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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失去 ...
2月10号,农历腊月二十九。
按照惯例,该蒸年馍了。
小姑大清早就带着儿子过来帮忙,尚澄还窝在床上,小姑直赳赳进来拉起被子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澄丫头,赶紧起来了,今天可有得忙了。”小姑调头去拉窗帘,嘴里还念叨着。
尚澄悠悠转醒,望向小姑,眼底朦胧。她打了个哈欠,拉长尾音,“知道了,小姑——”
小姑笑了,“你赶紧的,爷爷起得可早了,已经开始揉面了。”
一听这话,尚澄迅猛起身。不消一刻钟,就走进了厨房。
爷爷拿着擀面杖正在擀包子皮,可他技术不好,皮厚度不均匀,形状还奇特。小姑的儿子、爷爷的外孙,正站在爷爷身旁,小声嘀咕,“爷爷擀的皮子好丑啊。”
尚澄站在门口,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爷爷放下擀面杖,仰头笑,“丫头起来了,爷爷给你煮了鸡蛋,赶紧吃。”说完,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颗鸡蛋。
尚澄接过来,在桌案上嗑了一下,“爷爷,我等会儿来擀皮,你烧大锅吧。”
爷爷嘿嘿笑,提起柴篓,“听我家丫头的。”
尚澄擀皮子,姑姑包包子,爷爷烧大锅,爸爸揽柴火,小弟学样子。
尚澄是真的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吧。她不要大房子了,不要钱了,她只要一个寿数长存的爷爷,就只要这一个。
可万物轮转,皆有定论,不是希望了,就能作数。
中午包子出锅,爷爷胃口大开,接连吃了好几个,尚澄的心情也随之洋溢。
下午,姑姑准备晚上的饭菜,父亲在客厅摆桌子。小弟和尚澄就窝在小姑手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偷学手艺。
爷爷也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这下好了,一儿一女,两个孙子,尽伴身边。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圆满了!
除了小弟,其他人都知道爷爷的病情,就连爷爷也一清二楚,可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似乎只要不说出来,它也就不复存在。
爷爷和平常别无二致,一刻也不得闲,小姑切菜,他就洗菜,小姑炒菜,他就端菜。
尚澄想见缝插针的帮帮忙,可爷爷连个缝都没留。尚澄只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爷爷身后。小弟也学着,跟在尚澄身后。
祖孙三人,一顺溜在厨房溜达,倒有点儿小时候老鹰抓小鸡的味道了。
晚间,餐桌上摆满了菜,爷爷躲在自己房间里,倒腾半天,翻出来一瓶他珍藏的酒。
他今个高兴,怎么也得喝上一口。
可圆满过头,老天也便嫉妒了。
尚澄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到桌边,在爷爷身旁坐下。
她夹了一道豆腐,送到爷爷碗里。爷爷如今牙都掉光了,能咬动的菜不多了。
爷爷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可豆腐还未落碗,爷爷先栽倒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尚澄懵了,她只听到咚得一声,紧接着餐桌也在眼前翻倒。那瓶酒,爷爷珍藏十多年的酒,他一口还没喝,就摔碎了,和碗碟一起碎了。
尚澄圆瞪着眼睛,手腕止不住抖着,最后一块未沾污尘的豆腐也从筷子跌落,摔得粉碎。
她看到小弟哇哇大哭;她看到小姑尖叫着把儿子拥入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她看到爸爸举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说着家里的地址;她看到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一切都在眼前,却好像远在天边。
她僵硬起身,蹲下身子,手指颤颤巍巍探爷爷鼻息,热气尚存。
尚澄呜咽着,她跪在地上,慢慢伸出手。她想抱抱爷爷,却害怕自己误动反倒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只好把手空悬着。
救护车来得很快,护士迅速抬走了爷爷。
那一刻,爷爷突然脱离了视线,尚澄发疯似得狂奔过去,上了救护车,她像一个被抢了糖的小朋友,对谁都充满了敌意。尚封抱着她,沉声道,“澄子,医生来了,她们是医生。”
爷爷进了急救室。
尚澄坐在急救室外面的凳子上,依旧没有缓过来。
小姑抱着孩子哭成泪人,姑父也赶了过来。父亲呢?尚澄转头,父亲低着头趴在腿上,肩头不停颤抖着。
她望向急救室大门,她告诉自己,没事的,过一会儿,爷爷就会从这道门里走出来,没事的。
可老天偏要与她做对。
医生出来了,尚澄看着医生摘下口罩,尚封急步走过去,医生尽量通俗易通的说,“我们尽力了,老人家身子被浸染透了,第二轮的化疗,对老人家的各个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能撑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尚澄脑子里一阵嗡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尚澄摇头,什么也不愿相信。
医生似乎有些不忍心,语气都变轻了,“病人时间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尽快说吧。”他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爷爷被护士推进了ICU。
尚封第一个走进去,小姑,姑父紧跟其后。
尚澄坐在凳子上,始终不动。他骗我,尚澄想。
不一会儿,尚封出来了,他似乎一下老了十几岁,声音苍凉,“爷爷让你进去。”
尚澄呆了呆,起身。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
病床的床单是那样白,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场极白的初雪。爷爷躺在上面,小小一个。
爷爷看到她,轻轻笑了,“澄丫头来了啊。”
尚澄拧着眉头,再也止不住眼泪,她跪在床边,“爷爷,丫头来了。”
爷爷粗糙的手掌抚过她的发丝,很缓很慢,似在留恋。
“丫头啊,将来要考哪个大学啊?”爷爷气若游丝,问她。
手掌又滑到脸边,尚澄一把拉住,脸颊贴着手掌,依偎着。
“丫头……还没想好呢?爷爷帮丫头……想一想,好不好啊。”尚澄抽泣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爷爷把手放在她的眼角,布满厚茧的指腹柔柔滑过去,“丫头别哭,大姑娘喽,哭了就不漂亮了。”
尚澄眼泪更汹涌了。
爷爷猛咳了几声,嘴边呕出一大团血。那血啊,红得发黑。尚澄愣了几秒,鼻头却酸了。她慌张拿袖子去擦,声音哑着,“爷爷,没事,丫头给你擦干净,擦干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那血啊,怎么都擦不干净。尚澄又换了一只袖子,胳膊抖个不停,也终究没擦干净。
爷爷眼底含笑看着她,似乎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他的手往下垂,尚澄一把拢住,贴在脸庞。爷爷手掌冰凉,尚澄把手落在嘴边,不停地哈气,试图让爷爷暖和起来。
“爷爷……前几天,咳咳,去了北京,那清华的校门,咳咳,可真气派呐。”爷爷盯着她,强撑着眼皮。
尚澄哭花了脸,不住点头,“丫头也觉得清华好,丫头就考清华,好不好?”
“只要你不离开丫头,怎样都好。”
爷爷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声音很粗,嘶吼着,“傻……丫头……”
“爷爷……只想……让你……”
声止,病房内猛然静了下来。
小姑别过头去,靠在姑父肩头,彻底晕了过去。
尚澄却轻轻笑了,她摇了摇爷爷的手,带了些撒娇的语气,“爷爷想让我怎么样啊?爷爷说完啊,丫头听着呢。”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句未毕,身旁的机器滴滴响个不停,那条曲线,昭示着爷爷心跳的曲线,它变直了。
尚澄扭头,双手捧着爷爷干黄的手,泪眼婆娑,她看着机器,喃喃道,“你别响了好不好,你不响了,爷爷就回来了,求求你了。”
尚澄拉着爷爷的手,像小时候一样,靠在爷爷臂弯里,“爷爷,丫头心好疼,你快给丫头吹吹呀。”
“爷爷,丫头要难过死了,你再抱抱丫头好不好?”
无人回应。
姑父不忍心,抱着姑姑走了出去。
尚澄听到外面不断响起拨打电话的声音,终究还是认清了现实。
她说,“爷爷,丫头还没告诉你丫头的秘密呢,你说了要等着丫头告诉你的,怎么能食言呢?”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顾自说,“爷爷从来没有骗过丫头,丫头知道,爷爷一定就在身边看着丫头呢。”
尚澄蹲在地上,“丫头遇到了一个男孩,他高大帅气,温和有礼。丫头很喜欢很喜欢呀。可是啊,他不喜欢丫头,男孩有一个青梅竹马,他们互相喜欢,没丫头什么事啊。可是为什么他不喜欢丫头啊,为什么他和那个人一样都不喜欢丫头啊,凭什么啊?”
此刻,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过去的现在的,全都化作利剑,一寸一寸切皮割骨。眼泪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尚澄蜷缩着,紧紧缩着,浑身颤抖着,“爷爷,丫头好难过啊。”
你回来吧。
尚封走了进来,他环抱住尚澄,自己也抖着,他摸着尚澄的头发,唤她,“澄子啊,爷爷尽力了,他已经尽力了。”
尚澄依旧抖着,嘴唇都被咬破了,血,鲜红的血,往下滴落。
尚封掰开尚澄嘴巴,和她对视着,尚澄空洞的瞳孔里一丝光亮都没有,她阖了眼皮,不愿看他。
小小孩子,心智未全,怎能禁得住这样的打击呢?
澄子,好遥远的称呼。
不是丫头,没人唤她丫头了,尚澄歪头,哭得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尚澄想,她还是怨尚封的,她知晓得太晚了。
腊月二九,本为祈愿团团圆圆,风调雨顺。可偏偏这日,她失去了最最在意之人。
从今往后,天上人间,再也没有她独一份的爷爷了。
尚澄:爷爷你都答应我了啊,怎么能食言呢?可我不怪你,我知道,爷爷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等丫头了。
爷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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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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