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江湖gl》南杂

3、第 三章

　　第三章一脚
　　拐子带着江菱儿脚不停歇地走了一天，已是离开清梨村很远。江菱儿虽早早醒了，但是体内药性未过，又挣扎未果，她便也就在板车上天地为芦的混睡了两觉，待她再睁眼，已是暮色四合了。此时，她已不在板车上，身上也没了干草，手脚依旧被捆着，嘴上的帕子已被拿走。眼前是一丛篝火，拐子坐在篝火边，手上张罗着，似是在烤些什么。她舔了舔嘴唇，自喉咙到唇角都是一阵火辣辣的干疼。
　　拐子见她醒了，将手上的水囊扔到她脚边。江菱儿用被捆着的双手费力地捡起水囊，急急地咬开封口的塞子往嘴里灌去，直到水囊喝空，她才拿开水囊，急促地喘了口气。拐子瞥了江菱儿一眼，站起身，用木棍戳起火烤了的饼子，朝江菱儿走过来，行至跟前停下。他拿着木棍戳起的饼子戳了戳江菱儿的嘴唇，问：“你知道自己被卖了吗？”
　　江菱儿未作声，只是沉默地看着拐子。
　　拐子有点诧异地望了江菱儿一眼，一般女儿家得知被卖早就哭喊抹泪儿了，这妮子的反应倒是有趣。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这反应倒是有趣，”拐子又轻佻地用饼子拍了拍江菱儿的脸，声音嘶哑里带着淫靡，“我看你脸蛋儿不错，我把你卖去秋雁城当个小妓馆的头牌应当没问题。”他磨砂着下巴，端详了江菱儿半晌又骂道：“啧，就是太瘦了。秋雁城的臭老娘们儿肯定不会给我好价。”他又凝神看了看江菱儿的反应，确认了她并不是心若死灰的沉默反抗，笑道：“我看你对做妓没什么怨言。不若我们打个商量。我也不捆你了，你养的好点儿，我把你卖进妓馆做头牌。我赚银子，你当头牌。到时你绫罗绮布披身，不比在小家小户过日子舒服？你怎么想？”
　　江菱儿什么也没想，她自早上被迷昏前的那顿饭后，已经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颗米未入了，腹中早就饿的一阵空鸣神色恹恹了，她只是目光跟着拐子手里的饼子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竟阴错阳差的给自己谋了条不同以往的路。
　　拐子见江菱儿点头。又逗猫儿狗儿似的吊着饼子逗了江菱儿半晌，方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既是应了，便最好别再起心思想逃。不然，”他笑意一收，眸光一闪，透着丝丝阴冷，“你会知道活着，是件多难过的事儿。”
　　江菱儿饿极了迷迷瞪瞪的小脸蛋方才一愣，心里闪过一丝后怕。她想：这是外边的豺狼吗，竟似是要吃人。不过，江菱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饼子带走了，拐子解了她的绳子，她便捡起饼子瑟缩在篝火照到的一角大口的吃了起来，吃了半块梗了喉咙，还小心地找拐子讨了几口水喝。
　　翌日，拐子带着江菱儿进了邻近的村里，左拐右拐进了条偏僻的小道，他隐秘地向四周望了望，拉着江菱儿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小院，院里还有一个壮汉。壮汉身材高大，面上一道刀疤斜贯整个面容，看着很是凶恶可怖。见到拐子，那壮汉嚼了嚼嘴里的干草，吹了声口哨：“哟，带货回来了。啧啧，看看，这次的货不错啊，怎么没捆着？”拐子没有理会，只是说：“把货都带上，早点卖了好脱手。村上已经有人开始巡逻了，莫要生事。”
　　壮汉轻嗤了一声，把锁着的房门打开，进屋牵出一条麻绳，绳上牵羊似的捆着四五个女孩儿，和江菱儿一般大小，手被捆着，嘴里塞了布。壮汉把这几个女孩儿赶上了马车，又睨了一眼江菱儿示意拐子也捆上。拐子瞥了壮汉一眼说：“她不一样，我要带去秋雁城找邱妈妈卖了做头牌，马上就是花朝节了，那老娘们儿那儿缺好货色。伤了她的皮肉不好叫价。”壮汉闻言，又扭头回来，两根手指捏着江菱儿的下巴，凑近使劲看了看，而后意味深长的说：“倒不是不能搏一搏。”壮汉又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江菱儿，一脸淫邪的说，“不过头牌，你的货有点儿太嫩了吧，还得再长长，瘦巴巴的，没点儿风情。”
　　江菱儿被壮汉打量的浑身一寒，捏紧了手指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拐子，拐子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马车，她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松攥紧的手，赶紧跑上车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了数十日。江菱儿与车内的女孩儿却难能有几分交流。那壮汉图省事，给这个几个女孩儿的吃食里都掺了药，于是几日下来，她们大多时间都在昏迷沉睡。江菱儿也一般无二，虽然拐子对她特殊些，给的都是普通吃食，但因是第一次坐马车，个中体验依旧让她难以消受。每日里，她都是靠着马车半昧半醒，昏昏欲睡，混沌的脑子拼不出半个逃跑的好计划。
　　是的，江菱儿想逃跑。
　　虽然她稀里糊涂答应了拐子上了贼船，但这几日马车上，她即便终日里晕车萎靡不振，也能从些细枝末节里看得出来，这两人都是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况且，江菱儿暗想：她并不想去什么妓馆，也不想当什么头牌。她只想好好地活着，不用担心明日会不会饿死，不用发愁山上还有没有野果。
　　但她的脑袋瓜想破了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马车上的姑娘们不能分享好主意，壮汉和拐子看得又严，她苦恼地拿头磕了磕屈起的膝盖，叹了口气。

　　明日便要进秋雁城了。
　　今夜壮汉和拐子无需再像往日里那般日夜兼程，于是他们拴好马，便起了篝火，烤了饼子，还温了一壶酒，想要稍微松快一些。这一路的顺利和“货物们”的乖巧打消了些他们的防备和警惕之心，拐子也松散了些精神，一面抿着酒，一面眼睛偶尔扫过江菱儿和女孩儿们待的马车。
　　江菱儿攥紧的手心冒着冷汗，脸色苍白的透着马车上窗帘的缝隙小心地看着外面。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进了城里，送去了妓馆便再没了回头之路。江菱儿又扭头看了眼车里，车里的女孩儿们都一脸紧张又慌乱地看着她——昨日里，江菱儿便偷偷地告诉她们晚饭少吃些，以便能早些恢复清醒好准备逃跑。女孩儿们也不都不大懂事，只是不想被卖，便以江菱儿马首是瞻。江菱儿看着她们满脸信任依赖，心中冷不丁有了一股子无法言说的感觉。她自幼没做过多大的主张，这次竟主张带着一群人逃跑。她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只是手指点了点外面，示意她们尚未到时机，莫轻举妄动。

　　月上中天，马车外逐渐起了长短不一的鼾声。江菱儿掀起门帘一角小心的看了眼外面——壮汉抱着酒壶仰躺在地上鼾声如雷；拐子抱着手，靠着树干呼吸悠长的睡着了。江菱儿轻轻地拍了拍几个女孩儿的肩膀，小声说：“我们等会儿一齐跑，先跑远了再想法子回家。”几个女孩儿点了点头，一齐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扒开边上的草丛钻了进去。小心匍匐爬行了一会儿，等到拐子还有那团篝火已经看不太清时，一行人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此处距离还是太近，江菱儿小声说：“他们身体壮实厉害，很容易追到我们。我们还得快点，别再被抓回去。”女孩儿们神色一凛，点点头，加快步子赶紧走，只是夜里天黑，月光微弱，看不清路，几人又未吃饱饭，踉踉跄跄地走了好一会儿，终是气喘吁吁瘫倒在地。江菱儿轻轻喘着气，抖着手摸了一把汗，看了看身边早就瘫软在地的女孩儿们说：“我们，我们不能休息，还得走。”
　　“不行，我已经不行了，再走我腿就要断了，已经够远了，肯定够了。”
　　“我也不行了，真的走不动了。”
　　“我也是。。”
　　江菱儿也很累，以前地里干活许久也并不像今日这般疲惫。她想了想，要不先休息罢。但那日拐子的阴冷警告又在耳边响起，她打了个冷战，她实在不想被拐子抓回去。她迟疑道：“你们先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你们休息好了就随着我做的记号过来。”女孩儿们对视一眼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于是，江菱儿强打起精神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夜里寂静，虫鸣鱼跃很是清晰，春日里草木的清香也很宜人。但是江菱儿没有心思想再多，她只是盯着眼前的路埋头走，不知时间和距离。
　　突然，从后方遥遥响起一阵喧闹，江菱儿闻声一颤，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有火光涌动，似是朝着她这边赶来。她赶紧扭身，脚步加快跑起来。春夜里还透着寒凉的冷风随着她的跑动灌进嘴里，灌得心口冰凉，江菱儿跑动间隐约听到逐渐清晰的男人的谩骂声，和女孩儿的惊呼声。她不敢多想，只是脚步不敢停，她使出全身力气往前跑，扒开一层层草叶和灌木，一步不敢停歇，奔跑间甚至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仿佛要跳出去的心脏怦怦撞击地声音，但这都比不上逐渐靠近的叫喊声让她心惊胆战。
　　扒开最后一层草叶，便是一片空地。惯性使然，江菱儿刹不住脚步的往前一冲，直接冲出去扑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她趴在地上努力平缓着已经跳得胸口钝痛的心脏，手掌微曲感觉摸到一片顺滑柔软的衣角。江菱儿疑惑地抬头，原本昏暗的灌木草丛好似涌动光华。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面露惊讶地看着她，她眉间微蹙，眼中水波流转，虽面上围着轻纱，但举手投足自成一派风情。江菱儿不觉看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目光轻轻地落在江菱儿的身上，见她一副痴楞模样，偏了偏头，微微掩了掩唇角的笑，轻声问：“小妹妹这是怎么了？”
　　江菱儿脸红了红，这才回神，想起了先前的生死奔逃，她快速地扭头看了眼身后，拐子和壮汉又逼近了几分，她下意识抬手往后揽了揽，急声道：“姐姐快跑！后面有歹人！”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神色淡定，并未动作。
　　江菱儿急道：“真的！我和几个妹妹被这拐子拐来，好不容易才逃跑，现在他们发现了，要抓我们回去。姐姐跟我一起跑把！”

　　言语间，壮汉和拐子已经近在咫尺。
　　壮汉踱步走来，一脸狞笑，他隔空点了点江菱儿，对拐子说：“老子还以为是只乖羊崽，没想到是只小狐狸！拐子你也有眼瞎的时候，一路上好吃好喝伺候着，哈，人家逃了，”他又摸了摸下巴，眼睛需眯了眯，看向那女子，拍手笑道，“不错，这小狐狸还有点用，给我们带了个好货色。虽然看不着脸，但看这身段儿...啧啧啧.以我这走南闯北的眼力，肯定是个美人儿！”
　　拐子并未理睬壮汉，只是一脸阴冷地看向江菱儿，手指一动，双手呈爪状，便直接朝着江菱儿飞身抓过来。江菱儿还未从地上爬起，只是惊惶地用胳膊拄着上半身往后退，没两下便撞到那女子的身上。一阵馨香袭来，很是温暖好闻。那女子俯身环住江菱儿，带起她的身体，拉着她往后退了退，错开了拐子伸过来的手，而后又环住她的腰转了小半个圈，衣袂翻飞，避开拐子扑过来的身体，反身一脚直接踹飞了拐子。
　　江菱儿迷醉在这仙人般奇妙的旋转跳跃里，却在最后依旧瞥到了这干净利落的一脚，一时惊诧间，冷不丁脱口而出这几日与拐子们相处间新学的几个脏字：“好他娘厉害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