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东万】毕竟天竺也不是恶鬼》牙城院软软贝

2、第 2 章

　　操场铺了一层沙砾，架着单杠之类的器械。那些东西被夏天高照的艳阳烘烤，碰一下就烫手，还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周边零星栽种着几棵树，树枝伸得老高，要把太阳抓下来，却也仅是高，算不上茂盛。

　　少管所的男女都要跑操。早上要跑，临中午还要跑。下午不用跑，要干活。等吃晚饭前依旧要跑。

　　鸟居弥生不用跑下午那场，下午做完活她要准点去心理医生那儿报到。她有时也不必跑中午那场——如果文化课老师被她勾出惜才爱才之心的话。

　　理化课的秃顶老头从前来少管所总病恹恹着脸，现在笑容满面健步如飞，腋下夹的书也越来越厚。他进门，狱警便敲着墙叫男男女女都站起来问好。鸟居弥生坐在第一排正中间，老头眼睛只看她。她认认真真喊老师好，老头认认真真应开始上课。其他人都成了陪衬。鸟居弥生和老头的声音教室角落都听得见，可谁也听不懂他俩到底在嘟囔什么。

　　黑川伊佐那是被老头拍桌子的声音惊醒的。伊佐那从臂弯中抬起头，老头正涨红着脸，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老头胡子颤抖，声音也颤抖。他不再拍桌子，开始拍鸟居弥生的肩膀。那天鸟居弥生果然又逃掉跑操，连带整个放风时间都没瞧见她的踪影

　　操场被铁网隔开，透过铁网能看到女囚跑步时大腿上颤抖的肥肉、摇摆的屁股和刚刚生长就已经开始上下乱颤的胸脯。天气炎热，他们无论早晚都穿短衫短裤。两方同时经过铁网，男孩的眼睛总希望能透过女孩汗湿的领子看看下面的风光。起初没人喜欢跑操，女囚来后，男孩们到对跑操隐隐期待起来。

　　鸟居弥生从不穿短衫。太阳再大，空气再闷，她都把囚服灰黄的外套拉到下巴，肥裤脚连脚踝都吝啬地不肯露在外面。等跑完步，她的头发黏在脸颊，一向苍白的脸潮红起来。

　　这时候的女犯爱朝对面抛媚眼，或是掐腰说些诨话。她们的衣服和头发被汗水浸湿，短衫贴在身上，变成第二层皮肤，凸处凹处一目了然。

　　她们搭伙，三三两两凑在树荫下，试图躲避毒辣的太阳。鸟居弥生不和她们同伙，也不与她们交流。跑完步她便钻到墙角，一个肩斜抵在窗框，把自己藏在拐角的阴影下。汗顺着她的额头滴到下巴，她也不肯把山顶的拉链降一降。

　　“她很讨厌啊！就她搞特殊。”伊佐那听到对面的女生抱怨。那女生脸上飞满红霞，半仰着脸朝灰谷兄弟笑。灰谷兰碰碰她的指尖，她便摇着尾巴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吐出来。

　　“怪不得她们不敢招惹她。十二岁就敢把父亲分尸，可以称为壮举了。”灰谷龙胆坐到哥哥身边，跟同伴们分享过消息后笑嘻嘻地总结。

　　“看样子她们预备搞那个孩子。”武藤泰宏撇着嘴，“女人在碰到男人后就好像有所依仗似的。”

　　“那种小身板，男人一拳都挨不住。”望月莞尔说。

　　“那可难办了。”灰谷兰的手弯成筒状放在耳侧。他笑起来，尾音上挑，“碰巧听说这孩子正在考察期，等平安拿到精神证明，就可以酌情减刑了欸。”

　　“哈？分尸这种事情都能减刑吗？”望月莞尔惊叫道。

　　灰谷龙胆嗤了声：“谁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没过几日，下午劳作时，伊佐那看到平日和女囚插科打诨地一伙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走。伊佐那又听到灰谷兄弟笑了声。没细数过了多久，突然的轰鸣把插空子跑出去抽烟的狱警炸出来。防火铃叮当当跟着添乱，少管所一下子热闹起来。这时候谁还管狱警嘶吼的“肃静”，大大小小炸开锅，一齐朝失火处跑。

　　伊佐那一伙跟着人群到达事故现场时，鸟居弥生劳作的车间还在向外冒黑滚滚的浓烟。鸟居弥生终于穿着短衫出现在人前，水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淌，划过脖颈，随着她的呼吸钻进领口。她的衣服粘在身上，皮肉般微妙起伏。鸟居弥生看上去还算干净，身上有些黑灰，却没有血迹。

　　望月莞尔啧啧叹道：“如果不死一两个人，都对不起这么大的动静....”

　　正说着，他们突然看到鸟居弥生整张脸。她青白的好似刚从东京湾爬上来的水鬼，眼神中有一点儿嘲笑和侮辱。她的眼圈倏地绯红，那点嘲笑和侮辱被突如其来的泪水淹没。她的嘴唇开始哆嗦，脖颈和两条白胳膊也一齐哆嗦。鸟居弥生捂住嘴唇，声音都在打颤。她有痛苦的黑眼珠，还有讥笑的白眼珠。她看狱警时用黑眼珠，看囚犯们用白眼珠。

　　为首的男孩直面爆炸，因大面积烧伤被送进医院，其余几个也是不同程度的烧伤。车间所有人被带去问询。鸟居弥生结束问询后，又单独进行心理测试。等再见她，狱警得到这孩子已经基本康复的书面证明。理化老师也义无反顾地站在得意门生身边，极力作证鸟居弥生并不知晓爆炸方面的知识。这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最终被定义为意外。

　　鸟居弥生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减刑判决书，随着判决书一起来的是女孩们被爆炸压下的妒火。她们料定审查期的鸟居弥生不敢有大动作，便换着花样变本加厉对付她。鸟居弥生警戒心再强，脸上也开起染坊。女孩们知晓她不敢在狱警面前放肆，本着自己被关禁闭也要让她好看。

　　武藤泰宏曾笑少管所的阅览室是摆设，鸟居弥生来后，它重新开张迎客。

　　伊佐那看鸟居弥生从阅览室出来，血糊了半张脸，血珠子顺着下巴向下砸。鸟居弥生脚步踉跄，扶着墙一步步挪。她的外套搭在肩上，短衫的纽扣被扯烂，领子松垮垮露出半个肩膀。

　　鸟居弥生走到黑川伊佐那跟前，她的目光和他的相撞，像急行道上两对相碰的车灯，都预感到有冲破围栏坠入深渊的危险，但他俩互不相让，都不熄灯，本在深渊就不怕坠入更深。

　　鸟居弥生把血蹭到小臂上，她的脖颈像蛇一样举起头颅。她肌肤下，形骸深处，那蛇似的柔软与缠绵度过严冬，死而不僵，蠢蠢欲动。

　　他们都听到鸟居弥生那貌似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下巴游动起来，划出优美的弧度，让他们看清她友善的笑容。只是左脸上的笑涡还没完全绽开，又盛满血坠下去。鸟居弥生眼睛的轻侮和嘴角的友善相互顶撞，相互背叛。她看了他们几分钟，靠着墙从他们身边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