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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黄昏煞 ...

  •   夕阳西下,秋暮之时,黄昏的天是极为好看的。

      正择菜的农妇被这黄昏天给迷了眼,不由停了手上功夫,瞧起了天色,连屋内小儿啼哭的声音也没有理会。
      农夫停下了烧火的功夫,一边往里瞧屋内闹腾的小孩,一边忙数落道。
      “呆啥呢,娃儿哭了也不理。”

      “理会啥?现在是黄昏煞,娃儿就爱这时候哭,待会儿就好了。”
      农妇继续择菜,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啥子煞?”
      农夫一边抱着娃儿哄一边走出来问。

      “我也不知道,说是黄昏时,秽尤为暴躁,也容易引起焦躁。以前娃儿确实爱在这个时间哭闹,一到晚上又不哭不闹了。听说是娃儿娇弱,容易受到那啥子秽的影响。”
      农妇像是背书一样解释,又抱过娃儿,说。
      “你说这黄昏这么好看,哪里就煞了呢?”

      农夫轻轻拍了拍娃儿的背,好奇问道。
      “你这都听谁说的?”

      “就那位老先生。”
      农妇悄悄指了指院子前的老人。
      “你刚务农回来时也看到了,他就坐那儿。说是借口水喝,一直到现在也没走,就望着对面黄昏下最好看的山头哩。你说,之后他要是还不走,咱要不要请他进来一块吃饭啊?”

      虽然声音亚低了,但老人还是听到了。
      他摸了摸耳朵,反过头,对夫妇俩笑了一下,道。
      “不必,我看完这黄昏景象就走。”

      黄昏迷人眼,山的那边,也是昏黄。
      城内炊烟、归鸟与落日,死气一般的祥和。

      “前辈,现在怎么办?”
      把旧急忙对赶来的秋岁引问道。

      秋岁引现在就像在黑夜里打着灯笼的人一样,凑到了前面才看清焦急的把旧和震惊的总旧。
      他停下脚步,往上望了望被显市咒显出的秽。

      “暂且不用忧心,里面有阵法,秽都聚在里面出不来,现在只是被显市咒显出来了而已。”
      秋岁引安抚道。

      “可秽转变为祟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万一……”
      把旧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么大规模的秽,要是变成祟,说不定得要用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消化,那这片土地都要有上百年的天灾降临。”

      比起眉头紧锁的把旧,总旧反倒是淡定多了,望着上头的秽没说话。

      “天还没塌下来呢,不着急。你师兄可比你淡定多了。”
      秋岁引笑道。

      “是还没塌,这不正在塌的过程吗?”
      刚刚才被夸奖的总旧扭过头哭丧着脸,指了指着上面高耸的秽说。

      敢情刚刚望着秽不说话是因为还没回过神来呢,现在知道大难临头了。

      秋岁引噎了一下,思索一番,从兜里掏出那三枚铜钱。
      “这铜钱是贫道从半生界带来的,意义非凡,现下贫道把这气运赠予你们,也可让你们在危机关头有所依仗。”
      说罢,秋岁引一人分了一枚铜钱,正气凛然地说。
      “眼下正是考验你我的时候了,学道,为得就是救世人。正因为天处在塌的过程,所以才需要你我前去把天撑起来。你们,可愿与贫道一同前往撑天?”
      秋岁引加重最后两个字,把手摊开到三人之间,手掌上是一枚铜钱。

      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往好听了说就是振奋人心,往难听了讲就是发表中二言论。

      秋岁引刚说完,就隐约好像听到在上方的秽中发出一声小小的嗤笑,听着还挺像宋换符的。

      把旧第一次听到这种慷慨激昂的话,顿时热血沸腾,也摊开拿着铜钱的手掌,大吼一声。
      “愿意!”

      总旧原本还被秋岁引一番连环鸡汤炮给激励起来,连那刚刚被吓的软绵绵趴着的八字胡都扬了起来,结果被把旧一声高昂的“愿意”给吓委了。
      他吹鼻子瞪眼睛地想:这小孩儿不是惯来都是小大人模样吗,什么时候这么热血了?

      就差总旧没有发表言论了,把旧和秋岁引默默望向他。

      总旧顶着这两道视线,淡定地用手指捋了捋八字胡。

      把旧见总旧不出声,眼里有些失落。

      秋岁引并没有劝他一定要前往,而是温声道。
      “总旧道友不必觉得为难,无论是否前往,铜钱只是赠于你护身的,并无逼迫之意。若是不便,早些离开也是好的。”

      把旧抿了抿嘴。
      “师兄,你……”

      “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人。”
      总旧继续捋八字胡,不咸不淡地打断了把旧的话。他把八字胡又给捋起来了后,才摊开拿着铜钱的手掌,声音沉稳道。
      “我自然愿意。”

      总旧话语才刚落,上方的秽又传来一声嗤笑,只不过比起刚刚那声,这声更加感情充沛,极力显示着主人的不快。
      只有秋岁引能听到,但他也没有抬头去看。

      他眼里闪过笑意,憋着笑,对总旧、把旧两人说道。
      “那这就行动吧。”

      秋岁引画了个咒,把面前这堵墙暂时虚化了。他温声对他们说了一声,率先进去了,随后是把旧、总旧。

      进去之后的场景完全不同于外面看到的那样可怕。里面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不到秽的身影,也看不到有什么异常。

      这里应该是花园,周围都是花丛,面前是一座假山。

      “怎么会……”
      把旧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秋岁引食指放在唇边表示噤声。

      紧接着,假山后那边传来声音。
      “想要获得嘉赏,就好好听从命令……”

      秋岁引三人隐了身形,上前查看。

      一个五六十岁的家仆——应该是管家,正在训斥着一群低着头沉默的家仆。

      “这都死到临头了,还要什么奖赏,死界的奖赏吗?”
      总旧小声吐槽道。

      秋岁引有些诧异地看向总旧,而后又恍然大悟,解释道。
      “不知道你们看到听到的是什么,但这是幻像。外面看不到秽,用的是藏匿。现下在阵里,用的是幻象。先前是遮住表象,现在是蒙蔽双眼。你们且使清目咒,即可破除。”

      把旧听话地点点头,没有言语。

      总旧一边画咒一边嘀咕。话还没说完,他先被吓了一跳。
      “还弄了双重保险,有必要……啊——”

      只是短促的喊声,因为很快就被把旧捂住了嘴。

      总旧瞪着眼直视前方,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

      那管家不是管家,或者说,不成人形。
      他的两腿无力弯曲,膝盖软榻陷进去,胸膛甚至没有胸腔,像漏了气一样瘪着,脖子也像纸皮一般被拉扯着,看不到双目,只能看到凹陷的眼眶。
      管家的双脚好似没有碰地,他整个人被悬空着,像是皮纸一样漂浮着,而支撑住他的,是黑色雾状的秽。但秽没有填充完他的身体,所以看上去是个瘪了气的人皮。

      而他面前的那群家仆也都可怕得不相上下,丑陋得不分伯仲,不用穿着王家家仆的服饰都能知道是一家子出来的。

      有些家仆还能说是人被掏空变成了人皮,而有一部分则是各式各样的人偶,或精致或粗糙,共同点就是,这些人偶的脸都被贴着一张脸皮。

      总旧抓了抓把旧的手臂,示意松开。把旧一松开他,他就紧紧抓住把旧的衣袖,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结巴地说。
      “师、师弟,你要是不怕的话就保护好我。”

      把旧原先也觉得有些瘆人,顶着发麻的头皮才没有喊出声,就连捂住总旧也只是一种担心他会坏事的本能。
      但现在,他一听到总旧的话,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没有了,剩下的只有火冒三丈。

      “师兄,你最好没有在说笑。”
      把旧咬牙切齿,用力拔出自己的衣袖。
      “松手。”

      总旧不爱出门不爱干活是有原因的,原因不止一项,但其中一项就是他对于那些长相惊人的不知名者或物是退避三舍,万万不敢接触。
      若有人惨死,天机阁大都会派人前去查看,确保死亡原因正常。虽然不会有闹鬼的事情发生,也谈不上要超度或者封印恶鬼之类生人所想象的画面,但主要是太过骇人了。

      总旧被无情的师弟很明确的拒绝了,他眼巴巴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

      “秋景道友,瞧你这么淡定,应该不怕吧?”
      他凑过去躲在秋岁引后面,死死拽住秋岁引的衣袖,道。他倒没有刚刚那般厚颜无耻,还给自己揽了些活。
      “届时我远程输出符纸,你上前把他们干掉,只要不让我见到他们就好。”

      秋岁引其实根本没看到那是什么可怕场景。

      他现在满眼都是黑色的秽,这里比外面浓重多了,未成形的秽在周围也看着浓稠许多。
      而那些家仆,他只能看到那些支撑起人皮和人偶的、成型了的秽,至于秽的载体,完全被满目的秽掩盖了,只能模糊看个身形。

      他现在就像是身患眼疾的人,若不是听到总旧那声吐槽的话,他还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不是一样的呢。

      秋岁引没有说明情况,笑呵呵地说。
      “莫怕莫怕,贫道可以给你使个障眼咒。”

      把旧被自家师兄的这番不要脸行经逼得额头直冒青筋,挤着笑就要扯开总旧。
      “师兄,我也可以给你使咒的。”

      “不行不行,我已经看到了,障眼咒没法消除我心里的害怕。”
      总旧死死扒拉着秋岁引,没有松开。
      “秋景道友,我的符很厉害的,你要相信我。”

      “你且松开,莫要丢天机阁的脸,也莫惹了前辈不快。”
      把旧一边用力扒开总旧的手,另一边又在心里骂:前辈怎么会稀罕你这破符!

      秋岁引拼尽全力护着自己那快要被扒拉烂的衣袖,很好脾气地说。
      “总旧道友,贫道十分信任你。把旧道友,贫道心情暂且也还算好。但你们能否稍微松一下贫道的衣袖,贫道觉得它大概快要支撑不住……”

      话还未完,撕裂声响起。

      “……了。”
      秋岁引看着被撕裂的衣袖,默默说完。

      把旧的双手还掰着总旧的双手,总旧的双手还攥着那块破烂的布料,秋岁引的双手还努力护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可惜努力没有成功。

      秋岁引那声“了”刚落地,像是符咒一般,把还在进行衣袖争夺大赛的两人都惊醒了。

      总旧赶忙松开衣袖,双手摊开举起,连忙道歉。把旧赶忙松开总旧的手,接住要落未落的破布,也连忙道歉。
      两师兄弟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经过排练一般。

      秋岁引接过破布,把那个还藕断丝连的破布搭在自己手上,安抚愧疚的两人道。
      “没关系,好歹没有把我衣袖里的兜给扯烂。”

      然而不巧,烂了。

      一块玉石掉了出来,砸到了地上,滚啊滚,滚到了那群人不人贵不贵的家仆那边。而剩下的之所以没滚出来,是因为那枚果子挡住了破了的口。
      不过秋岁引没有空去关心这个,他瞧见黑色背后那群模模糊糊的身影都转向来看这边。

      秋岁引此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像是什么时候就经历过,而且还挺频繁。这种感受太熟悉了,他冥思苦想许久,终于有了思绪。
      他想:大概是宋换符对他使了言灵咒,不然怎么会他刚说完,就恰好烂了,且就恰好被发现了呢。

      有这种想法不能怪秋岁引心思狭隘,这是被宋换符一连坑了两个多月才能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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