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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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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司林木,到底是谁追得谁?”
郭彦给她舀了一颗虾滑。
“我追的他。就他那性子,除了我,谁看的上他——好烫!”
一颗贡丸里爆出的汤汁烫到她的上颚。
“聊聊呗。不介意的话。”
郭彦一脸八卦的样子。
“这么好奇?我以前没跟你讲过过程吗?”
“高考完,咱们就分道扬镳了,也断了联系,你做梦的时候给我讲过?”
“哦,那什么,我跟他也是在高考完以后才确定关系的。这人太难追了,要不是我死缠烂打,他才不会答应我。”
她和他的故事太长,长到怎么一顿火锅的时间就能讲完呢。顾惜君就挑了重要的几件事说了。其中最轰动的当属“电饭煲事件”。
高考完以后,顾惜君算是彻底放飞自我,天天去司林木的出租屋里找他,约他出去玩。
尽管她锲而不舍地磨着要做他女朋友,但他就是不松口。
有一次,顾惜君去司林木的出租屋发现他发高烧了,她急得团团转,想要给他做点粥,但是她除了吃以外对厨艺是一窍不通。
那时候,又还不兴什么外卖,她只能再次乘公交返回家拿退烧药;走的时候,还把妈妈刚刚煮好的一锅红薯粥,连锅带粥一起抱到司林木家里。
妈妈买菜回家发现,电饭锅不见了,还以为遭贼了。
直到晚上顾惜君拿着空电饭煲回来,一切才真相大白。
好险,爸爸拦着,她才躲过一顿胖揍。
妈妈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你不能拿个保温桶装点拿走吗?非要把锅都端走,我跟你爸爸中午吃什么你就不管了?”
爸爸取笑说,女儿外向,心疼男孩比父母要多。
妈妈却给他泼冷水:“看着吧,这哪是小棉袄,根本就是讨债鬼。我看啊,我跟你爸,老了不能跟着你。你能饿死我们老两口。”
一番话说的顾惜君,脸红的像猴子屁股,只是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羞愧。
这边顾惜君被劈头盖脸地骂,那边的司林木逐渐清醒过来,吃了药和粥,烧很快就退了。他走出房间,桌子上还放着两大碗满满地红薯粥。
对于电饭锅事件,他也是后来去顾惜君家做客才知道的。
郭彦听完,觉得这是“缺心眼”的顾惜君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俩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因为他在给你做人工呼吸时,你俩的红线就让老天牵上了。没想到,居然是全凭你的努力。”
“唉,我和他本无缘分,全靠我死撑。”
顾惜君的声音低下去,深深叹气,言语中不无懊悔。
“人生啊,不该你得就不要强求,不然啊,即使求来了,到头来,还是要失去。”
“他——为什么想不开啊?听说马上就要毕业了。”
尽管不想揭人疮疤,但郭彦还是想确定她到底知道多少当年发生的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后来想应该是我给他的压力再加上迟迟交不出毕业设计的事情吧。”
顾惜君放下筷子,手肘支在桌上,两手托腮,似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是我把他推上绝路。我早该知道,他那样的人,就是很容易想不开的性格。可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非但没有帮助他,反而将他推入更痛苦的境地。”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他的死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我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郭彦递过来纸巾,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又哭了。
原本想,过了这么多年,她早该放下了、看淡了。
原来,并没有。
她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始终未曾原谅自己的自私与懦弱。
当司林木的奶奶和爷爷,握着她的手,悲痛万分地问她:为什么自己的孙儿会发生这样的事时!
她不敢说实话,不敢说自己用分手威胁司林木留在兴安市,不敢说司林木死前两人大吵一架。
这个秘密,压在她心中多年。
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司林木的死成为一个囚牢,将顾惜君囚禁其中。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顾惜君自己,这种囚禁,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画地为牢,自我惩罚亦或是自我救赎。
她一直责怪自己,当年不该逼司林木一定要留在本市,还用分手来威胁他。
她从不曾为他想过,她临近毕业要考编制压力大,他又何尝不是。可她没有为他想过,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和前途;未曾替他考虑过半分。
“我认识的司林木不是那样容易想不开的人。”
郭彦试图转移话题。
“他是!”顾惜君摔下手里的纸巾,司林木自私地选择自我了结,留下她一个人吞咽之后的苦果。她不是没有想过,或许导致司林木走极端还有其他的可能。但转念她又觉得这只是自己为了逃脱良心谴责找的借口。
顾惜君执拗的笃定,司林木是一个内向又孤僻的少年。
正是由于这样的性格很容易积攒不好的情绪,什么都不说,不发泄出来,久而久之就在心里无限累积成为巨大的痛苦。
她和他在一起的初衷就是想要做他生命中的小太阳,带给他温暖的光明。
她有“照亮”他的自信。
“你有没有想过,他交不出毕业设计这件事?”
郭彦开始循循善诱,他想让她走到‘正确的路上’去。
“毕业设计?”
顾惜君很疑惑。
“我听说他是很有才华的人,在学校也小有名气,怎么会交不出毕业设计?”
“听说?听谁说?”顾惜君敏锐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异常”。
“就他的本系同学呀。难道司林木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
郭彦觉得不可思议。
这谈恋爱谈的什么啊,两人在一起是在干什么,怎么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有说过自己暂且交不出毕业设计的事,好像是说没有灵感什么的。我也帮不上忙,更担心我一问,他压力更大,我就没多问。”
顾惜君对这个事情确实不了解。
那时候,她的课业也非常繁重,再加上她同时在考编制,她们学校不包分配,家里没有关系可以托,她只能凭自己努力考。
临近毕业,再加上对于未来的规划一直没有得到统一,她和司林木基本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冷战。
根本不可能说,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两人对未来的规划。
对于他的才华和作品,她是个门外汉。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她和他的专业之间何止万重山,完全就是个白痴。
“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与你无关但足以让他选择轻生的事件。”
郭彦不死心地循循善诱,他真的好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啥,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这么明显的“话里有话”都听不出来嘛。
郭彦忘了,什么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身为局内人的顾惜君,如果能够看得清全局,她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正如此时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充满遗憾的过往和对年纪轻轻便骤然离世的司林木的思念。
话说到这份上,顾惜君多年警察经验训练出来的警觉性终于苏醒过来。她皱起眉头,试探的问。
“你是说,他是被人害死的?”
“——”郭彦没有说话,尽管他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现在也确信了顾惜君果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敢妄言,他怕,是他多心;也怕,是个误会。
如果顾惜君如他所想那般继续追查下去,这可能会毁了她,毁了她好不容易才再次拥有的幸福。
可他又迫切的想要将她的无期徒刑修正为无罪释放。
逝者已逝,生者的眷念和悔恨不过是一场病态地自我感动和自我献祭。
除了让逝者的逝去成为一个悲剧的番外篇外,别无他用。
“被谁?李佐舟?”
若说这世上有谁可能害死司林木,除了李佐舟,顾惜君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郭彦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讳莫如深地看着顾惜君,那表情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抽水烟的毛毛虫,话只说一半,故作高深。
虽然顾惜君干了这么多年刑警,但她依旧看不懂人性、看不破人心。
如果他直白地告诉她,司林木是被李佐舟害死的,让她去查,她不会信的。
可他故弄玄虚,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怀疑地种子,剩下的他不用管,她自会将一切空白补上。
当我们看到一件未完成的图形时,我们倾向于“完成”它,即便只是在想象中。我们的大脑捕捉到墨点时,会不自觉的将墨点组成为一个整体,将墨点通过线条连续成一个闭合的图像。
这便是格式塔原理中的“闭合律”。
同样,正是因为人类的心理不喜欢有头无尾的东西,所以他们会通过“脑补”补上完整地画面或者未尽之言中的未尽之意。
“你只用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的死和李佐舟有关系吗?”
顾惜君目光灼灼地盯着郭彦,仿佛他才是那个害死司林木的真凶。
郭彦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冷战,暗忖:认真起来的刑警真的好可怕,这眼神,比镭射眼还要恐怖。
尽管对面的人默不作声,可顾惜君还是什么都懂了。
两人道别之时,顾惜君问郭彦。
“如果我要做点什么,你会帮我吗?”
“只要不让我违法,什么事我都帮你。”
郭彦信誓旦旦地承诺让顾惜君忍不住笑了
她说。
“你要敢犯法,我亲自来送你一副银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