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走雪山犬以后》出逃小狗

11、第 11 章

　　被铺天盖地的柔软毛发吵醒，我艰难地睁开眼，大橘压在我本就昏沉的脑袋上，更疼了。

　　“妖孽，快走开！”我有气无力地挥手，妖孽丝毫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脑袋上的毛茸茸被拿掉，一个雌性低沉的声音道：“妖孽，不是说了不要吵你妈休息么，你还真不听话。”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个一边指责妖孽，一边担忧地看我的男人。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放下妖孽，朝我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后伸手摸上我额头。

　　“牧寒山？”我恍然梦里。

　　牧寒山轻应：“嗯，我在，我一直在。”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啊。”牧寒山俯身，吻着吃掉我的眼泪。

　　“你要再哭的话，我就拿个碗来接着，这样炒菜就不用放盐了。”

　　我噗嗤一声笑起来，脑子里浮现他有一次切洋葱切得大哭的场景。

　　当时我站在一边看稀奇，逗他说：“哎呀牧寒山，你可真是居家好男人。快快，拿个碗把眼泪接起来，这样的话炒菜就不用放盐啦。”

　　他在无奈地哭，我在没心肺地笑，而妖孽在我脚边喵喵地蹭着小脑袋。

　　但牧寒山居然说我的台词，真是可恶。

　　“你不要捡我的话说啊！”我伸手打他，他就拉过我的手亲吻。

　　“你别哭，看着你哭我心里疼得厉害。”牧寒山怜惜地望着我。

　　我擦擦眼泪，笑道：“那为了不让你用我的眼泪炒菜，我就不哭了呗。”

　　“嗯，虽然你怎样都好看，但笑起来的时候才动人。”牧寒山又弯腰亲我，一只手扣着我的后脑勺，直把我亲得喘不过气。

　　“我们先去洗个澡，然后一起吃晚饭。”亲完，牧寒山一把将我从床里抱起来。

　　这次他身上没有什么玉米排骨味了，全是一股子野薄荷味道。

　　我嗅觉灵敏，抬头问他：“去哪沾染的薄荷味？”

　　牧寒山嘴角一扬，“去了小院，池塘边长了一些野薄荷，我带了些回来。”

　　在一起的第二年，我们在乡下买了块地，搭出一个院子，种种菜养养鱼，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虚度光阴。

　　可我很久没去了，我有点不太开心：“下次可以带我去吗？”

　　“等到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之后我就带你去。”牧寒山道。

　　我没再说话，蔫蔫地被牧寒山抱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被一桌子美味佳肴馋得口水直流。

　　牧寒山做了我爱吃的麻辣虾、凉拌薄荷、香菇炖鸡肉、醋溜莲白、清蒸鲈鱼。

　　“牧寒山。”我隔着一桌子喷香的菜喊他。

　　他答：“嗯，牧寒山在。”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哦。”我傻痴痴地看着他笑。

　　他伸手摸揉我头发：“我也好爱好爱你哦。”

　　“你学我说话。”

　　“没有。字字真心。”

　　我感到满足。美食、爱人、情话......什么都有，什么都爱。

　　牧寒山形影不离地和我待了两个月，有一天我正和妖孽在阳台互相追逐，他挂断电话朝我走来。

　　不好的预感让我立马害怕起来，果然，他告诉我要跟弥磨师傅最后去一次南迦巴瓦峰。

　　弥磨师傅是他在登山途中结实的一位禅师，五十岁的年纪，四十岁的面容，整个人很有涵养。

　　“能不去吗？”我问。

　　牧寒山好像有一丝犹豫，最后蹲下身抱我：“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这不是我认识的牧寒山，我认识的牧寒山，既自由，又爱我。

　　“我等你回来。”我拍拍他硬朗的后背。

　　牧寒山启程的那天，天下起雨来，我没能去送他，只好站在落地窗看他背着登山包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房间一瞬间空下来冷下来，我突然后悔没能抓住牧寒山，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应该抓住他的。

　　心脏绞痛，还没等我冲出门去，身体便轰然倒下。

　　再次醒来，寂寥的房间让我霎时清醒。

　　牧寒山离开了，离开后不会再回来。

　　但我想去找他，现在去的话，一定能赶上他的脚步。

　　不就是南迦巴瓦峰吗，不就是再次进藏吗，我林霁远有什么办不到的。

　　吃完药后，我带上最厚的外套和暖宝贴，给妖孽备好食物，打了电话给朋友。

　　朋友很震惊，吵着闹着阻止我，但我不会再犹豫了。我很想牧寒山，想到无法自控，想到快要疯掉。

　　我好想见他，好想他再抱我亲我，做好吃的，学我说话，摸我头发。

　　再次踏上西藏，脑子里会不停地蹦出我们刚刚相识那段时间的故事，有些可能记不住了，但是能记住的，一定是最好最好，最快乐的。

　　我当牧寒山还坐在我旁边，我给他唱他歌单里的每一首歌，告诉他我度过了多少个冰冷的思念之夜。

　　声声控诉、撒娇、委屈，又嗤笑、回忆、安然。

　　冬日的西藏，云还是跟洗过一样白。天空如蓝宝石闪耀，雄鹰飞翔，风声凛冽。

　　我唱完一遍又一遍牧寒山爱听的歌，追随着他来到雪山。

　　我的爱人，一定在雪山之巅。

　　在雪山之巅，给我挑石头呢。

　　但是进山的路崎岖坎坷，车子快开不动了，最后只好弃车前行，一步一步靠近牧寒山。

　　雪山好难爬啊，牧寒山真了不起，我的爱人真是了不起。

　　我已经感到体力不支，很怕没办法找到牧寒山。

　　脚步变缓，呼吸变重，脚下的路是两条还是三条，我看不清。

　　“林霁远，林霁远......林霁远你说话啊？林霁远......”有一个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声音那样遥远，那样急切。

　　我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好像将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但我没有回头去看。

　　牧寒山在前方，我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爱上牧寒山，这是一条回不了头，也不用回头的路。

　　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又走了一阵，我才意识到我刚刚好像把手机给掉了。

　　但是算了，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牧寒山，什么都无法将你带走，雪山、石头、树木、还是土地......什么都无法将你带走。”

　　我冷得浑身哆嗦，眼睛被呼呼的雪风吹得睁不开，但我不能停下脚步。

　　近了，就快走到山脚了。再坚持一下，林霁远，你是男人，是男人就拿出点韧劲来！

　　我不断不断地激励着自己，最后终于来到山脚，瘫在雪地一动不能动。

　　身上冰冷，耳边只有风声和啪嗒啪嗒掉落的雪团声。

　　但我很开心，我望着白茫茫的天，笑出声来。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身边的人劝我早些结婚，舟女士却说：“不急，急什么啊，人类虽然是群居动物，虽然能够拥在一起互相取暖，但并非离开了人就活不了了。”

　　是啊，没了另一半，地球还是会转，时间还是会流，生活照样得过。

　　但很奇怪，没了牧寒山，我常常不知道自己还活没活着。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也许是爱他爱到超乎想象，我总是不太想在没有牧寒山的地方呼吸。

　　所以，我要找到他。

　　往上爬一段吧。望着高高的雪山，我下定决心。

　　于是开始攀登，只不过雪山不接纳我，他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开，我一次又一次摔落在地。

　　爬不动了，我仰面躺在一处低矮的山脊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朝上吼：“牧寒山！我来找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我爬不动了！爬不动了！”

　　“你来接我好不好？抱我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实在很累，我挣扎不起来，于是只好躺着。

　　冷气似乎已经侵入骨髓，我冷得止不住颤抖，身体每个角落，都像被虫子撕咬。

　　牧寒山没有回应我，他始终没有回应我。

　　雪山却像是听到了我的无助，扑簌簌地，滚下雪来。

　　铺天盖地的纯白色雪花砸向我的身体，原来一直觉得柔软的雪花，此刻竟会变得这样重这样硬。

　　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牧寒山在雪下面，感受到了这样的重量。

　　我呼吸不过来，耳边模模糊糊响起牧寒山的呼唤。是的，他在呼唤我，他终于呼唤我。

　　牧寒山，我们即将相见。

　　闭上眼睛之前，天边乍现一丝光亮，太阳穿透云层，射下一缕金色的光。

　　牧寒山喘着粗气出现在我面前，他整个人高大、俊朗，被光线照耀，天下绝色不过如此。

　　但这个傻瓜，一直喊着我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他也不嫌累的吗。

　　还有，他怎么在哭啊，笨死了，重逢的日子应该笑啊。

　　应该笑的，我笑着，眼里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想伸手，但动弹不得，于是只能笑着对他道：“牧寒山，认识你很开心，很幸福，很知足......”

　　还有，我好想......摸摸你的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