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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 ...

  •   牧寒山和弥磨师傅从另一个方向下的山,山上信号差,他看到消息时刚刚双脚落地,收起冰镐。

      林霁远的朋友给他打了无数电话,发了好几条短信,牧寒山还没点开信息,整个人已经僵掉。

      “弥磨师傅,我不能跟你一同回去了。”牧寒山慌里慌张地寻找着绕到山另一边的路线。

      “发生了什么?”弥磨剃光的脑袋上包裹着围巾,眼里闪过几丝雾气。

      “我的爱人来雪山了。”牧寒山来不及过多解释,看准了一条道,迅速跑远。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担忧,担心林霁远受冻,担心林霁远磕着碰着,担心林霁远有个什么万一......

      “林霁远,你个笨蛋!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牧寒山急得不行,骂着骂着人眼睛就红了。

      被脚下坑坑洼洼的山路绊倒,牧寒山突然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要来雪山!为什么要来这该死的雪山!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脚下的泥泞,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继续往前跑去。

      心里乱作一团,牧寒山感到恐惧从四面八方侵入自己的身体,每一寸细胞都颤栗着,心脏抽痛,眼里全是厚重的雾气。

      林霁远受不得寒,也受不得苦,他来雪山,一定是奔向牧寒山而来,奔向他妄想中那个,已经死掉的牧寒山而来。

      牧寒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再清楚不过,清楚那个生着病的爱人,不知道在多少个宇宙和空间,创造了多少场离别与失去。

      不要命地往前跑,跌倒后迅速起身,拨开碍事的树,踢开挡路的石。那些敬畏的、喜爱的东西,如今在去见林霁远的路上,都成为了嫌恶的东西。

      哪里顾得上,哪里比得上。牧寒山的人生,只有两样东西,爱和自由。没有爱,自由也会失去光彩。

      他对着这座神圣的雪山,祈祷了一次又一次,要林霁远平安,要他无碍,要他健康。

      那么多的愿望,那么多的庇佑,牧寒山都说给雪山。

      不知跌跌撞撞地跑了多久,牧寒山终于来到上山的正路,他双腿麻木,不停喘着粗气,却不知要去往何处。

      是向前还是前后?林霁远此刻在哪里?

      “林霁远!”牧寒山对着寂静的雪山大喊。

      “林霁远!林霁远!你在哪儿?!你回应我!”

      喊声回荡在幽幽山谷,一声又一声的林霁远,撞碎在冰冷的嶙峋山石上,撞碎进冰冷厚重的山雪里。

      牧寒山静默了两分钟,下定决心往前。

      沿着来时路,登上山去。

      山脚有落雪的痕迹,根本看不出人的足迹,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林霁远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他离自己很近很近。

      在路上弄丢了冰镐,护膝也磕坏了,牧寒山索性将护膝从腿上扯掉,沿着一条明显的道上山。

      走了不过两里,远远的,牧寒山看到雪里悬着一只白生生的手。

      眼泪毫无预兆就夺眶而出,牧寒山几乎是跪地扑到那只手边,将被雪掩埋的人给抱起来。

      “林霁远,林霁远,林霁远......你醒醒,你醒醒,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你醒醒,林霁远!我马上带你回家,你不能睡,不可以!林霁远......”

      牧寒山慌里慌张地探着林霁远的鼻息,确认他还残存一点体温,他将人死死抱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人。

      “林霁远,林霁远,小远......”牧寒山泣不成声,抱着林霁远踉跄下山。

      林霁远在他怀里像只奄奄一息的小猫,瘦弱的、轻飘飘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牧寒山现在已经不是害怕了,他恐惧到了极点,已经出现幻觉,以为怀里的人是在报复他故意跟他开玩笑呢。

      报复他丢下林霁远一个人跑来爬雪山,报复他没有一直陪在林霁远身边,报复他没有照顾好林霁远。

      “林霁远,你不是笨蛋,我才是最大的笨蛋。”牧寒山颤抖着,将怀里的人死死搂住。

      可怀里人连骂他一句都不肯,更别说笑话他自嘲笨蛋。

      “林霁远,妖孽还在家等你呢。”牧寒山哆哆嗦嗦,等不来怀里人的任何话语,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后脚步一滞。

      “林霁远,你的朋友也来接你了。”牧寒山咬了咬嘴唇,眉头紧锁,“你若是气我,不想理我的话,朋友总该还是要理的吧?你起来,跟人说点什么好不好?”

      “林霁远,你别这样啊,你从来不这样的,就算跟我冷战,你也不会生这么久的气,你总是很快就会被我哄好的,林霁远,你说话啊,说话好吗?”牧寒山慢慢地跪下去,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好,要是你不想说话的话,你睁开眼看看我行吗?哪怕是给我翻个白眼......也好啊......”牧寒山再也抑制不住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而林霁远却再也不知道,自己爱的这个男人,今天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话,也喊了他最多最多次。

      雪山静默,山间回荡撕心裂肺的哭喊。神不会保佑每一个人,雪山也不会。

      大自然还是永恒运转,储存着丰富能量场,消逝于世间的生命,最后也与自然融为一体。

      “哦对了,我叫林霁远!”
      “靠啊!牧寒山你拿冰扔我脖子!”
      “我对山只有敬畏没有征服欲。”
      “好看啊,因为好看才让人移不开眼。”
      “我唱歌给你听吧。”
      “但我想,和你谈一场恋爱。”
      “你去拿碗来接眼泪,这样炒菜就不用放盐啦!”
      “那为了不让你用我的眼泪炒菜,我就不哭了呗。”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哦。”
      “我等你回来。”
      ......

      牧寒山泪眼模糊的世界里,全是林霁远说的话,是他或平静、或笑意招摇、或风光霁月的话语。

      山风将哭喊吹远吹散,吹干牧寒山的眼泪,冻住他刺痛狼狈的心。

      “林先生,我们回家了。”

      这一句“林先生”,似乎来得太迟太迟。

      牧寒山想象过很多次的,当他和林霁远穿着礼服,在礼堂里互戴戒指互许诺言,会郑重地喊他一句“林先生”。

      林先生,我的伴侣,我的信仰。

      人是什么时候可以让别人成为自己信仰的呢?

      大概是在一个人落魄悲伤,绝望无助之时,被某个人的温暖所救,被某个人歌词里平平淡淡却又充满能量的自然所救。

      很奇怪,能够找到真爱是需要靠运气的。

      有些人毕生所求,不能如愿,而有些人好像就只是路过,一个擦肩一个碰撞,便能得到一份矢志不渝。

      人的一生,大概就是运气。

      ——

      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牧寒山坐在阳台摇椅上,放下林霁远记录的故事,倏而笑起来。

      妖孽在他脚边打滚,他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问道:“妖孽,想你妈了没?”

      “我好想啊。”牧寒山将妖孽抱上大腿,抚摸它柔软毛发,喃喃,“无时无刻都在想。”

      林霁远患有失去妄想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的母亲舟女士去世的时候开始的。

      他妄想自己跌落音乐舞台,妄想自己失去搞音乐的才华,于是好像就真的再也写不出词做不出曲,只会唱歌。

      一点点失去,一点点剥夺所有的才华和可能。

      但有时候又倔强地认为某种东西永恒存在,比如去世的母亲,比如自己那辆不会开坏的越野,比如有牧寒山在的这个世界,比如他和牧寒山真真切切地相爱着。

      独独,他将牧寒山放在了失去的那一边。

      前三年林霁远的病情并没有多差,他大部分时间和正常人一样,偶尔才会魔怔一般觉得牧寒山好像离开,但很快回过神来,怀抱爱人再三确认。

      一年前牧寒山出发去雪山,差一点没从雪坑爬起来,林霁远被吓得够呛,病情便持续恶化。

      犯病时会认为真实存在的牧寒山是他想象出来的人,会认为大家都一起骗了他。会抱着自己,窝在沙发一角远远地看着牧寒山,不靠近也不让人靠近。

      “我知道你是假的,你别再过来了,我很难受。爱你是真,有你存在的这个世界是真,但为什么现在的你却是假的?
      我知道的,我早在一年前就失去你了。”

      犯病时的林霁远,哭得令人心疼,可怜得像只流浪小猫。

      但牧寒山却不敢靠近,不敢伸手摸一摸碰一碰,更不敢搂人进怀,亲亲那柔软的脸蛋,说一句“我是真的,牧寒山永远是真的,牧寒山真切地活着,真切地爱你。”

      因为医生嘱咐在林霁远发病时,一切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走远就好。只能让他自己挺过来,或者给他手刀让他睡着,否则病情会更快速地恶化。

      很残忍吧。牧寒山无数次地想,命运弄人,上天简直太残忍。

      但他还是接受,就像他接受一切自然那般,接受患有失去妄想症的林霁远,加倍对他好,努力陪在他身边。

      而他们在西藏高原相遇的故事,确实也真真切切发生过。

      那牧寒山是什么时候动了真的要跟林霁远回家的心思呢?

      牧寒山遥遥回想初见,林霁远从车窗探头问他搭不搭车,面容美好,笑得肆意,和西藏的碧蓝天空一样清透。

      他一脚油门,整辆车都要飞起来,却又慢下来,说闻到了香味并自报姓名。

      再然后,便真的在雪山脚下的屋子里见到了林霁远。

      林霁远活跃开朗,好似有很多话想跟牧寒山说。
      牧寒山却紧张拘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霁远。

      因为他们其实不是第一次见,牧寒山早就在那一首首歌里,认识了林霁远无数遍。

      那句“山遥水远,风光霁月“,本也是林霁远歌里的词,但他似乎记不起来。

      而牧寒山是什么时候动了心思,想和记不起自己歌词的男人更进一步的呢。

      哦,是林霁远拿着本子,画那些木头的时候。

      林霁远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不错,竟照着那些木头块的模样,都给描绘了下来,连褶子纹路都画得那样清晰逼真。

      他还给木头画上音符,满脸认真,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下笔,将音符都分给每一块木。

      就是在那个时候,牧寒山盯着林霁远轮廓分明的脸,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认真、自然而平静的气息震撼。

      他无需想什么措辞,一句“跟你回家”便表达了所有愿望。

      于是他们出发,他们在路上谈恋爱,走到哪就把喜悦和快乐带到哪里。

      他们是属于自然的,属于风属于云的,他们越来越紧密的羁绊和越来越浓厚的感情融入大地,又被大地折射出来,照耀在他们自己身上。

      后来林霁远说:“牧寒山,我们在路上相爱,所以我们也会在路上一起奔赴下一场新生的吧。”

      “会,和自然一起,奔赴所有新生。”

      如今林霁远先牧寒山一步奔赴最重要的那场新生。

      牧寒山很难过,很想念,很爱,揪心疼痛的爱......
      但是——

      “但是林霁远,你一定会在路上等我的对吧。”

      因为说好了的,要一起奔赴新生不是吗?

      ——全文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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