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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神术法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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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阿萝拉回到了科菲米尔宅。
莱菲欧司是这片领土的统治者,所有可能存在的改变应当被他见证,也应被他许可。
镜灵统辖着这座屋舍,它是管家、厨师、仆人,辅佐者更是其本身。它了然身处其中的任何人的行踪,于是这次它没引导阿萝拉走到书房,而是魔药实验室。
银灰色的门扉隔绝了气息的交互,那种琉砂材质能够减少元素的存在,从而模拟一个相对绝魔的环境。
满身狼藉脸上还有着灰尘痕迹的莱菲欧司就这么走了出来。
他多少有些无奈——
蓝石峡谷特殊的环境导致了魔药无法使用,而通常来说没人会舍近求远,剔除更快捷达成目标的魔能只用着草药来让伤者逃离死亡或者更快伤愈。
又或者将魔能固化成极其稳定的状态——这项研究在外界全无必要,但在这里确实弥足珍贵的。
来的这批药剂师一部分分作储备药剂,为之后面对暗潮之时的战斗做准备。另一部分则分作解决在蓝石峡谷的药物问题,虽然多年来没什么改进,但人总该抱有希望。
“凯文?泽费瑞……”阿萝拉窥见莱菲欧司那隐约的茫然,“常驻于教堂的神官。请求你让使团中的牧师们去往教堂。”
“随他们去吧。”莱菲欧司回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一开始约束了来自教廷的牧师们的行动范围,主要在于他们过于旺盛的行动力——初来乍到的牧师总是会用治愈人们的伤病作为打开话题,创建关系的突破口。而在塔西摩尔,这么做大概率都是在结仇。
经过镜灵这几天来反反复复地给那些牧师念着以往那些教廷的牧师来到塔西摩尔因为这惯常的举动而遭致“受害者”殴打,哪怕这种伤害行为很快就被周围人制止了,但也的确有着生命威胁。
再加上录像上看上去格外落魄分外凄凉的教堂,与光明神在此地所剩无几的信仰,这一切都让他们了解到这里和以往任何地方都有所不同。
教廷在这个地方不是必需品,没能守护别人因而也得不到信任。
不能冲动行事。
牧师往常游历四方的时候通常会居住于教堂,这些跟随着克洛维亚帝国使团的牧师本也不该是例外的那些。
这倒是合了双方的心意。
“还有,艾伦?荣格斯想要追随我学习神术。”阿萝拉说,她不知晓艾伦会在塔西摩尔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说出口总不会是错事,“他会成为我的骑士。”
“……挺好的。他是一个很坚定的人。”莱菲欧司的确有些犹豫,最终却对此毫无疑义,“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阿萝拉想过让塔西摩尔接受光明神米连尼亚,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过去教廷所带来的伤害始终是存在的,而抚平这些伤痕总需要表明应有的态度,再有着能够治愈他人的实绩。
“暂时没有。”阿萝拉答。
阿萝拉能看见莱菲欧司神情怠倦,他长袍上有着红的,蓝的各种色块,是药剂炸裂的水液干涸之后的痕迹,散发着诡异的腥甜气息。
很显然,今天的进度大概率不会使人愉快。
莱菲欧司向着阿萝拉微笑,那笑意中隐带释怀:“祝我们好运。”
阿萝拉看着莱菲欧司进入那扇门,银灰色的门扉再次关闭。
*
阿萝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如今又是独自一人了。
或许是第一天来到这里的那轮月亮所带来的不安的联想,从相同的角度看去,阿萝拉觉得那像是某种预告,警惕着自己不至于坠入黑暗。
所以她没有选择居住于教堂,往后也会一如既往地返回这里。
明天就可以开展圣光普及的实验,但现在的时间只属于她自己。
通讯石放置在枕边,它暗着,但阿萝拉记得它忽明忽灭的模样。
西撒?安塞尔特。
缔结的契约稳固地存在着,但阿萝拉开始能够忽略那心脏交鸣的躁动声了。
就好像手指被纸张割裂,出现流着血的划痕,在不注视的情况下甚至不会觉得疼痛。
有了要做的事情去侵占注意力,留给回忆他的时间就变少了。
哪怕白天的经历似曾相识,她也不会再第一时间回忆起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携手并肩的过往似乎变得暗淡了,会有新的彩色的故事填补上这个空缺。
……但此刻,她仍旧在思念。
阿萝拉和西撒总是在一起的,哪怕面对战斗也是如此。
那时候西撒还是王子,他的父亲罗严希尔?安塞尔特——不得人心的暴君,哪怕只有安塞尔特血脉能驾驭的圣剑才能斩灭暗潮之源的情况下,依旧会有人意图反叛。
西撒必须整顿好一切,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那个将背离的戴克塞斯伯爵。
索萨克平原战役,也是西撒扬名的开端。那之前他是王立第一学院受师生爱戴的天才,那之后是王储拔出了宝剑,是幼狮展露了獠牙。
戴克塞斯伯爵摆好了阵势迎接当时尚显稚嫩的西撒。在悬殊的人数面前兵种的优势似乎不值一提。时间紧急,那又是明确反叛的贵族,西撒必须遏制这个趋势。
西撒在前方带领着骑士们冲锋,像是逆着水流而上的长剑,而她则将祝福加持到他们身上,用如同薄雾的圣光笼罩着他们,使他们免去受伤流血,共同奠定了那场胜局。
那之后的庆功宴是盛大的,各色精致的美食,饮不尽的美酒与欢呼雀跃的舞会。
她又想到克莱蒂亚?科菲米尔与苏嘉特?安塞尔特的故事,克洛维亚帝国两百年来也仅有十七位法圣,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
而在这里居然也有过一位法圣,比起被推崇拥有财富或权势的其他人,她更像是看守囚犯的狱官。
甚至于九死一生地融合冰霜巨龙的血脉,只为更好地履行看护此地的职责。
克莱蒂亚?科菲米尔倾心竭力的爱意或忠诚没有收到应有的回应,显得只是一厢情愿——到最后她的名字消逝于历史之中没留半分痕迹。
哪怕阿萝拉知道他们不会成为相同的故事,但也难免为此哀伤。
是物伤其类,亦或是触景伤情。
她熄了灯,躺在床上有些失去睡意。
于是阿萝拉便时不时地看着通讯石,她想,如果西撒这个时候来找她,她会接的。
直到她睡去,通讯石都是黯淡的。
*
阿萝拉再次前往教堂,这次出行却不只有她自己。随行的牧师一共三人,塞莉?莫里缇,艾瑞克?格里尔与瑞博?堪苏堤雅。
堪苏堤雅这个姓氏倒是有些耳熟,西撒大概提及过。
王族,贵族……贵族。
哪怕三人都穿着白色无纹样的牧师袍,也只有瑞博?堪苏堤雅的衣袍是如雪般的纯白,其他两人的衣袍多少有些穿久的破旧感。
贵族信仰光明神米连尼亚是个潮流,成为牧师自然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而统共穿着七日便会废弃的牧师袍则是贵族间对神明虔诚的表现,象征着纯白无暇的信仰。
但是哪怕成为牧师也不妨碍他们继承家业,只除了堪苏堤雅家出现了一个放弃继承权专心侍奉神明的人。
*
他们抵达教堂的时候凯文?费瑞泽正在进行着日常祷告。
阳光透过玻璃披散在光明神的雕塑上,彩色通常会显得不是那么庄重,但在祂身上显现出来的却是圣洁。
对于所有需要祂,向祂许愿的人们都是同等公平,相同的慈悲。
事实如此。
阿萝拉看到在一旁参观的艾伦?荣格斯,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在以自己的途径去学着接受。
他向她点头示意,并未出声破坏现今的气氛。
直到凯文完成祷告之后,他们才开始今天以及往后的目标——圣光不能作用于塔西摩尔之谜与引导艾伦?荣格斯。
“光明神更近似于天平,信仰的重量即为砝码。”阿萝拉复述着格罗菲特的理论,“你信仰祂,祂回馈你治愈一切的力量。”
信任本就是昂贵的东西。
教廷传颂着教典,以那口口相传的故事与牧师们游历中借以圣光治愈人们的踪迹拟作祂行走的步履;牧师们居住在教堂晨起向着神明祈祷,也接纳着人们一同祈愿着,那繁花点缀的穹顶是祂降临居所的证明;划分出节日,以此祭礼,将圣光播撒到整个城镇,则是祂力量的延伸。
这一切构成了神明注视着人类,而祂就在身边的意象。
但终究,信仰只会发自于个人的内心。
阿萝拉看见艾伦有些迷惑,而其他牧师——尤其是瑞博脸上那不赞同的神情。
“不是吗?在教廷诞生之前,神已经拥有他的使者。”阿萝拉浅淡地笑着,“传闻中波塞米娅拥有使人起死回生的伟力,她从不吝啬于告知人类力量的源泉。她孤身行走于大地之上,传颂祂的名姓。无数生灵因此受惠。”
“我的父亲格罗菲特,前任圣子在我离去的时候仍可使生灵起死回生,这是力量未曾消退的证明。”她回想起家人,因着祝福而离去哪怕很难相见也不会多遗憾,“格罗菲特爱着索兰丝,毋庸置疑。他为此放弃圣子身份,选择隐居。即便如此,光明神得到的并非绝对的信仰,但那重量或已足够。”
——远非绝对的爱意,也可称之为爱。
阿萝拉恍惚间似是洞悉了什么真理,她那双美丽的鸢紫色眼眸在微薄的晨光中如同琉璃般碎裂,却又愈合成更加纯粹的冰——不为着寒冷的环境而诞生,而是为了更好地播撒光芒。
她看向那没有面孔的神像,神像也似正俯瞰着她。
纷乱的思绪正在慢慢理顺,就好像团成一团的混乱毛线团终于找到开头的那个线端:“祂降临于世,只要三条原始的法则。,即公平,公正,公义。”
“如果我们违背了这三条法则,所召唤出来的圣光自然有失偏颇。”阿萝拉身侧浮现出浅黄色的圣光,“不会对需要治愈的伤者心存偏见,而不管是魔兽还是魔血裔,他们身体内蕴含着的暗元素是构成他们的一环,同样不能被驱逐,哪怕这违背常识。祂会连着黑暗的一部分,一同包容。”
圣光笼罩了所有人,带来醺醺然的舒适感,随意望去,大家的体验是相同的。
温暖,干净,愉快,健康。
“的确如此。”凯文回应了,这么多年过去他眼角也有了细纹,看上去反倒有了几分慈祥的意味,“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