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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蒿里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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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名不如见面,这唢呐果然不同凡响。
魈脸黑不黑雁宁不知道,她只看见绿点人影遽然一个俯冲,唢呐连忙一个漂移,拐进了石笋之间。
打坏石笋山头都要削完,魈似乎并不想引起那么大动静,于是唢呐超绝猖狂。
好憋屈啊是。
不过魈并没有像雁宁想得气冲了头,他只是冷漠地站在空际中,仿佛在思索。
唢呐悄悄猫腰耸背,露出个唢呐碗,又被凛冽的枪风扫过,差点没把铜碗斩没,吓得唢呐发出声急促的“嘟”,缩回脑袋继续躲起猫猫。
“看来将要结束了。”
面对此情此景,钟离如是总结,对魈的信任溢于言表。
都缩小包围圈到这了,再灵活的唢呐也将成为瓮中之鳖,何况魈还那么沉得住气。
【好像在打地鼠。】雁宁道出评价。
要是魈听了估计要着恼,好在没往心底默念他名字。钟离弯起唇角,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雁小姐,趁此功夫,不如试一试飞?”
还不知道自己避免了鸟枪结局的雁宁被钟离的话吸引过来,她点了头,又犯难,要怎么飞?
“其实飞起来,并稳定维持在一个高度,和你足下的风轮是一个道理,需要更大量的元素力托举。”
雁宁顺着钟离的话想了想,她有些挠头:“感觉很容易掉下来。”
除去那些天赋秉异的,像她这种连风轮都控制很久的人真的很难练习吧,会摔成死人的。
“确实,所以在练习的时候,可能需要安全绳和软垫。”
钟离话音适才落下,岩元素力组成的金色软鞭刹那缠在了她的腰上。
与此同时,她的面前多出一张“黄金毯”,悬浮半空,高度约在她小腿处,内里凹陷,像蹦蹦床。
“现在可以一试了。”钟离鼓励她:“无论是何位置落下,软垫都应能接住。”
钟离的“应该”就是肯定的意思。
谁不想上天飞呢?就算雁宁也不能免俗。
自由自在当飞鸟眼下应该是做不到,然而飞的第一步应该是腾空浮起来,她可以试试这个。
想到这里,雁宁不再犹豫,直接收了伞进包,深吸口气,往脚下灌了大量的风元素力——
“!”
她像被吹满的羊皮筏,“嗖”的一下掀飞到天上去。
晕头转向间,元素力也慌得没控制彻底,结果倒头往下降落,一屁股墩坐在“软垫”上。
【还挺软。】雁宁愣愣心想。
这毫发无伤大大激励了雁宁的斗志,她一溜烟爬起来,再尝试悬浮。
“啪”、“砰”!
好几声过后,雁宁勉强能呆在上空了,只是她手脚乱飘,像是在天空游泳,还好有腰间的安全绳,不然她可能都要飘往太空停止思考了。
“元素力分配的位置不太对。”下边钟离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雁宁的耳朵,像是隔空传音:“就像鸟扇动翅膀,靠的是相应的骨骼与肌肉,你将元素力托举的部位遍布,并集中于在空中保持姿态的一两支点。”
雁宁努力尝试了下,然而元素力太多太少,都令她保持不了平衡,只能把自己想象成池子的青蛙,先不走水再说。
最后她双手合十,两腿蹬紧,终于维持住一种微妙的平衡。
就是这呱的她特别想吟诗。
诗还没吟出来,人状似快稳定不跑了,雁宁活动了下僵住的脖颈,霎那与他人的眼瞳对上。
睃巡唢呐下落的魈刚好与雁宁对上了眼。
大概是自己的姿势太奇怪了,魈冷漠的脸上遽然露出三分愕然,瞳孔一缩,像是震惊。
【……是学霸完全不能理解学渣为什么在天空丑陋蛙泳的眼神。】
【不,魈君,我不是怪人好吗!】
雁宁在心里摇旗呐喊,可对于魈而言,更可怖的事在后头——蛙泳女子的腰间线再往下看,帝君朝他微微一笑。
线上,分明没有帝君法力。
古井无波的降魔大圣硬生生鬓角都渗出冷汗来,他不知道帝君在此看了他多久,他如此慢的动作!
雁宁目瞪口呆地看前边的魈突然化为道闪电,朝唢呐直扑而去,手里翠玉制成的和璞鸢如流光闪过,这次与往先不一样,像是要掀了地鼠藏身的挡鼠板!
她吓了一大跳,连自己什么时候掉下来被垫子接到都不知道。
唢呐不知道他埋头的发的什么疯,这一下动起真格,差点没把唢呐的魂炸飞了。
唢呐精像个泥鳅一样左支右绌,企图像昨日一样逃之夭夭。
魈却不再给它机会,右手扫过枪光,趁唢呐极力扭身逃避的空档,他当机立断,左手成爪,一把抓住了缺口的唢呐碗。
他身后的石峰斫去一截,轰着声簌簌滚落。
千岩军迟早会来查看,而魈已不管不顾。
这下唢呐跑不掉了。
雁宁这样转着念头,耳畔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唢呐碗从杆身上坠下来了。
这无异于人的脑袋滚落,任谁都会懵一瞬,剩下的唢呐杆在这一刻飞速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直接往下坠落。
看其方向,是往山峰里的峡谷去了。
好一招断尾求生……个屁啦!
【怎么脑袋掉了还能逃跑的好壁虎一唢呐!】雁宁倒吸凉气,及时在脑内播报:【魈的脸好像青了,他也下去了!】
魈飞身下坠,一瞬间夜叉和唢呐都没了踪迹。
“的确聪慧,我们也需一并追过去。”钟离伸出手,将“软垫”上的雁宁扶下来后,他合拢纸伞,先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身向雁宁:“可能走?”
雁宁确实在天上飘的有些腿软,然而警匪大片结局如何,她铁要追到底,于是她用力呼吸,对钟离坚定道:“走。”
说是追,也没多快,他们没瞬间移动,而且朝下走。
峡谷就在崖下。
走完石阶,两座山峰围成的空间遮住了碧落。在山峰们的中间,两壁夹持,有一条薄薄的窄道通往远处,一尺光景,这是一线天的石景。
一线天在日头晴朗时,多半能在阴荫处见到天扉微开,天光倾泻,壮丽至极,可这里的一线天没了日光,涌出的全是乳白的雾气。
雾锁烟笼一线天,连长在峭壁上的青苔都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魈站在一线天的石磴上,水云文武袖在风里微微地摇,他手上捉着一位不听话的唢呐,唢呐碗也被他强行插了回去。
整个唢呐绿翳翳、垂头塌翅地瘫在魈的手里,仿佛是对生活失去了全部希望。
——唢呐精就擒了。
然而岚气氤氲间,又似乎不止一个人站在那里。
雁宁用力眨眼,她定睛去看,真的看到有个人形站在魈前边,叉着腰。
身体颜色很淡,不太像人。
然而一路上她看鬼看妖也挺多的,钟离和魈都在这,于是雁宁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望到了快融在杳蔼白雾里突然出现的鬼。
“……”
她眼睛都有点转不过来了。
看生理特征,应该是位女性。
但一定绝非是位寻常女性,一位高塔一样的女士站在魈面前,身高大约一米八五的样子,这位塔一样的女士身材健壮,肌肉约摸着和浮舍有得一拼,雁宁看她都需要仰望。
雾气凝聚的身影愈发清晰,站在一线天简直一马当关、万夫莫开。
气势磅礴的女性察觉到了面前的人,抑或是说他手里拎着的唢呐,她像是从空洞的记忆里醒了过来,眼里有了神采。
结果雁宁看到她不怀好意地摩拳擦掌:“好贼子,竟敢拿了我的唢呐?还给折了口?这不狠赔一笔,就是天大的仇怨了!”
看上去就要干一票黑吃白。
唢呐眼见要有了靠山,发出了开始卖惨的“嘤”。
讹人的话才说出口,被讹的却没什么表情,魈词色严毅:“元荣武骑。”
白影这才认出了劫持爱物的人好像是自己上司,山一样的女性当机立断:“那定是这唢呐有问题,劳金鹏大将动手,赶紧斩了吧。”
看着高大威猛,实则能伸能屈,是个人才。
不过要被秋后问斩的唢呐就不好了,才出生就要奔赴黄泉,急得它一个劲的滴滴:“哔哔哔哔哔——”
感觉骂得好脏。
雁宁憋住笑,又仰首端详这位大概是元荣的“鬼魂”。
她也曾想过这位故去多年的女士是什么样子,看唢呐到处吹哨的样子,大约是个颜狗;还喜欢在热闹的场所乱窜,一定是很爱热闹的人;连坟头都长着一张张张嘴的花,应该也挺能说会道。
除此之外,应该心地很好,从唢呐殴人和牵牛驻山可以看出来。
“不对啊,金鹏大将,我应该现在应该不是武骑了吧,我怎么记得我是任职虞候啊?”
对,还很细心谨慎,从屡次逃过追捕也能窥见。
但比起斥候来说,在雁宁的印象中,她更像名沙场挥斥方遒的武将,两柄金瓜能砸碎其他人的脑袋,和夜兰这种毫不相似,作为斥候有些显眼了些。
可即便是撇记忆,她也是似乎没忘记自己作为隐匿夺取情报者的身份。
面对故人的质疑,魈利落点头:“是。”
元荣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哪天我吃醉了乱吹唢呐被抓住了,还好已经不在您营下了。”
可见为武骑时期有多胡来。
“……”
魈却沉默下来,元荣则一个劲地敲脑袋:“我好像不只是普通虞候,应该理应是个小队长吧?”
“……你是,夜不收第一支领长,任职虞候使。”
元荣嗑脑袋,格外自信:“对对,这才配得上我身份。”
她又停顿良久,眼神漫起迷茫:“话说魈统领啊,我似乎想起些事了,我是死了吧?”
她急切追问:“那我们的情报,有带回去吗?”
“未曾观测到的魔神,要行经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