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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蒿里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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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这才些许迟钝地想起来:“是胡堂主给的移动符箓,看来使用并未有差池。”
这借口敷衍得很,越好用的符箓越贵,往生堂有这种超远移动符早卖了装修厅堂了,怎么可能还让堂主亲自跑业务卖十碑半价。
【我还能怎么办。】雁宁瘫着脸心想:【还不是只能把他原谅,顺便兜一兜闲人客卿的底。】
于是她煞有其事地肯定:“原来如此。”
然后闭紧嘴巴一句不问。
小雁小姐的认真可靠,确实世间罕见。假装没听到面前人心头的牢骚,钟离抬首望向岩顶:“本应往公廨商榷,未曾想,先遇上了降魔大圣。”
什么,魈也在?
听到关键词,雁宁猛然抬首,望见岩壁崖顶上站着个人。
视线太高,即便是有神之眼的雁宁也看不清,只看到如流云的衣带飘飘,人如石像站在那里。
应该是个往下的俯瞰。
雁宁看不清人的表情,但莫名觉得,那不苟言笑下的惊恐可能和她一模一样。
【自己认真工作。】雁宁沉痛:【猛一回头,前上司竟追在我身后。】
她在内心清了清嗓子:【小魈啊,你这份工作,看上去问题很大嘛,怎么还没出个成果呢?我不是针对你哈,你看你对面的小雁,任务不就出色办完了嘛!】
雁大王又换了副唯诺的神色,画面里的一只小绿鸟在弯腰拢手:【领导,事情有点棘手,人手不太够……】
侦探小人陡然对凭空冒出来的桌案一拍:【别人可以,你就不行,这不是能力问题,这是态度问题,动不动就躺平,多吃苦不肯,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这样吧,这个月的绩效,我先扣一半,下个月努力补回来,有激励才有动力啊!】
编剧助手小人又原地思忖:【不过,既然已经是前领导了。】
心声带着股对上份工作冲天的怨气:【前领导朋友圈不点赞,席不吃,随五百冥币庆祝他登天。】
我也没那么坏吧?
【虽说老婆不是这种坏蛋,但领导的威压依旧恐怖如斯,芝麻油警告。】
魈才闪移下山,便见着帝君望着人在忍俊。
场景很是诡异,帝君在忍隽,被他注视的人一无所察,只是板着张古井无波的脸庞在忖度什么。
这位陌生女性魈是见过的,当时炎焰魔神的遗址传来异动,他前去看过一眼,有见到帝君与这人相伴交谈,他觉遗址未泄露出什么遗恨,又有帝君坐场,便先行离去。
过几月再见,帝君似乎与这人很熟稔?
对退休帝君的人际交往一无所知,魈不明所以,还是先恭敬对钟离低下头颅:“钟离……先生。”
“缘何,来此?”
看来魈并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一出口便是直接的疑惑,总觉得这番交流的开始有哪里不对。
钟离把不对补上了:“谈论此事前,不如先做个自我介绍?”
面前两个都是不吭声很能唬住人的“闷葫芦”,钟离为他俩搭线:“这位是常在荻花州活动的降魔大圣,是璃月三眼五显仙人中的一位,也是商人行路难中的庇护神。”
用“神”一字来形容就太过分了,魈两个金瞳一缩,刚要避让名讳,帝君同行人的声线就响了起来:“久闻大名。”
雁宁实在憋不出几句文绉绉的招呼词,只好绞尽脑汁一句,然后快速打量起真人魈君。
青黛短发,右手花臂,腰悬凶恶青牙傩面,文武云水袖在山风里摇曳,他看着年轻,实则面上没多少少年人的模样。
雁宁下意识完成年初没干成的事,比身高……咳咳。
实际中,魈和她差不多高,一米六二左右,她勉强比他高一公分。游戏里因为建模玩许多好笑但有点稍烂的梗,今天一看,很挺拔一小伙。
而且因为业障,离她站的挺远,雁宁有心想看看他业障是不是类似死气,又觉得有点窥探人家隐私了,遂作罢。
【就算有业障,他做好防护,自己做好防护,也可以正常交流吧?】雁宁还在忖度:【不过说实话,他业障发作快跑才是尊重他本人,不过我应该很难和他产生交集,多想无益诶……】
殊不知魈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身为普通人,知晓他是仙人不卑不亢;与帝君同行几次,帝君状态轻省,可见帝君对其信任有佳;方才凝起的风元素力聚了又散,证明她察觉到他身中异样,却碍于帝君之面并不探查,思绪敏锐,也对帝君信任。
两个棒槌杵原地都不说话,一看他俩若有所思,钟离就知道他俩又脑补了些奇形怪状了。
他清了清嗓,对魈介绍:“这位是璃月港梨花巷‘龙龙来’甜点铺的老板,雁宁小姐,店里售卖的甜点颇有一番好滋味,若魈有空,也可以去店一购。”
“全场八折,任君选购。老……呸,先生的朋友头次来打七折。”
雁宁迅速地接上广告语,她摩拳擦掌——虽说看别的同人说魈没得钱,但人家锄了几千年地,雁宁坚信,这是个大客户!
雁宁的眼里全是摩拉亮晶晶,魈却奇怪于这位老板察觉到他身中业障还邀他进店,帝君竟也邀。帝君又笑了,为何?……
他只得轻一点头,也未说好或不好。
是时候进入正题了,钟离单刀直入:“我和雁小姐受千岩军所雇,来解决近日出现的唢呐怪闻。”
说到唢呐,连面无波澜的魈都忍不住蹙起眉头:“我也是为此而来。”
“先生容——”雁宁怀疑他是要说“容秉”,硬生生吞了下去:“容言。我惯例在轻策庄一带扫除妖邪时,听到有旅商谈起庄中近来不甚太平,有一唢呐,时不时窜去各村中的红白事里,紧接着夜里看到有唢呐窜动。”
“看碗沿缺了口,像是猛烈撞击而致,可唢呐眼熟,又似有故人气息,像故人遗物。我上前欲查看,未想到它闻声而逃,直至今日。”
像是惭愧于身为夜叉大将自己未能追捕到唢呐,魈垂下头,钟离却道:“是你不肯伤它。”
魈点了下首:“……追了一程确信,是故人遗物。”
“路上我也听了一些传闻。”魈眉头紧蹙:“唢呐主人于我有旧,端不能辱故人身后声名。”
“眼下终于追上,已将其封锁在层岩当中,若出界内,必擒之。”
大概是追了一路有些着恼,也愤唢呐到处惹祸,魈说得掷地。
这唢呐带着魈兜,有点厉害,钟离说物似主人,看来金铃话中的“荣娘子”不是泛泛之辈。
要知晓元荣来历,才好对唢呐对症下药。
雁宁觉得这里她得问一句:“请问大圣,您认识名叫元荣的女士吗?”
魈看她:“……叫我魈便是。认得,她曾任我帐下武骑。”
魈说的大抵是个武职,不过她对武职不熟,猜不出职责内容。
雁宁还在琢磨,魈却将眉头一拧:“唢呐要冲界而去了,两位,容我告退。”
他话音方落,人已化为浓墨青烟,被烈风一卷消散了。
魈去追唢呐精去了。
“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好消息。”
虽说魈抓到就没元安赏金了,但也算是给千岩军结案了。
雁宁边看钟离边说,企图从钟离那里得个答案,毕竟他对魈才是知根知底嘛。
钟离却弯起唇角:“今日,也许仍有些难办。”
难道都收网到了层岩巨渊这小东西还是抓不住吗?
带着满腹疑问,雁宁随钟离前往千岩军驻层岩巨渊公署报道,而后前往官驿用餐、休憩。
“今日不急,先让降魔大圣一探。”
喝下午茶的钟离说得从容:“眼下帮魈去寻觅,反而是桩坏事。”
也是,魈自尊颇高,插手反倒遭厌。
雁宁也赞同:况且如果捉拿到唢呐,魈肯定第一时间汇报第一也是唯一上司。
……只是等啊等,雁宁因为行路疲惫,都午睡了两小时,直至夜深,也没看到魈的踪影。
这唢呐恐怖如斯。
捏着薄毯躺床上的雁宁心想:魈是什么人,锄地几千年的人,唢呐这么能躲,封锁了还能躲过魈,前主人特种兵出身的?
【坏了,如果要我老婆出手来捞,我要怎么证明,大于魈的仙人不是帝君?】
【怎么装作根本不知道他不是岩王爷的样子,胡桃问起又怎么说?】
隔壁忧心忡忡的人逐渐睡下了,呼吸归为均匀,坐床沿上的客卿则若有所思:隔一块木板也能听到?
是隔板太薄,还是心声又升级?
饶是岩王帝君也想不明白。
他卸了束发金箍,长发鬖鬖而下,钟离抬首望向木窗槛边的月亮。
月上嵯峨山崖,玉盘粲然,星子明澈,明日应当会收到总务司来信,地脉似乎也有所变化。
他与雁宁的此次同行,大概也将要到达尾声。
不过雁大王的不等式如何证明,他左右想想,也十足苦恼,所以还挺好奇雁女士如何做这道证明题?
明明说一句便能抛出疑窦,可若是小雁女士的话,一定绞尽脑汁用十句话来圆,绝无它径——
这样笃定的想法,也似乎是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唇角勾微微笑,客卿心想,可能他的确,有些时候。
他发出轻捷地咕哝。
“是有些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