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爱重来》文俢

6、第 6 章

　　傍晚时候，雪岚又依着柳树望着远方，空中有只鸟儿轻盈地飞过，她也想象鸟儿一样飞出去。
　　雪儿呀，假如有一天你姆妈要接你回城里读书去，你去不去呀，家婆有一天笑着问她。
　　嗯，好啊，雪岚低下头说道，她这时候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马上就要升二年级了。
　　跟着姆妈享福啊，去大城市，住高楼，那城市里的马路都亮灿灿的，比我们家的茅房都干净呢，家婆唠唠叨叨地说着。
　　哦，是吗，雪岚眼睛里亮着期待的光，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场面也是她非常向往的，一个个美好的画面和声音闯进她的脑海.......雪儿这是打摆子（伤寒）呀，赶快带她去村里诊所看看去..........那男孩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他大约四、五岁，他从秀英的身后伸出颗小脑袋，一双圆溜溜乌黑的眸子好奇地啾着她.......那个外星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爸爸回了.......
　　她在心里喃喃地叫着，姆妈、弟儿，爸爸，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啊.......
　　天越来越黑了，她推开门朝厨房那边瞧瞧，柴灶里红通通的，家婆这个时候在往柴灶里添着劈柴，她还要预备晚上的洗脸水，洗脚水。
　　这天早起，雪岚正喝稀粥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你姆妈来接你了，家婆笑道。
　　姆妈来了，雪岚听到姆妈来接她，她忽然有些激动地向门外张望着，那声音穿过大门，中门，直奔堂屋（客厅）来了。
　　雪儿，秀英远远地看着她叫道。
　　不知为什么，雪岚却一声不吭，头也不抬，忽象是和谁赌气似的撅起嘴。
　　雪儿，姆妈站在她身边望着她又叫。
　　嗯，雪岚毫无表情地应了声，埋下头继续喝粥。
　　雪儿，你家婆呢？姆妈又问她。
　　家婆呀，家婆呀，你快出来呀，雪岚就冲厨房大喊大叫，一边赶紧端着碗筷借故离开。
　　真早啊，秀英，家婆将一双油手在围裙上搓着走出厨房。
　　姨呀，我今天来是带雪儿回城的，所以早早地来了，秀英对她说道。
　　知道啊，那等雪儿吃完了，你带她去吧，家婆道，她瞥见雪岚悄悄地白了她一眼。
　　家婆并没在意，她看着雪岚只笑。
　　我不去，雪岚忽然放下碗筷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声道。
　　家婆什么也没说，她仍然笑着，她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秀英望着雪岚道，雪儿，跟我走。
　　雪岚沉默地不吭声。
　　雪儿，赶快去喝粥，喝完了跟我走，听见没，秀英见她还站在那里不动就呵斥道。
　　雪岚轻轻摇摇头仍是不言语。
　　你不想跟我走？秀英没有料到，她吃惊地望着雪岚。
　　沉默，雪岚也不解释，只低下头往厨房走，她走进厨房添了些粥端着走出来继续慢慢喝，她故意拖延时间。
　　看着雪岚几乎一粒米一粒米的数着在喝粥，这明显是在挑战秀英的耐心，这可把秀英激怒了，她瞪着眼吼着道，快点。
　　沉默，雪岚似乎毫无反应。
　　秀英耐着性子在等。
　　雪岚却端着粥碗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她却悄悄把门拴上了。
　　半小时后，秀英咚咚咚地去敲门。
　　雪岚慢慢打开门冷漠地看着她。
　　走吧，快走吧，秀英催促道。
　　雪岚耳朵聋了似的毫无反应。
　　去不去，你，秀英压抑着怒火喝问道。
　　不去，雪岚低头小声道。
　　反了，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坏东西，这可由不了你，秀英怒喝地道，她扬起了手掌。
　　别对雪儿发火，让她吃完，家婆匆匆跑过来劝解道。
　　秀英放下了手掌。
　　家婆又去厨房了。
　　雪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秀英则一直瞪着她。
　　雪岚看也不看她，转身又往自己房中走。
　　走，跟我走，秀英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拽住她。
　　雪岚皱着眉把她的手轻轻甩开，这自然又惹恼了秀英，她甩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同时怒喝道，快跟我走。
　　不走，雪岚轻轻从牙缝里发出硬声。
　　走，秀英又提高声音道。
　　不，雪岚仍是硬声。
　　你走不走，秀英气地又扬起手掌。
　　听到吵闹声，家婆赶快又从厨房里跑出，把雪岚护到身后，面向秀英责怪地道，秀英，你怎么啦，别打雪儿，别打雪儿。
　　那好，只要她跟我走，秀英气冲冲道。
　　家婆回身哄劝着雪岚，雪儿，跟姆妈走吧，啊，听话，姆妈特地来接你回城呢。
　　不走，雪岚犟着嘴，紧紧靠着家婆，象依靠着门外的柳树，此时她才意识到家婆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
　　你，秀英气恼地举起手掌又要打她。
　　家婆把她的手按下了，把雪岚往前推搡，柔声劝道，走吧，雪儿，跟姆妈走吧，不要惹大人生气，这样不好，女孩儿要乖。
　　雪岚不再反抗，她乖顺地上了车，车子一路飞驰，飞出了坑洼不平弯弯曲曲的乡村小道，飞上了亮晃晃的水泥大道，她的眼睛湿润了，家婆挥手目送她的场景，那越来越远的乡村画面象撕碎了的纸片，纷纷扬扬撕得她的心痛。
　　下车了，到了A城梨园小区，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栋栋高耸云天的公寓式楼房，是她从未见过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只见小区内有假山，有喷泉，有休闲石凳，有篮球场，有花有树，微风夹着花香，阳光下飞着小鸟，雪岚感到新奇无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她的心再次震撼地跳了一下、两下，但她却没有丝毫喜悦，心里空落落的，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才平静了许多，她跟在姆妈身后象个牵线木偶似的走着，她跟着姆妈走到1单元201室。
　　秀英敲了敲门，外星人开了门，他笑着看了看她们。
　　雪岚怯生生地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外星人”，他是她的爸爸，她几乎一年才见到他一两次，现在却要天天和他呆在一起，她非常开心却不愿意开口叫他。她无精打采地往里走着，她看到从外星人身后又钻出了一颗虎头虎脑的小脑袋，那额上的伤疤被一缕刘海遮掩着若隐若现，他嘻嘻笑着瞧着雪岚。
　　秀英一见他急忙指着雪岚告诉他，宝儿，你不是想你姐吗，你姐回来啦。
　　雪岚淡漠地瞧了一眼迅速把目光转开。
　　秀英又兴奋地把星宝牵到她面前，雪儿，你是姐姐，他是你弟儿，你要照看好他。
　　弟儿，星宝，这个字眼雪岚才不过熟悉了几天，可忽然地要和他朝夕相处，倒好象有点别扭似的，她又看了看他。
　　星宝眼睛一眨不眨地冲着雪岚直乐。
　　雪岚却笑不起来，她还不习惯这个新家和这个新家的成员。
　　雪儿，星宝一直念叨你，想你呢，外星人也这样热情地告诉她，他看着她笑道。
　　雪岚站着不吭声。
　　星宝过来拉她的手，姐，你坐下吧。
　　雪岚就象个新媳妇似的怯生生别扭地坐在了靠门边的沙发上。
　　秀英笑了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星宝。
　　外星人起身往厨房走。
　　雪儿，你今年几岁啦，秀英转过头收敛了笑容问她。
　　8岁，雪岚生硬地道。
　　该上学啦，雪儿，今天把你接过来是送你上学去的，你该读一年级了，秀英郑重地告诉她。
　　雪岚听着不吭声，也不看她。
　　宝儿，现在你带你姐去你的房间，从今天开始，你姐就和你一起睡啦，秀英笑着把星宝拉过来，她说完也起身去厨房。
　　星宝上前欢喜地拉了雪岚的手，雪岚便机械地站起跟在他身后。她这时才拿眼瞥了瞥，这是三室二厅一厨两卫的房间，星宝的房间在两个房间之间，房间里摆满了小汽车，玩具枪和彩色玻璃弹子，白色墙壁上到处都是用筷子，小石子和树枝随意划出的横七竖八的丑陋画痕。靠窗左边有两张小床，床边正靠窗子有一张书桌，桌上有两个小书包，那是预备给雪岚和星宝的，桌下有一大一小两把椅子。但是这一切却使雪岚很不舒服，这间房是星宝的，她来这里连间房也没有。她自卑的猜想要不是因为星宝，她秀英那会好心接自己过来，她雪岚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多余的，现在只是个陪读的而已。她郁郁不乐地站到了窗前，她看到了天上自由飘飞的白云，水蓝澄清的天空和来往喧闹的人流以及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大小车辆，这一切多象梦啊，是她一直想要的，忽然之间她有了家，有了爸爸，姆妈和弟儿并且和他们朝夕相处，可她丝毫也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