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爱重来》文俢

3、第 3 章

　　一回到房间她的心又空落落的，她满脑子里晃动着在刘妈家的情景，自卑恐慌乱的情绪麻雀般的填满了她小小的胸腔，填满了房间旮旮旯旯，满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便走出门呆呆地望着门前的柳树。
　　雪儿，雪儿，依稀有人在背后轻轻呼唤她。
　　嗯，雪岚应着声扭头朝后看去，只见秀英手里牵了个男孩儿。那男孩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他大约四、五岁，他从秀英的身后伸出颗小脑袋，一双圆溜溜乌黑的眸子好奇地啾着她。
　　雪岚也吃惊地看着他，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雪儿过来，秀英大声喊她。
　　雪岚赶紧走过去。
　　雪儿，这是你弟儿星宝，跟弟儿玩会儿去，秀英把他从身后拉出来，严肃地告诉她。
　　哦，好好，雪岚连忙应着，心里却空落落的，心道，这就是姆妈不喜欢我的原因了。
　　你带弟儿就在这里玩会儿，我洗几件衣服很快就回，秀英把星宝牵到她面前指着脚下的一块空草地道。
　　好好好，雪岚连连点头清脆响亮地应着，她很开心姆妈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她，这是她讨好姆妈的机会，她小心地牵起弟儿的小手，看着姆妈走过田埂，倚着一棵柳树往下下，然后身子往下一矮不见了踪影。
　　姆妈，姆妈，弟儿看不见了姆妈，撇撇嘴哭嚷起来。
　　别哭，雪岚紧张地说着赶紧用手握住他的小嘴巴，一边扭头朝姆妈那边看看，生怕姆妈听到责怪她。
　　弟儿拿开她的手越发哭的厉害。
　　怎么啦，秀英听见连忙从堤坝下直起身子望向这边道。
　　没什么，没什么，雪岚急地赶紧抱紧弟儿哄着。
　　弟儿看见姆妈忽而破涕为笑。
　　走，姐带你玩会儿，慌乱中雪岚赶紧抱着弟儿亲了亲。
　　弟儿吸着鼻子再笑。
　　秀英迅速地又往下一蹲，抓出桶中衣服继续哗哗地搓洗。
　　弟儿在雪岚怀中挣扎。
　　雪岚听着哗哗的水洗声渐渐松开手。
　　弟儿摇摇晃晃地往前走，雪岚赶紧去拉他，弟儿见雪岚着急地追过来，以为是跟他玩，反而咯咯笑着撒开腿就跑，他跑上了田埂，田埂右边有两块小池塘，前面便是洗衣塘了，洗衣塘有四个小池塘那般大。
　　雪岚望着前面的洗衣塘愣愣的，娒妈就在那里洗衣服呢，哗哗的水洗声不断传入耳中。就在她呆愣的瞬间，弟儿撒开腿跑上了田埂，他要去找姆妈。池塘里不断传出棒槌敲打衣服的彭彭声，一声声象是敲打在雪岚的头上、身上，敲打得雪岚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弟儿回来，雪岚发现弟儿走上了田埂时，她低声惊叫着向他飞奔过去，追逐中她忽而站住脚，又朝姆妈那边看看，她吓坏了，完啦，来不及啦，就见星宝似乎脚下一滑，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星宝已经掉进了池塘，她疯了似的朝弟儿冲过去，她伸出手想拉弟儿上岸，但她伸出的手怎么也够不着，此时她感觉浑身过了电般麻木的一颤，她的腿脚儿开始发软，脑袋一遍空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向水中飘去，飘去。
　　四周空无一人，前面，彭彭彭，彭彭彭彭的水洗混合着棒槌敲打衣物声不断传进耳中，象是巴掌或棍棒抽打在雪岚的头上、身上，她不由的哆嗦了一下，拿眼飞快地朝前再看了一眼，她脑中“怕”地想，带不好弟儿，姆妈会不喜欢她的，现在该怎么办，她象做“贼”似的拿眼四面环顾，她眼睛一下子落在水塘左边，刚刚站立的那块空地上有个耸立的茅厕------她的目光就象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移不开了，此时厕所在她眼中倒成了个香馍馍，于是又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对，躲进臭烘烘的厕所，佯装成上厕所的人，那弟儿落水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啦，哈，那姆妈就不会骂她啦，她美美地想着赶快冲进茅厕，一进厕所她立即挡好厕所的破板门，心却扑通扑通一刻也不消停地跳着。茅厕里有个窗子，其实只是个四方形的大窟窿，连窗框也没有，她就掂着脚从这个窟窿里往外瞧，因这厕所正对着水塘，所以外面的一切都收于眼底，她还得时不时扭头看看秀英那边，要是看到秀英从堤坝下稍稍露出半个头来，她就会象惊弓之鸟，赶紧把身子往下一蹲，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待会儿她再象乌龟似地露出头颈来往外瞧。
　　此时正值春寒，星宝穿着薄棉袄在水中扑腾大哭，可这点哭声完全淹没在了哗哗和彭彭的棒槌敲打衣服的浪涛声中了。
　　正在雪岚不知所措焦灼万分时，右边大路上远远地有两个人走过来，她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爷呀，你看那水塘上好象浮着什么？小女孩手指着水面好奇地对身边扛着锄头的父亲道。
　　是吗，是什么？他大吃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水中好象真有个什么在扑腾。
　　好象是个人呐，小女孩尖叫的声音。
　　好象是啊，那人心里一沉。
　　他们越走越近，雪岚这回看清了，是村民王叔和他的女儿小琴，她赶紧乌龟似地缩回头颈，却又忍不住退后两步悄悄又露出头颈往外偷窥着。
　　快，真是个人，快，王叔嚷叫着扛着锄头就向水塘跑。
　　小琴跟在后面跑。
　　王叔掂着脚拿着锄头望向漂浮的方向试了试，根本够不着，他对小琴说道，去，去叫方婶拿竹篙。
　　小琴气咻咻再往路上跑，路边有一户人家离水塘最近，她站在那户人家门口急急地叫，方婶，拿竹篙来，方婶，拿竹篙来。
　　王叔等不及了随即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叫，方嫂，拿竹篙来。
　　什么事，什么事，方婶从屋里跑出不解地问。
　　快快，有个孩子落水里了，王叔快速地说着一边动手把她门前凉晒衣服的竹篙抽出来,也不顾抖落在地的衣服，拿了竹篙就回转身跑.
　　方嫂这时也看到水中飘着的人了，也不顾散落一地的衣服,便急急和小琴跟在后面跑,一面乱叫，快,快,有人掉水里啦，快，快救啊。
　　这一路乱嚷嚷立即惊动了不少人，秀英也被叫嚷声吓了一跳，她扔下手中衣服直跳起身跑向水塘，一边着急地问，谁掉水里啦，啊，是谁掉水里啦，同时下意识地四顾，没看见星宝也没瞧见雪岚，也没有人搭理她，人们这时乱成了一锅粥，她的心咚瞪一下跳的厉害。她接着看到村民王叔用一根长长的竹篙拔弄水中的漂浮物，那身熟悉的深蓝色棉衣裤，她看一眼就明白了，她失了魂儿地叫星宝、我的星宝啊。
　　没事，星宝没事，人们这才知道落水的是星宝，有个村民忙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秀英大气儿也不敢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雪岚该不会也----秀英越想越害怕，她把目光投向水面，又立即把目光从水面上移开，她好害怕再受到惊吓，她哆嗦着又呼唤，雪儿，雪儿，我的雪儿啊。
　　什么，还有雪儿-----去，你去那边，我去这边，人们听说雪岚也不见了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四处寻找。
　　快，小琴，把锄头给我，王叔丢下手中竹篙看着飘近岸边的“星宝”又叫。
　　星宝，我的星宝，秀英在岸边急地团团转，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喃喃着。
　　人们紧张地看着王叔用锄头勾住了“星宝”，有个年轻人凑近了一起用力，随着一声欢呼，好，好，拉过来啦，拉过来啦，就见方嫂和另一位女人早急地接过星宝放到傻了眼伸过手来的秀英手中，星宝吓人地抽搐着身子，眼腈迟钝地望着众人，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
　　是吧，星宝没事的，有人笑着安慰秀英。
　　快，别冷着孩子，瞧他的小脸儿都冷紫了，快送回家，人群中又有人道。
　　唉，真险呐，真吓死人啦，秀英用手轻拍胸膊，刚才可把她吓坏了，现在她轻轻呼出口气再次尖叫着，雪儿，还有雪儿。
　　雪儿也找到啦，她躲在厕所里呢，这时候有个年轻女人牵着雪岚也走过来。
　　秀英没来得及看她一眼，也许她没听见，她抱着星宝已经撒开腿向家里飞奔，她得争分夺秒地飞奔。到家后她按人们说的把星宝平放仰卧在一张长凳上，有人立即给星宝做着胸外按压急救。
　　雪岚站在旁边吓得脸色发白，呆若木鸡。
　　好啦，现在没事啦，随着一股水柱从星宝口中喷出，人们发一阵欢呼。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雪岚脸上，众目睽睽下，秀英怒目瞪视着雪岚狠狠地甩出一掌。
　　雪岚脸上立即显出一个红白分明的手掌印，她站着一动不动，眼泪夺眶而出。
　　秀英喘着粗气，她伸出手还要再打，她气坏了。
　　算啦，算啦，小孩子嘛，有个中年女人看看雪岚泪汪汪的可怜样连忙拉住秀英。
　　秀英住了手，人们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