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爱重来》文俢

2、第 2 章

　　一会儿家婆又走过来忙着给她盖被子，她陀螺似地跑来跑去。
　　家婆，我热，热死啦，一会儿雪岚又大喊大叫着，她浑身又象着了火似地烫，她简直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雪儿这是打摆子（伤寒）呀，赶快带她去村里诊所看看去，迷糊中，雪岚听到家婆不知和谁讲话。
　　然后她们两人一个立即掀开被子，一个赶快背起雪岚往外跑。
　　漆黑的夜里，雪岚软绵绵地趴在她肩上，她的肩很厚实很温暖。雪岚恍惚知道她是她的姆妈，姆妈只有在她病得快要死的时候出现。
　　一个手电筒在乡间弯曲的小路上照出微弱的光，雪岚的眼睛半睁半开，那点萤火的光亮使她倍感温暖，爱和欢悦，今夜有姆妈陪着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从小诊所里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折磨人的冷热病一消退，雪岚便疲惫地闭上双眼，姆妈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她渐渐沉入了梦乡.........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叫着，姆妈，姆妈。
　　雪儿，雪儿，家婆着急地摇晃着她，也摇醒了她的梦。
　　雪岚忽地睁开了眼睛，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家婆。
　　雪儿，你梦见姆妈了，家婆笑道。接着她忙着去倒了杯温水送到床前看着她说道，喝下它，雪儿。
　　雪岚接过水杯一仰脖子，水咕咚一下就没了，她喝完倒头又睡，她太疲倦了，虚弱了，整个身子沉得象块巨石，一会儿身子又轻得象一片羽毛。
　　第二天醒过来，她习惯性地用手摸摸身边，咦，家婆又不在，她去哪里了呢，她赶快跳下床，四处找，到处望，她巴不得时刻黏着家婆。
　　怎么是她，雪岚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见秀英从门外走进来，她着急地看着她。
　　雪岚几乎不敢相信是她日思夜想的姆妈回来了，在她的梦里回来了，在她快要死的时候回来了，现在姆妈真真切切就站在她身边，但她却怯生生尴尬地站着不知所措。
　　雪儿，你姆妈是昨晚到家的，你却生病了，家婆走过来看着她轻轻道。
　　秀英看着她点点头。
　　沉默，雪岚把头扭向一边，然后别扭地低头搓着衣角,她不肯开口叫姆妈，心却欢喜得砰砰直跳。
　　他要回了------雪岚听到姆妈和家婆在说道。
　　丁坤要回了，哦哦，那好，那好啊，家婆笑道。
　　雪岚却悄悄地走开了，听说“外星人”爸爸要回，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但心里同样欢喜得砰砰直跳。
　　第二天，雪岚吃过早餐依门站着。
　　雪儿，秀英忽然又出现在她面前道。
　　嗯，雪岚低头应着。
　　走，跟我走，秀英道。
　　去哪里，雪岚吃惊地问。
　　跟我走就是了，问什么，秀英板着脸道。
　　哦，雪岚便乖巧的什么也不问，她低着头一声不吭跟在她身后，她们来到另一个村子里，又七拐八弯地走了一段小路，来到一处半青砖半土坯盖着黑瓦的矮房子前，秀英朝一扇虚掩的木门径直走去，她高声地喊着，刘妈，刘妈。
　　嗯，来啦，一个50来岁的大妈应声开门，一瘸一拐地慢慢晃出来。
　　雪岚怯生生地躲到秀英身后。
　　刘妈，瞧，这是你带大的雪儿，秀英轻轻把雪岚拽出往前推了推。
　　雪岚垂下头红了脸怯生生地笑着站在了刘妈的面前。
　　嗨，女大十八变呀，长高了呀，长高了呀，都长这么高呀，真是我的雪儿吗，呵呵，让我瞧瞧，让我瞧瞧，刘妈又惊又喜，围着雪岚转着圈儿地瞧、笑。
　　雪岚则狐疑地看着她，这个奇怪的刘妈是谁，她怎么是她带大的？
　　快进来坐坐吧，刘妈笑着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雪岚生分地跟着秀英走进去，拘谨地立在秀英身边，站在坑洼不平的土地上，她嗅出一股鸡屎味儿。
　　坐，快坐下吧，刘妈说着就要去倒茶。
　　不啦，别客气啦，我们一会儿就走，就走，秀英急忙拉住她。
　　刘妈便站了会，用手在黑色的围裙上擦了擦，她的手油糊糊的。
　　秀英把手里提的冰糖、香蕉、苹果递给她。
　　你客气啥，你客气咯啥，刘妈沉下脸推辞着。
　　也没带什么啊，刘妈，你收下呗，秀英没松手，硬往她手里塞。
　　嗨，你真客气咯，你太客气咯，两人你拉我扯了一番，刘妈笑眯眯接了顺手往条桌上一放，笑着走向另一间房。
　　雪岚扭头打量着屋内简陋的摆设。她看到门边有一个用砖堆码的鸡窝，鸡窝上摆放着锄头，叉子，铲子，犁钯、镰刀等农具，雪岚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雪儿，秀英大声道。
　　刘妈端着水杯已站在雪岚身边。
　　雪岚腼腆地笑笑，慌忙接过。
　　秀英边朝水里吹着气边喝了几口。
　　雪岚学着姆妈的样子也边吹着气边喝了几口，这白糖水实在是太好喝了，在乡下只有招待客人时才有这口福的。
　　从刘妈那里出来，雪岚又回到了家婆身边，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然而她的心却翻江倒海地翻个不停，她心里有个疑问“刘妈是谁，她怎么是她带大的”？
　　家婆，我今天去了刘妈那里，啊，家婆，刘妈是谁，姆妈说她带过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雪岚一回到家就忍不住缠着家婆问。
　　刘妈才是你的妈呀，家婆笑着道。
　　不对，不是，姆妈是我的妈，雪岚急了。
　　刘妈才是你的妈呀，家婆仍然笑道。
　　不对，不是的，我只有一个妈，你也带过我，你怎么不是我的妈？雪岚鼓起腮帮子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
　　我带过你，没错，但我不是你的妈呀，家婆噗嗤笑着解释。
　　那我是怎么来的，雪岚急了，看着家婆追问道。
　　你是我捡来的呀，家婆噗嗤又笑
　　真的吗，我是捡来的？雪岚红了脸愣愣的，她半信半疑。
　　啊，是呀是呀，你是捡来的呀，家婆收敛了笑容再次说道。
　　什么，雪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象被雷击了般低下了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那-----她还想问，但是一伤心喉咙里就象有根鱼刺卡住了似的，就难受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立即她眼眶红红的湿润了，难过得想哭，可现在她还有哭的资格吗，在这个家里她只是被捡来的野孩子，没有人疼、没有人爱、没有人喜欢，这就对了，难怪姆妈只在她的梦里出现，只在她病的快要死的时候出现.....。
　　看着雪岚受伤的样子，家婆瞧瞧她竭力忍住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雪岚自卑地低下头，默默地往房中走，在她看似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人发现她敏感的小心思，小烦恼，小痛苦，她焦灼不安，从此后她变了个人似的郁郁寡欢。
　　有次她沉默地走到门外呆呆看着柳树芽儿，摸摸柳树芽儿，她忽然没来由地长叹一句，唉，柳树芽儿又长大了啊。
　　柳树芽儿长大了不好吗，家婆路过她身边笑着道。
　　不好啊，她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心酸的什么似地。
　　家婆又一笑转身欲回厨房。
　　家婆，雪岚忽然感觉内心很堵，她有许多问题要问家婆，她忽然冲过去一手扯着家婆衣角一手抹着湿润的眼眶，那摇摇欲坠的泪珠儿就悄然滑落，她竟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家婆站住回头吃惊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出门时有点灰土掉进眼里不舒服，雪岚掩饰地说道，故意拿手继续揉眼睛，她想还问什么呢，说什么都没意思啦，都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了，不是吗。
　　哦，雪儿乖，没什么事就好，家婆并没察觉她的不安和焦虑，她笑道。
　　嗯，雪岚顺从地点点头，她乖巧的表情、安静的模样让人看了放心。
　　家婆颤颤巍巍地往厨房去了，她额头上缠着黑色的包布，她长着一双同样让雪岚惊奇的小脚，家婆告诉过她，那叫三寸金莲。
　　雪岚看着家婆走路象旱鸭子似地摇摇晃晃不觉笑了，她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家婆别摔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