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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废弃的行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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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的背后会是什么?
叵测的人心,埋藏的秘密,虚伪的笑容,藏于正义之后的另一副面孔。
镜坐在窗前,左手被包扎好,干净的纱布被木兰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小分队的成员们前几日外出巡逻,在很远的地方发现一座废弃行宫,里面有夷狄士兵活动的痕迹,便赶回来与木兰商量,是否要出兵围剿。
“所以,现在只有阿信一个人留在那里?”
凯点点头:“他自告奋勇留下来,身边带着十几个士兵,幸好那些都是精锐的勇士。但我担心敌人也会在行宫附近活动,最好还是快点去支援阿信。”
“好,今天大家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去休息。我会调集人马,这几日便前往行宫与李信汇合。散会吧!”
木兰遣散众人,却在镜走前叫住了她,镜回头,木兰正忙着收拾桌子上的资料,边嘱咐道:
“阿镜,你先跟伽罗一块儿回去,我还有些文书要看,晚些再去找你。”
镜正想开口,木兰却已经笑眯眯替她想说的话说了:
“今天你的手受伤了,守约会做饭,正好晚上吃顿大餐,替你开个迎新会。”
镜点点头,用手撩了撩右耳边的碎发,她实在需要一个发夹,碎发有些长了。
玄策坐在餐桌旁,大声嘟囔着饿了,手伸向热腾腾的烧鸡,却被木兰“啪”的一下用筷子打了。
“洗手去。”
玄策磨磨蹭蹭的去洗手,一步三回头,眼巴巴的看着烧鸡,无奈木兰盯得紧,只好不情不愿的去了。他刚走,餐盘旁又钻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准备伺机下手。
“炸弹猫!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喵呜!”
沈梦溪摇着长尾巴,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却转个不停,粉舌舔着尖尖的细牙,看见伽罗坐在旁边,便很自然的靠过去,伽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便舒服的咕噜咕噜。
凯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样貌具有异域风情,绅士的坐在木兰旁边,与她交谈着长城近日的趣闻,苏烈站在窗边,正在为一盆雏菊细心的浇水,粗犷的外表下,是温柔细腻的心。
盾山因为误伤了镜,内疚的把自己缩进防御塔,怎么喊也不肯出来,还是镜亲自去安慰,盾山唔哩唔哩说了好多,守约告诉镜,那是它在道歉,还有……
守约顿了顿,稍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它说,你长的很美。”
镜看着谈笑风生的众人,忽然想起了她还在稷下学院读书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曜讨打,蒙犽脾气暴躁,两个人一直吵吵闹闹,孙膑夹在中间劝架,大师只沉迷于他的机械研究,夷光有时候很乖巧,会帮着自己做饭,有时候也调皮的很,跟着曜一起偷元歌的傀儡去卖,元歌又不舍得骂他们,只好自己偷偷生闷气。诸葛师兄偶尔回来看望老师,会摇着羽扇倚坐在桃花树下,悠哉悠哉似一位仙君。
诸葛师兄是一位聪明绝顶的军师,他瞧见镜,总会提点开导二三,害怕这位沉默寡言的姑娘,硬是用自己瘦削的肩膀背负起一切,而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镜,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那位谈笑风生间就能扫平三分之地的男人,经常语重心长的跟镜那么说。
家人,镜喃喃自语,一时失神,直到左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才下意识看去,木兰栗色的瞳眸里似乎有脉脉的情愫,她对着镜,没有向刚才对队员们那样大呼小叫,而是轻轻说:
“阿镜,欢迎你来长城,以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
镜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守约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看着文静的伽罗,在闷头大吃的沈梦溪,被哥哥逼着吃蔬菜而苦恼的玄策,微笑着的凯与苏烈,英飒的木兰,将酒一口饮完。
“长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故乡。”
少年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好像在说什么发自肺腑的誓言,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玄策与沈梦溪也放下了手里的大餐,一脸郑重,伽罗起身替他把酒满上,随后众人尽皆起身,与镜一起碰杯。
“欢迎你来到长城。”
夜光杯里,葡萄美酒散发出诱人的芳香,镜犹豫了两秒,随后一饮而尽。
镜的左手一向冰凉,木兰的右手自刚才就一直紧紧握着,居然也不知不觉捂热了,木兰抿了抿嘴巴,随后悄悄动作。
直到十指相扣,她才扬起唇角,就像平常一样,看起来像是在不正经的坏笑。
对酒一物,镜浅尝辄止,可木兰今晚却喝醉了,脸颊上两坨红晕,拉着镜的手臂又甩又晃,镜虽与她差不多高,但木兰力气比自己大的多,镜搀着木兰摇摇晃晃走在路上,恨不得干脆把她给打晕拖回去。
“开心……”
那人温热的吐息,参杂着酒气,弄得自己脖颈又烫又痒,镜不会跟一个酒鬼交流,只听木兰一路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
“阿镜,以后就呆在长城吧,大家人都很好的。”
“阿镜,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嘿嘿,你真漂亮,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心就跳的特别快。”
直到镜将这醉鬼扶上床,那扎着高马尾的小将军还紧紧攥着别人的衣角。
“别走,别走,你哪儿也不许去。”
“若不是伽罗也喝多了,我才懒得来管你。”
镜轻嗔,替木兰把衣服解开,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木兰目不转睛的盯着镜,酒精让她的思维逐渐放空,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边疆马贼,什么长城内外,一时之间居然全都忘了。
眼里只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在忽闪忽灭的烛光下,显得温柔了许多,木兰伸出手,轻轻抚上那人的唇角。
“多笑笑,好不好?”
撒娇似的请求,罕见的小女儿态,长发铺在枕席上,红如烈火,木兰褪下盔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年纪轻轻,替父从军,在来战场之前,也只是在家里刺绣织布的小姐。灾难,让镜变成游走于黑暗的刺客,却让木兰成为名扬天下的奇女子。木兰永远不会被困难所打倒。
而眼下,镜瞧着酣然入睡的人,嘴角终于扬起,像是烈火融化了冰山,光芒照亮了黑暗,乌云散去后炽阳露出的第一缕曙光。
镜替木兰盖好被子,吹灭蜡烛,悄悄离开,院子里,明月高举,星星铺满了天河,老鸦栖树,银辉洒在地上,微风乍起,红叶簌簌,景影摇动,地面就像是被吹皱的一湖秋水。
她喜欢这里,长城,家的感觉,即使没有说出口,但镜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很坚定的告诉自己,她喜欢这里。
更何况……
镜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忽而有点欢呼雀跃。
花木兰,于镜而言,不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是触手可得的人。
翌日,沈梦溪收到了镜特地做的猫爪形桂花糕,开心的到处显摆,玄策央着猫儿给他吃一点,梦溪不肯,小疯子气的炸毛,追着猫咪到处跑。
伽罗的箭刺破了镜的左手,虽无大碍,但伽罗心里过意不去,执意送了药来,见到满院的雏菊谢了一地,便教导镜该如何养花。
木兰调集了人手,准备隔天去行宫支援李信。小队此次外出巡视,发现了他的踪迹。
看不见的敌人,失去领地的王。
没有人目睹过他的真容,只知道他行踪诡秘,率领着外夷,妄图突破长城,收复领地,恢复以往祖上的荣耀,重建辉煌的兰陵城。但长城坚不可摧,他机关算尽,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荒芜的大漠里,顶着风沙四处漂泊的刺客,追逐着不可能的目标,那个人被他们唤作兰陵王。
马蹄声哒哒,轻骑执弯刀。一只队伍从城门口快速出发,领头的木兰一身暗铠,长发被高高束起,身旁的重剑散发出岩浆样的色泽,腰腹部却没有护甲,露出漂亮的人鱼线与腹肌来,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木兰发现后,笑嘻嘻问她:
“怎么,阿镜,你想摸摸吗?”
镜急忙将视线挪开,再不理那人,只马鞭一扬,先走一步。
行宫早就被废弃,故而成了外夷士兵的藏身之处,之前守卫队发现此地,里面有不少敌军活动的痕迹,所以李信领着十几个手下留守此地,其他人先回去报告此事,再由木兰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不料半路苏烈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行宫的方向传来一阵烟味,愈近愈浓,众人急匆匆赶去,那里已经满地焦灰,偌大的行宫,竟然被人一把火烧了。
“队长,你看,那里有尸体!”
铠眼尖,瞧见废墟中横七竖八倒着被烧成炭的尸首,木兰秀眉深蹙,嘱咐众人快些找到李信,这是被敌人袭击了吗?
队员们皆沉默不语,从毁坏的建筑废墟中拖出一具具尸首,40具,其中18具皆是和李信一起留下来的守卫军,长城中最精锐的士兵。
居然会全军覆没!
“队长!信哥哥躺在附近的一个小山洞里,他昏过去了,该怎么办呀?”
玄策背着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将他放在地上,那是一个十分俊秀的男人,有着一头黑色长发,面色苍白,嘴唇干燥,两目紧闭,身上有许多火烧过的痕迹,所以衣服又脏又破。
“拿水来!”
木兰将水壶里的水慢慢灌进李信口中,同时轻轻拍打他的脸,良久,李信才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像是黑曜石般,他将众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将视线停在镜的身上。
镜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虽然他对自己温和的笑了一笑,表示打招呼,但镜依然不喜欢他的眼神。
黑色的眼眸,黑色,里面能包裹太多色彩与感情。
自然包括野心。
镜识人无数,却只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读到过同样的心绪。
那个人,是她的主君,玄雍的帝王,嬴政。
“阿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兰陵王来偷袭了?真是个混账!”
木兰咬牙切齿,将重剑狠狠插在地上,恨不得立马就把那厮捉出来杀个千遍万遍来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那些都是长城的精英,哪个不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落得这样下场。
“队长,是我的错,你不要自责。”李信捂着自己胸口,显然也是受了伤的,他开口:“是我能力不足,执意只要一个人守在这里,想着长城精锐在此,不会有事,还叫你们休息一日,缓一缓再来,结果兰陵王夜半放火来犯,不但把这行宫毁了,证据全无,还害的弟兄们丢掉性命,是我无能。”
“阿信,你也别过分自责。”
伽罗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毕竟这样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
“可惜,我在这附近放了静谧之眼,就是等着兰陵王出现后暴露位置,来个瓮中捉鳖,既然你们是被偷袭,那他是避开了所有静谧之眼的探测范围?”
守约站在废墟边,若有所思:“整整8个静谧之眼,他只要踩中其中一个,就会有士兵警觉发现,居然全都避开了,这运气可真够好的。”
也有可能兰陵王一开始就知道静谧之眼埋在哪儿。
不过守约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口,只是看着战友的遗体红了眼睛,他喊苏烈与铠帮忙,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去,带会故乡好好安葬。
李信重重咳嗽起来,玄策扶着他,伽罗略懂医术,替他搭脉诊治。镜想走过去帮忙,突然一道银蓝色的幻影从身体里分裂出来,挥舞着长刀警惕左右,镜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这是怎么了?
“回去。”
镜朝幻影轻斥,伸出手想触碰,那幻影居然前进半步,朝镜的脑袋一刀刺去。
这可不吓出一身冷汗,镜偏过脑袋堪堪躲过,这幻影居然想要她的命,是失控了吗?
她的魔镜之力尚未彻底掌握,但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幻影拿刀对着空气四处挥舞,好像在与什么东西打斗,随后朝着东边飞速追去。
镜也只好连忙跟过去,连与队友的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还是木兰抬头,发现镜不见了,才后知后觉情况不妙。
大漠里皆是悬崖峭壁,幻影跑到东边的一处悬崖尽头,下面是万丈深渊,忽然“啪”的一声,化作千万片碎片后消失。镜伸出右手,蓝紫色的锐刀在空中凝结,这里弥漫着遮掩不住的杀意,秋风肃肃,此处即是战场。
未见其形,但闻其息,看不见的敌人,只能用直觉来对付,镜朝右侧转身避让,一枚深蓝色的匕首正好与衣摆擦过,镜朝匕首投来的方向突进刺去,开锋破膛,但听见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一个男人被迫显身,捂着胸口后退七八步,半跪在地,捂着伤口的右手手缝中溢出鲜血。
那个男人紫发凌乱,只扎成一条辫子垂在脑袋后面,半赤上身,裸露的部位也是疤痕累累,带着面罩,露出一双极凶的眼睛,里面充满敌意与仇恨。
“兰陵王,游戏结束了。”
镜高举起长刀,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你刚刚,还是被匕首擦伤了吧。”
兰陵王低低的笑,丝毫没有害怕,恶狼般的眼里露出几分玩味的意思,他摇晃起身,准备殊死一搏。
虚张声势。
镜刚刚确实有被擦出一个小伤口,但那又如何,他已经半残,自己只要再使一次开锋,他就会永远倒下。
“影蚀标记到的敌人,就是任刀俎切割的鱼肉!”
镜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感到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她用长刀支撑身体,暗思不妙,她中了兰陵王的控制之技。
“你很强,但也过分轻敌,我的分身虽然远不如你,但也足够了!”
一个影分身出现在兰陵王身边,用拳刃朝镜发起攻击,但也实在太小看了镜,分身刺中的镜像哗啦啦碎了一地,悬崖周围升起一个银色的圆环,镜场开启,镜擦干唇边的鲜血,站在兰陵王身后,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刺客,有些难缠,但尚不足以成为她的对手。
但坏就坏在,刚才幻影消耗的魔力太多,镜有些失控,又中了兰陵王匕首之毒,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根本无法战斗。
她已经看不清周围的景色,脑海里传来记忆深处的呼唤,年幼的男孩拉着姐姐的手,哭着问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姐姐,你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如果曜肯跟着夫子好好念书,他们会不会回来接我们呀。”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姐,我以后一定要去长安见见偶像,跟他环游世界。你别不信,这可是我的梦想。”
“东方镜,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东方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凭什么不许我跟着你调查东海海怪的事,我也要为爸妈报仇!”
曜失踪了,跟爸妈一样,不见了。
她没有家人了。
镜的眼里失去光彩,似乎灵魂被人抽去,半死不活。
“受死吧!”
兰陵王蓄力后发动暗袭,冲刺过去,镜已经躲不开了,干脆后退几步,脚踩在悬崖边上。
她记得鲁班大师给过自己一条防身的项链,只要摁下按钮,就可以连接最近的一个人,并将他强行吸附到自己身边。
兰陵王,你最终还是弄巧成拙。
镜按了按钮,随后跳下悬崖,一道磁力链接发射出去,牵引住另外一个人。
如果要摔死,那兰陵王必须给她陪葬!
“阿镜!你抓住我的……”
等木兰赶到时,正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才顾不得敌人是不是还在现场,飞奔过去,越过兰陵王,试图用手拽住镜,结果身上突然出现一个透明护盾,随后一股强大的磁力将她一并给拽下悬崖。
仓促之间,她只记得被拉到了镜的身边,然后伸出双臂,将镜紧紧拥在怀里,闭上眼睛,等待命运降临。
她说过会保护镜,那即使是死也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