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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一(陈渡×周思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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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窗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是九月份的一个周三清晨。
昨晚她和陈渡都睡在爷爷家里,早晨醒过来,自然是一起去学校的。
今年九月开学以后,陈渡就正式升入高三了,陈窗也进入了初三。虹一的初高中部都在一个校区里,只是高三的教学楼单独被分隔了出来,立在学校最深处的院里。
周思宁的家离她们家也不远,隔两条街,一个红绿灯。
等陈渡和陈窗慢悠悠走过街口拐角的时候,就能看到周思宁穿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正靠在梧桐树下戴着耳机听歌。
见陈家姐妹过来了,她才肯挪身子,从靠着树,变成靠着陈渡。
“高一,还适应吗?”陈渡任由她靠着,走得很慢。
今日的天还不太热,她们都不是习惯踩点去上学的,因此时间很宽裕。
陈窗走在陈渡的身边,已经看过太多次周思宁挂在陈渡身上的场景了,也不觉得奇怪。
“还行,而且我们班上挺多以前的初中同学的。”虹城一中是虹城当地最好的中学,因此初中直升高中的学生很多,每一届来往的同学大多不认识也都是眼熟的人。
陈渡听罢便没有再问,只是单手把自己的挎包翻到前面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纸袋封得规规整整的,漂亮得很。
“给。”陈渡把纸袋递给周思宁。
“什么?”周思宁解开来,眼睛瞬间就亮了:“泡芙!”
“嗯。”陈渡笑了。
“香草味道的!”周思宁跳起来。
“嗯。”陈渡看到对方的反应后,非常满意,又慢悠悠地转头回来。只是唇角藏不住少年人的得意,还是小弧度地往上翘了翘。
“你吃不?”周思宁一手托着纸袋,一手从里面拿出一个来,举着递到陈渡嘴边。
陈渡想了想,低头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说:“我吃过早饭了。”
周思宁毫不在意,接着咬了一口,又问陈窗:“小窗,吃不?”
陈窗早上也是在家吃过早餐的,但她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蓦地皱皱眉头,把头凑过来。
又转头问陈渡:“这是……东街口那家的?”
陈渡:“嗯。”
陈窗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开口带着质问,但却还是有点委屈地说:“我前天说想吃,你说没空去买的。”
“是吗?我说过吗?”陈渡眨眨眼。
“思宁姐也是自己说想吃的吗?”陈窗又扭头看向另一边。
“嗯……”周思宁轻轻仰头,一边舔掉嘴角的奶油一边想:“是昨晚我做完作业,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里面女主角在吃泡芙……就跟陈渡提了一下?”
陈窗不敢置信,眼珠子在陈渡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所以……你还是,今早,一大早去买的?”
“去跑步。顺便买的。”陈渡又打开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周思宁。
“……我们家离东街口是对角。”陈窗幽幽地说。
陈渡面色如常:“学校要运动会了,多跑两步,锻炼一下。”
尽管陈窗不是喜欢撒娇争宠的人,但此刻她脑子里还是无语地挣扎了一下。
到底谁才是你妹妹啊……
周思宁家和陈渡家里是世交,从父母辈开始就是同学挚友,所以连带着两个小孩也从小走得近,玩得好。
从小陈窗就看得见陈渡对周思宁有多好,不是对妹妹的好,是比妹妹还要好。
西瓜的瓤瓤,冰淇淋的尖尖,奶茶的第一口。
只要是陈渡有的,那都是周思宁的。
然后第二口才给陈窗,最后是给自己。
中午的时候周思宁家里大概率没人,都是跟着陈渡回他们家里吃午饭。
陈家人都见怪不怪的,饭桌上也早已习惯多添一双碗筷,当自家孩子养。
等饭吃到一半,陈渡的妈妈才给周思宁夹菜时问:“已经高中了,思宁想读什么大学,选好了吗?”
“妈……人家才刚高一。”陈渡不高兴地瞥了一眼。
陈渡妈妈也瞪她一下:“高一怎么了,提前选好,提前规划。你高一的时候不也是先想好了大学的。”
周思宁扒着饭,从碗里抬起头来轻轻一笑:“选好了的,知姨。之前跟我妈就商量过了,想去墨尔本那边的一所大学。”
“那么远?”
周思宁点头:“嗯。想读的专业在那边。”
陈渡的筷子也在这时停了,她咬着唇边良久,才又松开。头轻轻地偏向周思宁那边,低声抬眸地问她:“你还是想去那儿?”
周思宁也停了下来,她看着陈渡的眸子闪了闪,自己又点点头:“想去。”
“我会留在国内,大学已经选好了。”陈渡顿顿:“你要出去,本科四年。如果硕博再连读,又是五六年。”
言下之意,近十年的分别。
少年人的十年很长,占据她们目前人生的一大半,或者更多。
陈渡也许在这之前从未想过她们会分别这么久,或者说是,从未想过她们会分开。
碗筷声再次响起,陈渡不再说话了。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开始微妙起来,陈渡闷起来,可比陈窗闷多了。
陈窗受不了这个气氛,匆匆吃了饭便说自己学校还有作业没做完,午休也不休了,溜了。
下午上学的时候就只有陈渡和周思宁两个人一起走。
陈渡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吭声,周思宁本是和她并肩走了一截,系了个鞋带的功夫,陈渡已经走出去了。
不理她了,不等她了。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知会她这个决定,还是生气她即将到来的分别。
虹一高三的晚自习要比别的年级上得久些。
晚上十点半下课,等陈渡回到爷爷家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陈窗初三的课业也不容易,这么晚了还在客厅跟着陈家另外两个小孩一起写作业。
夏季的天闷,晚上的云不知不觉已经堆起来了,大晚上看着都乌泱泱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果然,陈渡刚去洗了个澡的功夫,外面就已经下起来了。
夏季的雷雨来得极快,先是外面白光一闪,紧接着便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雨滴跟不要钱的珠子一样,狂落在窗台上,把几个小孩吓得一哆嗦。
陈渡只看了一眼外面,就赶紧又去自己房里把睡衣换了下来,换成了平日里出门的衣服。
她带上书包,从玄关那里随手挑了雨伞就要往外走。
“去哪里呀?”奶奶刚把切好的西瓜端出来。
“思宁家。”陈渡的语气有点急:“她今晚一个人在家里。”
话音刚落,屋门就已经关了。
剩下的几个陈家小毛头里,只有陈窗年纪最大。
陈家老三陈卿是个小男孩,还在读初一,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班里整天都在迸发着刚长开的,小孩子的荷尔蒙。班级里最热门的话题,无非就是谁喜欢上了谁。
陈卿从奶奶拿来的瓜盘里挑了一块艳红的西瓜,满脸一副我知道了的小孩子模样,戳戳旁边的陈窗。
“姐。渡姐姐是不是在和思宁姐谈恋爱呢。”
“乱说什么。她们俩都是女孩子。”陈窗蓦地转过头去。
陈卿却笑了,又咬了一口瓜下来:“那又咋的,我们班也有两个女孩子谈恋爱哩。”
“人小鬼大。”陈窗无语,指指他面前的作业本:“作业做完了吗?”
听到作业,陈卿又恹恹地晃晃头来:“本来就是嘛……渡姐姐对思宁姐,也太好了点。”
是太好了点。
比对她最疼爱的妹妹陈窗还要好点。
但是从来都对谈恋爱没有兴趣,会当面撕掉别的男生送来的情书的渡姐姐,真的会喜欢上别人吗?
就算这个“别人”是周思宁,那也有点太荒谬了点。
陈窗不愿再去多想,继续低头写起了作业。
周思宁家近。
平常陈渡走路过去只要十分钟,这次跑过去,只用了五分钟。
她在楼道了收了伞,接着便去敲周思宁家的门。
咚咚咚的,几声过后她感觉到了门后有脚步声近了,又好像在门口停了一阵,终于才打开来。
“陈渡?”周思宁已经换上了睡衣。头发像是刚洗过吹干的,头顶毛绒绒的,短发还翘了两根呆毛在头顶。“你怎么来了?”
又抓着陈渡湿漉漉的衣角,蹙眉头:“你后背和书包怎么全湿了?头发也有点儿。”
“打雷了。”陈渡简洁明了。
她往屋里一望,果真周思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把家里的所有的灯都打开,电视也放得老大声给自己壮胆。
周思宁最害怕打雷了,以前睡在她家的时候,偶尔的雷雨夜,就会在被窝里紧紧缩成一团,然后头埋进陈渡的肩里。
雷每打一次,她就轻轻的抖一下。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却决定了一个人,要去异国他乡至少十年。
周思宁听明白了陈渡为何而来,她咬着唇耸耸鼻子,想着白天两人还在闹别扭有点委屈,晚上陈渡就担心她害怕跑过来了。
“进来换衣服。”周思宁开口变得软软的,抓着陈渡就往屋里走。
刚刚洗过的澡白洗了,陈渡又在周思宁家洗了一遍,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周思宁的睡衣。
周思宁的家,她也太熟太熟了。
她熟门熟路的洗了澡,自己找吹风机吹干了头发,才跑去客厅把书包里的课本作业都拿出来。
陈渡的书包是防水布做的,外面打湿了,但没浸到里面。
周思宁也在客厅写作业,边听电视声音边写。这时候又给陈渡让了一半的桌子。
电视里在放着动物世界,屋里没了人说话,只剩下了钢笔在纸上的刷刷声,气氛又变得像白天那样尴尬。
“叔叔阿姨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南非?”陈渡写着写着忽然头也不抬的来了一句。
“啊……嗯。”周思宁看了一眼电视,反应了过来。她的父母是从事野生濒危动物保护的科研人员,满世界乱飞,所以也和陈窗一样,一年见不着两次面。
“她们这周还在,好像下周又要去哥斯达黎加的边界了。”
“这次是什么动物?”
“巴拿马松鼠猴。”
陈渡抬头看了眼周思宁,眼眸垂了一下,又抬起来:“巴拿马,漂亮吗?”
“漂亮!”周思宁放下笔,去给陈渡翻手机里的照片:“前两年我不是去过一次嘛,那里的森林和运河真的好漂亮,好好看。我给你看照片!”
说到外面的景色,周思宁的眼睛里就开始变得闪闪发亮起来。
她从小跟着父母去了好多地方,只要有寒暑假,基本都呆在了国外。
她是一只自由的小蝴蝶,不应该被关在漂亮的牢笼里。
陈渡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忽然也笑了。
周思宁捏着手机,纳闷地看了一眼陈渡。
“咋了?”
“刚刚又打了一次雷。”陈渡抿着笑意:“但是你没听到。”
她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所以会忘记周遭让她害怕的东西。
“我已经想好了。”陈渡又把目光转了回去,捏紧了自己钢笔:“你应该出去的,应该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我会留在国内,会做我热爱的事情。”
“我不该去想你会离开多久,而是该想,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在。”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外面的雨势好像渐渐变小了些,只有屋里的温度一如既往。
周思宁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她低头眨了眨,赶紧把它眨掉来。
“你要每天给我打视频电话。”
“嗯?”陈渡偏偏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嗯什么嗯?答不答应啊。”周思宁抬起头来耍赖。
陈渡扑哧地笑了出来,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要跟我说你每天做了什么。”
“好。”
“要给我看你每天在吃什么东西。”
“好。”
“要……想我。”
周思宁丢开笔,软软地朝陈渡扑过去。她的手绕过陈渡的腰腹,头搁到她的肩膀上,整个人软在陈渡的怀里。
陈渡眨眨眼,把左手也覆到周思宁的腰间,温柔地揽住她。
“每天都这样黏着我,你还谈不谈恋爱了?嗯?”陈渡又笑了。
“啊、嘶……”陈渡的肩头被周思宁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周思宁没有退开和反省的意思:“要你管。”
陈渡不敢说话了。
陈渡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什么时候这个傻子才会意识到,我喜欢的人是你呢。
周思宁缓缓闭上眼睛,反正,据她离开还有三年。
足够,让她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