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庄起东

68、第 68 章

　　“程昱，快拉住他们俩。”江凡不知道秦柯和沈淼的事，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程昱知道内情，侧身让他们出去，带医生进来。他扶江凡躺下，揭开纱布让科室主任看。科室主任仔细看了看，“没事，可能轻微拉扯一下，一点问题没有。”

　　程昱这才放心，科室主任抱怨：“这点刀口你自己就看了，非得叫我过来，我那多少病人等着呢。”

　　江凡谄笑着随手把桌上的火龙果塞给他，“谢谢医生，麻烦你跑一趟啊。”

　　科室主任笑了，“没事，举手之劳。”冲程昱比了比火龙果，高兴地走了。

　　留下江凡仍然担心秦柯，“你快去看看他们，秦柯有时脾气古怪，可别打起来。”

　　“他们没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程昱蹲在江凡身前，重新给他消了毒，包上纱布。尾指擦过江凡的皮肤，弄得他有点痒，老往后躲。

　　“别动。”程昱埋头处理的仔细。

　　江凡撩着衣服，“原来那个人是沈淼啊，出落地可真好。”

　　程昱抬头古怪地看他，“你可别看上了他。”江凡有这个毛病，看到俊男美女就心生好感。

　　“别胡说。”江凡认真说：“他和你挺般配的。”

　　程昱像听是听到鬼话。

　　两人不是谈论这种事的关系，江凡转移话题：“沈焱警官挺好的吧？”

　　“挺好的，去年退休了，落下一身的职业病。他心态好，说和好那些牺牲的同僚比起来，他足够幸运。”程昱弄好了伤口，起身站到一旁。

　　沈淼进来，径直走向江凡。江凡诧异，问：“秦柯呢？”

　　沈淼讪讪，“被我气跑了。”

　　“啊？”江凡摸不清头脑，这都怎么一回事？

　　“凡哥，你把秦柯电话给我呗？”沈淼做可怜状。

　　江凡警惕，“干什么？”程昱见他那样，在一旁忍笑。

　　沈淼语出惊人，“我对他见色起意，哦，不，一见钟情。”

　　江凡差点没昏过去，愕然地看程昱，程昱终于憋不住笑出来。

　　晚上江凡靠在床头，听程昱讲完那天晚上他醉酒后的事情，震惊问：“沈淼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扭头就喜欢秦柯了？”

　　“谁和他在一起了，你别污蔑我。”程昱愤慨，简直不知道江凡是怎么想的。

　　“在北城那次，明明看到你们……”

　　“我们怎么了？我们是亲了，是抱了，还是怎么着了？”

　　“呃，好像也没有。”江凡仔细想想，两个人好像也没干什么，“我见你俩走的近，就以为……”

　　“你至少问清楚了，这种事能你以为就行么。”程昱措辞严厉，觉得自己非常冤枉，“要按你这样，我见到你和女人孩子坐在一起，是不是要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

　　江凡悻悻，叠声道歉。

　　程昱却不依不饶，“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哪个？”

　　“你相亲的那个。”

　　“黄了呗。”正是那次，江凡才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你不是喜欢那样的女人吗？温柔，娴静，还有可爱的女儿，怎么黄了？”程昱饶有兴趣地问。

　　“你怎么这么八卦？”江凡不愿揪着这件事不放，生怕一时不查泄露了心里的想法，“说说沈淼的事，他人怎么样？靠谱吗？和秦柯有可能吗？”

　　“你管他们做什么？人家哪个都比你头脑清醒，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一提秦柯，程昱就不快。

　　“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程昱扑到江凡面前，“你说什么事？你和我还能有什么事？”

　　“别闹。”江凡躲闪。

　　程昱掰过他的脸，凑过去狠狠亲了他一口又分开，江凡僵住，呆愣地看着他。

　　程昱一本正经，“还要装傻吗？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痛快点？”

　　江凡推他，“在医院呢，你别胡闹，让人看见影响不好。”好在病房门关着，又是深夜，玻璃窗外只有应急照明的灯光，难得安静。

　　程昱不想忍了，他恨死江凡的鸵鸟作风。你要是跟他耗，他能一辈子把脑袋埋到土里装傻充愣，程昱要揭开那层窗户纸。他握住江凡的手摁在墙上，逼他四目相对，“说，不结婚是不是因为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程昱……”

　　“江凡，你还要继续逃避吗？”程昱眼中爱意涌动，“我们已经浪费了了七年时间，还要再次错过吗？”

　　江凡心中酸涩，看着程昱近在咫尺的眉眼，如无数个梦到他的夜晚一样触手可得，江凡摇头。

　　见江凡松动，程昱一鼓作气：“喜欢我么？”

　　江凡点头，清楚沈淼是个误会，江凡心里一松。

　　终于得到回应，巨大的喜悦冲昏了程昱的头脑，他捧着江凡的脸使劲亲了一口。两人唇齿相依，唇间的温度融化了彼此。在亲昵的亲吻中，夹杂着些许苦涩，那是漫长的分别留下的痕迹。

　　长长的一吻过后，江凡推开程昱，“好了，不要让别人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自欺欺人。”程昱抚过江凡的唇，有点干，拿水给他。

　　“什么所有人？”

　　“医院，小区，周边的朋友，所有与我们有关的人。”

　　“怎么会？”

　　“怎么不会？”程昱无奈，“有几个像你这么迟钝的。我一毕业就回粤城，还回小区住，你用脚想，都该知道为了谁。”

　　若是别人，江凡也能想到。正是当局者迷，他又鸵鸟心态，怕自己自作多情，“小区也就算了，医院的人都知道了，你怎么办？”江凡焦急，他当年因为这事丢了工作，不想这种事再发生在程昱身上。

　　程昱轻抚他的手稳定他的情绪，“你别急，听我说，院长知道，医院的高层都知道我的事。”

　　“你是说？”江凡惊疑不定。

　　程昱肯定地点头，握着他的手坚定有力，“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人们一天比一天开放。这个社会上什么奇怪事没有，不多我这一件。”

　　“我知道，可是，职场上容不下你啊。”如潮水一般的流言蜚语会将人彻底淹没，只因你与众不同。

　　“记得护士们是怎么传我的吗？我是脑外科最有前途的人，我师承国内最优秀的脑外科医生，我还去英国交流过一年，被英国导师竭力挽留希望我留在英国。回国后，北城三家顶级医院向我抛了橄榄枝，咱们省二院的院长带着院里几位领导亲自去请我回来。”

　　程昱是低调的人，他自信但不爱张扬。他从没这般炫耀过自己的履历与辉煌，只因面前的人是江凡。他需要江凡明白他已经足够优秀，优秀到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在他的能力面前不值一提。

　　“十三年，我用了十三年走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程昱抱住江凡，“没有人能影响我的前途。我的这点瑕疵，如果这算真的算瑕疵的话，他们只能选择包容，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而我，选择有很多。”

　　江凡眼角湿润，心头涨涨的。两手环抱程昱的脊背，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他还能说什么呢？程昱给过他幸福的当下，还要给他幸福的未来，他除了握住他的手，一起往前走，没什么可说的了。

　　两人相拥着，心里空缺的那一块都得到了圆满。江凡想，幸福原来如此简单，一直就在他手边，只要他肯鼓起勇气，伸手就能抓住。

　　是他被外在迷花了眼，是他分不清轻重，误把那些虚无的东西当做生活的真谛。名利、地位、金钱、荣誉，一路走来，他都曾拥有过，抓到手的那一刻才知道是那么无足轻重。那无数的深夜里，他心里只想要一个人，就是程昱。

　　那错过的七年啊，多么无辜。往事不可追，唯有珍惜当下。

　　窗外，住院部的路灯泛着柔和的光芒，嘈杂了一天的医院只有在此时，才有片刻的宁静。程昱似乎是累了，拥着江凡的身体渐沉，呼吸变得平缓而有序。

　　江凡摇醒他，他像小时候一样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蒙地看他。江凡亲了他的脸颊，往一旁坐坐，让出一方空间，叫程昱躺下。两人相拥着躺在狭小的病床上，江凡拍着程昱的脊背，：“睡吧。”程昱太累了，阖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走廊来往的脚步声吵醒程昱，他睁开眼就看到江凡眼睛明亮的双眼，“早。”

　　程昱应了一声，“早。”这情形就像他们相伴的八年里每一个普通的早晨。

　　他们都知道，那平凡的幸福啊，它终于回来了。

　　江凡在医院住足七天，每天都有王宏店里的大厨做的营养餐和汤品，赵雅茜他们几个轮流过来看他。程昱白天要问诊，抽空跑过来和他坐一会。晚上，他会过来这里，两个人没羞没臊地挤在一张床上睡，说些分开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给对方听。

　　江凡说在北城遇见程昱的那段时间最难熬，“以前辨不清自己的心，那时候遇见你，认清了，却也失去了。”江凡问程昱：“你有没有特别难熬的时候？”

　　“刚分开那阵子吧。”程昱淡淡说：“那时候每天都告诉自己在做梦，只要醒了你就还在。可是不论怎么睡，醒来都是一样。偷偷跑到楼下看你，想着你在楼上会不会想我。只要你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条信息，我就会冲上去找你。你呀你，太狠了。”

　　“对不起。”

　　“后来毕业，我听了老师的建议，去北城硕博连读，离开这座城市，才稍稍缓过精神。”那段时间太痛苦了，现在想想程昱的心里还满是凄苦。

　　“说起毕业，我想起一件事，毕业那天我去送你了。”江凡也想表表自己的心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不是东西。

　　程昱不为所动，江凡急切地说：“真的，我看到你和刘贺照毕业照了，我有证据。在家里，回去我就找给你看。”

　　程昱笑了，下床从椅背上搭着的衣服兜掏出钱夹，翻开给江凡看，“你说那个？”

　　钱夹里夹着一张照片：程昱穿着学士服站在图书馆前，表情冷峻，后面一棵茂盛的大叔绿荫如盖。仔细看，树后站着一个人，正是江凡。

　　江凡震惊，“你怎么有这张照片？”当初刘贺给了他照片，被江凡装了相框放在书桌上。

　　“傻不傻？刘贺能给你，就不能给我？”程昱调侃：“还好我看到你放在桌上的照片，不然我还真以为你心那么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