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醉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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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平日里身上套着的灰色外壳被酒泡酥了，一碰就晕头转向地碎，江暮沉这是连心也跟着醉了。本来待在林枫燃身边她就很安心，现在卸下了所有防备，她更是把好意思说的和不好意思说的都吐露了出来。
林枫燃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被一字一句地牵动着。它一时抽痛，一时雀跃，这种情感的波动让他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
“林枫燃，这些年你辛苦了。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走到现在很疼吧。我每次想到你左手臂上的疤痕，心脏就会发痛。集团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这样算不算帮你分担了一点？其实我很担心我在你身边会妨碍到你。”
江暮沉的话语小声又真挚，叫人分辨不出这是梦话，还是醉话。林枫燃当她是清醒的，只以真心回真心。
“你怎么会妨碍到我呢。虽然每天都很累，可是在你身上倾注时间和精力，我心甘情愿。我们的付出和责任都是相互的，你在我身边也是我所希望的。干嘛要有这方面的负担呢？”
“不想你太累嘛。我的事情总是很麻烦，跟你说的话，你这也要考虑，那也要顾及，身体会吃不消的。瞒着你的话，怎么想都不太好。哦，对了。我昨天打算说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你呢。”
“那现在可以说吗？”
“嗯——小胖熊，我不好意思告诉林枫燃，你帮我转告给他好不好？”
小胖熊？是指床上的那只大型熊娃娃吗？这女孩真是——前面认真地说了这么多，他以为她没醉呢。原来还是醉了啊。
“好。”林枫燃顺着江暮沉的话答应道。
“第一件事情是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林枫燃，并且以后也想和他在一起。你说的时候可不要说三个超级，说一个超级就好了。”
“好。”由于江暮沉太可爱，林枫燃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会有人喝醉了还这么乖，不哭不闹地待在被窝里，叫人想用被子把她卷起来带走。
“第二件事情有点复杂，我讲慢一点，你要听好哦。”
“嗯。”
“我明天要去找江丽华质问爸爸妈妈发生车祸的真相，那场事故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江暮沉对着“小胖熊”将所有的猜测和故事娓娓道来，林枫燃这回是真的知道了她的所有秘密。
“而且快三年了，我都没有去墓地看望过爸爸妈妈。江家有自己的家族墓园，江丽华一直都不让我进去。爸爸妈妈的葬礼她也不让我参加，当时我跪在门口怎么求她都无济于事。葬礼那天下了雨，我都是躲在远处悄悄观望的。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所以林枫燃不让我去我也要去。”
“那就去吧，他会支持你的。”
什么样的过往要喝了酒才能倾诉出口呢。彻底否定一个人的存在，江丽华对江暮沉太残忍了。将自己的错误转移到无辜之人身上，再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去指责、唾弃替罪者，这种行为是狡猾、卑劣的。江丽华没有资格让江暮沉那么卑微，谁都没资格。
翌日，江暮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重要的信息都不记得了。零碎的记忆片段越回想越朦胧，越试图抓取越凌乱。回忆到最后，她只记得自己说了“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林枫燃”这句话。
enmm，这听起来好像是在第三方那里对林枫燃告白。一抹红晕悄悄浮上脸颊，江暮沉有点害羞又十分无语。区区果酒怎么后劲儿这么大，正事儿都给耽误了。也不知道昨晚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今天又该不该去江家，怎么就只记得这一句话了呢？
“哼——哼——哼哼——”江暮沉拉上被子又羞耻又无语地哼哭了几声。平复了小一阵子，她才拿出手机看时间。原来林枫燃有在上面留言，他说放不下的事情不能长期滞留在心中，想做什么就要去做。
“知道了。”江暮沉看着林枫燃打在便签里的文字释然一笑。只有受害者才需要真相，事到如今哪会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资料呢，她能做的不过是终结心中的疑惑和不平而已。
江丽华昨天气了一天，今天也没消多少气。有林家那小子的保护，她不能拿江暮沉怎么样，这件事只能就这么算了。对公司来说倒算不上亏损，可这个养女实在是太叫人厌恶了，一沾上她就没有好事，真是晦气极了。
“夫人，那个养女来了，说找您有事情。”管家先生恭敬地传达消息。
“她找我有什么事儿？让她进来。”江丽华皱了皱眉头，心里又翻腾出一股无名火来。居然敢在今天找来，是过来挑衅的吗？
门外的江暮沉心中忐忑，却依然礼貌。从门口走到江丽华面前，这一路漫长而又寂静，她们的每次会面都会让空气变得严肃。
“江奶奶，我今天过来是、”“还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吗，你有资格这么叫我吗？”江丽华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江暮沉，脸上依然展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可惜现在的江暮沉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被江丽华承认了，她用一贯平静的腔调面不改色地反驳道:“你不要太敏感了。我叫你江奶奶纯粹是因为你到了奶奶辈的年纪，这样叫要礼貌一些。这并不是多么亲昵的称呼，而且比起江老太婆，江奶奶似乎更入得了你的耳一些吧。”
江暮沉知道自己这样说会把江丽华激怒，为了谈话能够进行下去，她没给江老太太留一点说话的空隙，就迅速切入了正题。
“你先别生气，我是来问你当年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跟着我们一起去山庄，临行前强留住爸爸，车祸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让我想想，你派人对我们的车动手脚，其实是想让我和妈妈丧命，爸爸是因为背着你和我们一起回家，才跟着发生意外的吧。”
江暮沉直勾勾地盯着江丽华，说出的每句话坚实而又肯定。这些明明都是猜测，却叫她说得和真的一样。
很不巧，江暮沉猜的大差不差。她说得越真，江丽华心里就越虚。当年的那场事故媒体一概不知，物证早已被销毁，人证也已经因病离世。快三年了，她想不出江暮沉是从何得知这一切的。只不过经验阅历摆在那，江丽华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唬住。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儿子和儿媳的婚姻是得到过我的祝福的，唯一不被承认的只有你而已。换句话说，我们才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你觉得你这样揣测我对他们的感情合适吗？”江丽华冷言质问着江暮沉，不怒自威。可是刚开始从她飘忽的眼神中，江暮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慌乱。
“既然如此，就请你拿出行车记录仪里的录像，让我看看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让我看看我爸爸有没有疲劳驾驶。”江暮沉眼神犀利、立场坚定，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录像你拿得出来吗？如果你将录像资料全部销毁了的话，我很想知道原因。”
“呵。你对于我们江家而言，只是一个外人，我有必要满足你的需求吗？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三年前的那起事故江丽华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她不会顺着江暮沉的盘问答下去，更不会理睬她的请求。
在江丽华的眼里，江暮沉根本没有资格以局外人的身份来强求真相。可江暮沉才不管江丽华愿不愿意旧事重提，她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只是天地相望的三个人皆是受害者，这是她唯一能够为走出伤痛所做出的努力了。就这样“大闹一场”，三年前的那场意外才算真正得到阐释。
“既然我还是一个外人，那么通过争取你的认可去江家陵园的白日梦我就不做了。只是名义上我还是你们江家的养女，你觉得我以江家养女的身份公开‘江家小儿子及其妻子的死亡真相’怎么样呢？这可是个惊天大爆料，现在网络媒体这么发达，说不定能找到证据。”江暮沉忍痛说着违心的话。
“你是在威胁我吗？”这赤裸裸的威胁叫江丽华眼睛一横，这养女什么时候长进到这种地步了。
“当然是!”江暮沉攥紧了拳头，毫不畏惧地驳斥道，“我爸妈的死跟你一定脱不了关系，你可以对媒体封锁消息，我就可以让媒体大肆报道。你当然可以选择用钱摆平一切，我也可以最大限度地让你放血。一个孤儿是没有什么可顾忌的，鱼死网破的代价我无所谓!”
“让他们成为公众嘴里的谈资，这就是你想要的？你不过是在打着爱和正义的名义为自己寻求利益而已，搁我这儿装什么骨肉情深!想要去陵园看他们是吗？今天我就让你去，让他们见见你这个白眼儿狼!”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如此挑衅，江丽华真是气急了。
转移谈话的重点一向是江丽华所擅长的，她对江暮沉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予以回避，产生的新路径绕来绕去，最终还是落到了江暮沉的预设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这番对话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可以说今天的一切都在江暮沉的掌握之中。可被扣上白眼儿狼这顶帽子，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位奶奶永远是这样，永远擅长把自身的卑劣引渡到别人身上再反咬一口。可是能怎么办呢，由两块消失的刹车片所引起的推测本就是空中楼阁，能发挥作用已经很好了。
其实，江丽华现在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再狠心一点。这三年的时间里，她每每想到自己离世的儿子就不愿对这个养女下狠手，否则她有的是手段把江暮沉逼上绝路。
可江丽华没想到，自己动的那一点点恻隐之心会反噬自己。现在她已经动不了这个养女了，就算人家主动送上门来，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养我的不是你，我是不是白眼狼你没资格评判。”江暮沉的情绪重归于平静。她淡淡地丢下一句反驳，也淡淡地离开。这个她从未真正进入过的家再也没有来的必要了。
江家门前的花园很大，出去所需的路程不短，里面的植物和冬天一样寒冷，江暮沉走的时候甚至不愿给他们留下一个回眸，而外面有人一直在等她。
男孩站在街对面一手放在衣兜，一手拿着一捧菊花，身姿挺拔，宛如青松。冬日的阳光被房屋遮挡，没有打在他身上，却恰好照临在那束花上。只要你向其投往一道目光，各类颜色和光线就会在瞳孔里交融碰撞，明光烁亮，熠熠生辉。
站在不远处的是林枫燃，踏出花园的是江暮沉。四目相对，他们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彼此。一步、两步……就这样微笑着相互靠近，最近，然后拥抱。
“林枫燃，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其实江暮沉刚进花园，林枫燃就从车上下来了。
“那为什么要买菊花。”
“和你一起去看爸爸妈妈。”
“再抱五秒钟就去。”
“好。”
这回去陵园没有人拦着，江丽华还算是有点良心，她把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的照片也选得很好，是两人的合照。
他们都笑得很美，江暮沉站在墓碑前也跟着笑了。过去的三年间她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今天好不容易来了，要把开心留在这里才是。
“终于见面了。”江暮沉轻嗅了一下菊花，把它们放到碑前，然后跪下双手合十。“爸爸妈妈，被你们领养真的是我一生的荣幸。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以后我可能没办法过来了，你们有时间的话，记得来梦里看看我啊。”
远方的逝者能听到生者对他们所说的话吗？应该可以吧。这是江暮沉第一次来江家陵园，也将是她最后一次来。祭拜时的简短话语其实是她最正式的告别，好好地告别了就没有什么不能放下。
林枫燃了解江暮沉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的意图。所以他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对着被呼唤而来的故人，悄悄许下了最庄重的诺言。
“林枫燃，帮我们拍张合照吧。”江暮沉回头笑问道。女孩笑得很恬静，冬日的阳光很柔，照在她的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决绝。
“好。”林枫燃拿出手机，江暮沉坐在碑前的石阶上往墓碑的方向斜了点身子。她和照片中的夫妻笑得一样美，任谁看，这都是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醉梦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