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学当妈》寸金糖

5、第5章

　　眼看着灰头土脸的程家人拖走了尤在骂骂咧咧的程法松，秦红霞是越想越不放心。
　　这种杀头鬼，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啦！
　　跟董琴南讲：“大姐，不然让建国在咱家多住几天吧，也好给你壮壮胆。”
　　“不用，我现在不怕他了，再说你跟晴晴在家我就能放心？”董琴南没答应，眼看着这么一捣乱，辰光不早了，又催他俩，“快回去吧，还要去爹娘那接晴晴的！”
　　给董琴南重新换了把锁的董建国甩了甩手腕，刚才还没数，现在才是钻心的疼。
　　听到董琴南提起爹娘，不由头痛：“大姐，爹娘那边估计瞒不了几天的，你得早做打算。”
　　“我晓得的。”董琴南点了点头，“这样，明天我就回家一趟，把这桩事跟他们讲清楚。”
　　“要不后天吧，大姐。”秦红霞想到公婆也是头痛，给她出主意，“后天大礼拜，我和建国都过去，再把二姐也叫来，你话也好讲点。”
　　行。
　　董琴南应了下来。
　　秦红霞还记得连衣裙：“那裙子我就先拿走了，明朝一早就给我弟妹送过去。”
　　送走这两口子，董琴南定了定神，烧水安排三个丫头洗澡洗漱，自己也跟着冲了一把。
　　从灶批间出来的时候，一转身差点被大门口这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大丫头。
　　两步过来蹲下来搂了她的肩，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尤其她已经看到了地上之前谁都没有留意的一整只烧鸡，整个落在地上，灰扑扑的，显见是不能吃了。
　　怎么不明白，将大丫头搂进怀里：“舍不得爸爸对不对？”
　　大丫头的眼泪瞬间就模糊了眼眶，啪嗒啪嗒摔在水泥地上，却不敢哭出声响。
　　她一直都知道，她们三姐妹里头，爸最疼的就是自己。
　　自己小时候等于是在爸的肩膀上长大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年她差不多刚会走路，也是这样的夏天，她们就住在草市桥那边的平房里，爸每天都会扛着她去码头上看水，看水又没过来几琴青石台阶……
　　长到十五岁，爸从来就没弹过她一指甲盖，哪怕是在吃醉酒的情况下。
　　不像二妹，因为打小就是个胳膊叉腰的脾气，从小到大没少被爸揍，没少吃苦头。
　　也不像小妹，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妈在妇保院生小妹，生了一天才生下来，结果爸一听又是个丫头，转身就走，看都没看妈和小妹一眼……
　　正因为晓得这些，所以二妹在饭桌上讲“离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敢讲。
　　可她真的好难过。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根本止不住。
　　董琴南的眼泪跟着落下来。
　　程法松当然不可能一无是处。
　　虽然他们当年也是通过单位里人介绍认识的，但她也是点了头的。
　　老实本分有技术。
　　再没想到会栽在重男轻女上。
　　不过回过头来说，其实早在大丫头出生之后，他虽然想要儿子，但对大丫头还是很不错的，一度是很疼大丫头的。
　　洗尿布拍睡觉，一下班就抱在怀里，稍微大点更是成天顶在肩上。
　　满月百天周岁都做了，尤其是做满月的时候，请了好几桌。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年大丫头做周岁的时候，他特地托人从苏城给大丫头买了身真丝裙子，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甚至于后来决定让大丫头招赘，他也是振作了有小两年的。
　　那两年里，不能说改好，但确实赌得没那么凶了，酒也喝少了。
　　可在大丫头生下孙女，并决定不再生育后，他就又旧病复发，甚至变本加厉……
　　但不管怎么说，大丫头都是三个丫头里对父亲感情最深的那一个，也是最后死心的那一个。
　　拍着大丫头的后背：“是爸妈对不住你。”
　　“没有。”大丫头拼命摇头，哽咽道，“妈很好，妈没有对不住我们。”
　　黄昏的时候她听二妹讲了，讲她们班上就有个女同学，家里头爸妈旧年就离了婚，而且都不肯要她，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最后她是跟了爸爸的。
　　刚开始还好，没出两个月后妈进门，人相当厉害，动不动就扇嘴巴，经常是鼻孔里塞着草纸去学校的，旧年放暑假在家，每天都要去老虎灶上拎开水。
　　有一回上楼的时候跌了一跤，热水壶摔了，滚烫的热水浇得腿上脚上全是水泡。
　　结果她后妈非说她是故意的，不肯带她去卫生所敷药不讲，还拿铁筷子抽了她一顿，弄得现在两条腿上都是疤，穿鞋都得穿大一码，走路也不大对劲，据说她后妈已经打算去给她办残疾证了……
　　小舅舅小舅妈的话她也全都听见了，甚至当着她们只写在脸上没有讲出来的话，她也都心里有数。
　　妈其实也可以一走了之不要她们的，可她还是要了，离婚证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她十五岁了，不是五岁，知道养小人不是空口白话就能养得活的，养小人是要花钱的。
　　书上讲贫穷是有光明的一面，但在她看来，也就一面而已。
　　别的不讲，就讲她小学的同班女同学也不是全部都升了初中的，有几个已经出来挣工资了。
　　有进厂踏洋机的，因为个子小，坐板凳都只能挨个边，一天下来走路都是一高一低的……
　　还有被家里堂姐带去沪城做小保姆的，听说工资很高，比他们市里吃公家饭的还要高。
　　甚至念了初中的，也有念到一半就退学的。
　　跟她小学一个班一直很要好的陈志萍就是，她爸上学期害了腰子病，她妈也是棉纺厂的，从前还跟妈在一个车间，工作也是三班倒，家里还有个弟弟在念小学，没办法，只能让她退学回家照顾她爸顺便照看弟弟……
　　所以她很久前就晓得，不是所有的丫头家都能进学校读书的，甚至都不是所有的丫头家都能……怎么说，都能跟在爸妈身边过生活的。
　　二妹出生的时候，她还小，还不太记事，只记得婆婆跟奶奶都讲要把二妹送走，是妈死活不肯才把她留下来的。
　　到了小妹生下来的时候，她都已经9岁了，已经知道好歹了，正好是腊月里放了寒假在家，她抱着二妹整天整夜的不敢睡觉，就怕打个盹的工夫，小妹就被人偷偷送走了。
　　那次别说婆婆奶奶舅妈姑妈她们了，就连姨妈都当着她们的面跟妈讲什么姨夫单位里有个同事，两口子三十好几了都没有小人，想着大家都讲抱子得子，就想抱个知根知底没有毛病的丫头家带个弟弟妹妹回来……
　　爸当时二话没讲就同意了，催着妈赶紧把小妹送走再生个弟弟，还是妈死活不答应。
　　她还记得那天正好是大年二十九，爸在外面吃了老酒回来，又逼着妈必须在年前把小妹送走，还把她们都撵出了房间。
　　妈就跟爸大吵了一架，还说等出了月子就去上环，这辈子都不生小人了。
　　她当时还不知道上环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么冷的天，滴水成冰，妈还在月子里，就被爸从床上拖下来打，房门被爸反锁了，她跟二妹进不去，只能抱着小妹在外面拍门在外面哭，还是姨妈姨夫正好来给妈送鸡蛋，把门砸开，才把爸拖走的。
　　那也是她记事以来，爸第一次那么下狠手地打妈，打得满脸是血。
　　也是打那次起，爸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都不像……人了。
　　大丫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凭这个，妈就没有对不起她们，是她们对不起妈。
　　如果她是男小人，妈不会过这种日子的。
　　想明白这点，大丫头抹了把眼泪，搀了董琴南站起来：“妈，我们进去吧！”
　　并不知道大丫头心里所想的董琴南点了点头站起来，但还是告诉她：“离婚是我跟你爸爸的事，跟你们姐妹不搭嘎的。你舍不得爸爸，这太正常了，毕竟是爸爸呀！现在你还小，等你以后工作了有能力了，在能力范围内，你关照关照他，这也是人之常情……”
　　大丫头却摇头：“他要是出抚养费，我以后就养他，他要是不出，我不会养他的。”
　　她跟妈、跟二妹、跟小妹，她们母女四个才是一边的。
　　她不能当叛徒！
　　董琴南愣住，是不是因为离婚的缘故，三姐妹一下子就长大了？
　　心酸不已，董琴南把二丫头送回东屋，自己却没有回里间睡觉，而是连夜把这根黄底蓝花的连衣裙赶出来，才收拾利索躺床上。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这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身体上的疲惫还在其次，脑子都木掉了。
　　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的。
　　她的睡眠一向不大好……
　　也不能这么讲，年轻的时候虽然不太好，但还是能睡到四五个钟头的整觉的。
　　是差不多上了四十后，算起来也没几年了，她今年都三十六了。
　　自打上了四十，她睡眠就不好了，甭管再辛苦，一两个钟头就要醒一次，一晚上最多也就睡上三四个钟头。
　　所以她打从上了六十后，心脏就不大好了……
　　却没想到这一回来，睡眠质量竟然也跟着上去了，不但沾枕即着，还一觉睡到大天亮。
　　都不是自然醒的，还是被二丫头推醒的：“……小舅妈带着晴晴的小舅妈来了。”
　　董琴南蹭地坐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
　　应该是现实！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梦里从来都只有黑白两色，也没有声音，没有味道……可眼前显然不是。
　　“二丫头呢，喏，你喜欢吃的油老鼠，赶紧趁热吃……还有我们念念，我们念念跟大姐一样，最喜欢吃麻团了对不对？看看，芝麻麻团……”
　　伴着红霞跟丫头们的声音慢慢回神，董琴南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声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