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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筹码 ...
冷心冷情到……多年以来的兄妹情谊,也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原来,这世间,真的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尖锐的指端附着剧烈的颤意,在少女柔嫩的掌心愈嵌愈深。她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然而汹涌而来的泪意哽住她的思绪,窒住她的喉咙,令她根本无从开口。
她竭力压抑着双肩的战栗,眼看着沈煜一言不发,推门离去,孤自消失在风雪中。
朔风吹断檐下枯枝,落了一地的雪。
……
是夜,风摧残木,万里无星。
雪势渐弱,宿泱吩咐灯亭传了灯,细碎的雪粒子飘落在六角宫灯罩上,很快便融为潮湿的水渍。
沈煜白衣狐裘,端坐窗前,燃灯续昼,指端轻翻过一页《国策》,视线却并未落在书卷上分毫。
隔着岑寂的夜色,他朝沈鸢所在的承华殿遥遥望去。
承华殿烛火长明,光晕透过支摘窗的罅隙隐约泄出,想必亦是要燃至天亮。他的这位皇妹前路生死未卜,今夜怕是难以入眠。
沈煜轻叹一声,阖上书卷。跳跃的烛光映照在他的面孔上,每一寸起伏所投下的阴影变化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宿泱剪断华枝缠灯烛火上多余的烛芯,觑着沈煜的神色,终是忍不住问:“殿下……当真要眼睁睁看着五公主送命吗?”
沈煜并未言语,目光复而投向夜色中,不知在看些什么。凝睇良久,这才悠悠道:“你倒是真心实意地同情她。”
“可是宿泱,我们在建章宫不是清修,修养的一身慈悲性子。若要慈悲济世,天下万千生民苦,你我之躯又该如何一一救焚拯溺。况如今权位一念之间,你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剪了半寸的烛芯,宿泱将铜剪搁回漆几上,铜木相碰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他看向自己素来心冷的主子,后退半步弓下腰来:
“为成大事,自是不该插手旁枝,因而有一件事,奴才一直未曾告诉殿下。只是奴才今日瞧着殿下和五公主,心中到底不是滋味,思来想去又觉得若不说出来,殿下将来怕是要后悔的。”
这一次,沈煜终于收回了视线:“何事?”
“奴才曾告诉殿下,五公主的身世或与晏家江东旁系有关,因此殿下并未在意,但其实……”宿泱从袖子里头抽出一本卷宗,毕恭毕敬地递到沈煜跟前:“五公主的身世……八成与晏中丞有关。”
“啪嗒”一声。
沈煜手中的青玉镇纸跌在檀木案上,其上的交杵团花纹在烛火下晕开一圈血似的红光。借着昏暗的燃烛,宿泱瞧见沈煜一贯平和的面色难得出现了裂痕。
晏中丞。
即两渡湟水,夜战息兰,以文人之身平复西疆叛乱的前御史中丞,晏书亭。
亦是沈煜死去的恩师。
月光漫过碧瓦朱薨,薄辉轻覆在窗前的紫珠木上,寒风一吹便抖擞满地的清光。
这紫珠木是平章六年的阳春,还是徐州太守的晏书亭进献长安的,彼时的沈煜堪堪年满十一,在建章宫春宴结束后围着太液池漫步,绕过廊檐便瞧见了如画的一幕。
风传花信,雨濯春芜,已过不惑之年的太守亲手植下紫珠,掸落袖间浮尘,任由落花拂过衣襟上径三寸的青竹纹。
氤氲的苦香盈了满身。
在世人眼中,晏书亭就如这紫珠一般,高洁却又清苦。臣民提到这个名字,想到的是阳春三月的花竹,是万物萧疏之季不朽的枯木。
可对沈煜来说,不是的。
在去岁隆冬恩师枉死之后,再次提及晏书亭,他想到的是息兰山上永无止歇的罡风乱雪,是恶犬争食面目全非的一具尸骨,是在大漠凛冽的寒风灌入喉咙刺窒呼吸后,那双落寞而沧桑的眼睛。
——他如今借病蛰伏汲汲营营,为的便是恩师之死的真相。
烛泪堆了满台,杂乱斑驳的痕迹像极了在寒冬中渐渐凝固的鲜血。递过卷宗后,宿泱垂首未敢发一言,良久后才听到身前传来沈煜的声音。
“退下吧。”
嗓音依旧轻缓清磁,却噙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哽意。
这一次,宿泱并未再劝。
他知晓沈煜已然有了主意。
……
后半夜的风极冷,沈鸢阖紧了室内的檀木门和雕花窗,寒意却依旧流水一般渗入。所幸燃着的银炭并无颓势,她便披上外衫坐在炭盆前,盯着漆木曲足几上的物什愣神。
——那是一件做工精巧的匕首,木鞘上镂了缠枝孔雀纹,柄头还嵌了一颗质地莹润的东珠。
沉重的岑寂盈满室内,妆奁前的铜镜倒映出少女清丽却哀愁的绝色容颜。沈鸢就这般看着锋锐的刀刃,须臾之后,整个人从肩膀开始瑟瑟发起了抖。
天一亮,她便要被沈煜送回未央宫。
那个她随时随地会“意外”丧命的地方。
……可是她不想死。
起码,她不能死在血雨腥风的朝争中,不明不白地成为被推入死门的棋子。
她昨日想的不错,在这个时候,唯有处尊居显、又因养病而远离未央宫纷争的沈煜可以救她。只有得到建章宫的庇佑,她才能在波诡云谲的长安城觅得一息生机。
可沈煜已经拒绝了她一次,她又能凭什么作为筹码,祈求这位漠然的皇兄能对她有一丝心软呢?
她的美色?抑或是她与沈煜的兄妹之谊?
她一向美而自知,早已见惯了旁人对她投来的惊艳目光,在此身世风波之前,宫宴上费尽心思想见她一面的世家公子不计其数。若要接近一个男子,以美色为筹码其实轻而易举。可……
可沈煜是她的皇兄,兄妹之禁,她触犯不得。
而数年的兄妹之谊,从昨日沈煜的态度来看,其实也如镜花倒影一场空,他割舍得下。
她再无旁的筹码。
夜色漆黑如墨,沉甸甸地压在玉除彤庭上,逼得人喘不过气。厉风卷着雪片疾涌而来,狠狠地撞在窗前,撕扯出的锐鸣犹如人死前最后的惨叫。
束巾之下,肩头的伤还在隐隐泛着痛。沈鸢忽而想起,在她遇袭身中暗箭之时,沈煜也曾踏着风雪而来,拥她入怀,为她看伤。
……兴许,在这位看似无情的三皇兄心中,也对身染鲜血之人有过悲悯之心。
——如果她被刺客伤的更重,几乎是生死存亡之际呢?
沈鸢呼吸颤动一瞬,咬唇看向肩上的伤,心念微动。
沈煜来建章宫清修是借着养病的名义,他又素喜清静,因此遣入此地的侍从不过寥寥,也不会有人紧盯着沈鸢这位五公主的一举一动,这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暗箭刺入肩头的窒痛感令人难以忘却,沈鸢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公主,一向是极其怕疼的,这般的痛楚她并不想经历第二遍,更遑论是利刃剖入骨肉时剜心裂胆般的滋味。
可若是能活下去……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血肉之躯已成为她绝境中最后的筹码。
她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去赌沈煜心中最后的慈悲。
更漏嘀嗒作响,落入木臼中的水经彻夜的寒风吹拂,表面渐而凝成清透的薄冰,又在无止息的滴水中徐徐皲裂,形成细腻而纵横参差的纹路。
月移影随,雪势渐小了些,黎明时的天幕晕开一抹浅淡的黛色。
温煦的天光映入沈鸢干涸的桃花眸。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匕首,朝自己的胸前狠狠刺去。
血花四溅。
……
建章宫的另一头,沈煜亦是彻夜无眠。
宿泱离开后,他披上雪色的狐裘,孤身一人掌着竹骨伞,踏着满地的清白,缓步行至复道前的紫珠木下。
隆冬时节,早已凋零的紫珠被风雪摧残的不成样子,盘虬交错的枝干像是垂暮之人眼角的皱纹。沈煜伸手轻抚过枝头,触到了比雪还冷的温度。
他长眸微抬,将视线转向了烛光未歇的承华宫。
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去想,此刻的沈鸢面临了无希望的前路,枯守在烛前时,会是怎样的神情,怎样的心境。
他就这般望着少女在窗前投下的身影,望了一夜,任由风盈襟袖,雪满睫羽。
天色将亮时,沈煜回到了寝殿。他褪下狐裘大氅,一身素衣跪坐在观音像前,祈求这样的净地能抚平他纷乱的思绪。
焚香的烟雾在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盈满室内,衬得这身雪色身影皎若云外仙。
万籁岑寂,佛香缭绕,他却心有杂念。
一声极轻的叹息融化在满殿的香雾中。沈煜平复呼吸,在观音像前轻阖上眼,经雪光映衬,整个人便犹如不染俗尘的佛尊玉相。
——沈鸢带着满身的血闯入沈煜的居室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檐下惊鸟骤飞,慌乱的脚步声遽然打破了这片沉重的阒寂。一道姝色身影惊扰佛前,姿容绝色,衣袂如血。
她踉跄着倒在沈煜的身前,苍白的手捂着胸口的伤,浓稠的血透过指缝源源不断地渗出,滴落在深檀色地板上,与裙边曳着的雪水混晕在一处。
“皇兄……”沈鸢觑着沈煜阖目的清岑容颜,嗓音刻意掐出几分哽咽的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中泛酸,“纵身处建章宫,欲害我之人仍不罢休……今、今日晨起之际,竟有刺客闯入我的寝殿……”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落如珠散:“皇兄知晓,欲夺我性命之人不计其数,若回到未央宫,此身命数不过朝不保夕……我实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唯有灵泽哥哥能护我一命……”
沈煜字灵泽,取自楚辞中的“思灵泽兮一膏沐,怀兰英兮把琼若”。沈鸢这般唤他,是希望能悄无声息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佛香缥缈中,沈煜徐徐抬眼看向她,目光是一贯的清沉悲寂。
他的神色平静如常,瞧得沈鸢莫名有些心虚。
她对自己下手不轻,提着裙摆跑至沈煜身前已耗尽了气力。但眼见沈煜依旧没什么反应,斟酌须臾,便只好艰难地挪动着柔弱的身躯,伸手搭上面前人一尘不染的雪色衣摆。
赤色与白色交织,如红梅泣雪,平添上了几分悲怆的凄艳。
她仰首哀求,声泪俱下。
“我身负重伤,恳请皇兄看在多年的兄妹之情上,再救我一次……日后不论皇兄想要什么,昭昭都会站在皇兄这边……”
“但求皇兄垂怜……”
注:女主小字昭昭,光明与生机之意。
“思灵泽兮一膏沐,怀兰英兮把琼若”——《楚辞·九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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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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