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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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皇兄垂怜……”
少女滚烫的呼吸，若即若离地拂过沈煜的手腕。
沈煜睫羽垂落，目光停凝在她的指间，眉心微蹙。
时光的流逝在此刻被拉的冗长，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沉默如巨石般硌在心口。
沈鸢默不作声地攥紧衣袖，抿住红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声。
她并没有亲手刺到要害，可是胸前的刺灼感接连翻涌而上，摧魂裂骨般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
终是再也经受不住，她没有精力再去伪装，滚烫的泪珠实打实地砸了下来，浸透了沈煜平整素洁的衣袂。
“皇兄……”
清泪不经意间滴在沈煜苍白的掌心，他似是被灼到一瞬，指节微微蜷缩。
唯恐他再次无动于衷，沈鸢索性不管不顾地攀上他的雪色衣袖，犹如找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双盈盈有泪的眸子里满是乞求。
她急于求生，便没有注意到，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了堪称冒犯的地步。
少女晃漾的青丝落在沈煜的指尖，熨帖上一层微妙的痒意，蜿蜒而下的血染上他的素衣白衫，衣袂交织在一起时，便像极了恋人间的抵死缠绵。
她就这般仰首等着他的反应，一颗充满希冀的心，在漫长的漠然中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沈煜会再次拒绝她时——
青灯古佛前，端坐如松的男子朝她伸出一只手。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迎上沈煜的目光，只觉得那双凤眸愈发漆黑幽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宿泱，传医师过来。”沈煜淡声道。
传下命令，沈煜倾身将少女扶起，墨发与少女的青丝勾缠一瞬，铺天盖地的旃檀香再次席卷而来，强势到连沈鸢身上的痛意也被抚平许多。
感受着皇兄掌心的温热，沈鸢心跳如鼓点，听着他轻缓的声音落入耳中：“你是我的皇妹，我自会护你周全。”
沈鸢的一颗心，随着这句话渐渐平定下来。
——她终究还是没有赌错。
沈煜到底还是心存慈悲，不论他是否顾念兄妹情谊，但有这句话在，起码在她养伤之际，便再不用过上那般担惊受怕的日子。
而借着在建章宫的日子，她大可以从长计议，找到一个真正可依附的靠山。
她深吸一口气，纷乱的思绪渐渐明晰。
扶着少女靠在凭几上后，沈煜抽回了手，同她再次拉开距离：
“你受伤过重，宿泱会带医师给你看伤，这些日子，你便暂且留在此地养着身子。建章宫虽不是百无一漏，较别处却是安然许多，皇妹不必太过忧心。”
沈鸢要的便是沈煜这番话。
她对此安排甚是满意，但眼睫轻眨，还是作出一副情凄意切的模样，用虚弱的嗓音颤声道：“劳烦皇兄了……”
沈煜垂眸看向她，不置可否。
再次开口时又转了话茬：“刺客敢潜入建章宫倒是奇怪，我会亲自派人去查，承华殿也该添些护卫了。”
提起刺客的事情，沈鸢心中有些发怯。再次抬眼时，她发觉沈煜的神色不知为何冷了一瞬，眉骨沉沉压着眼，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能将她彻底看穿。
沈鸢原本还算平稳的心跳，忽而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所幸医师及时到来，身上的伤也容不得她去思虑太多。她哑声朝沈煜道了声谢，便任由医师搀扶着回了寝殿。
能好好地活下去，才是她此生最大的执念。
寒风抚着雪粒子簌簌落下，清雪已在地上积了两寸有余，少女艰难蹚过雪地时，所留下的脚印明晰可见。赤色曲裾裙摆曳出的鲜红血痕，在岑白天地中刺得人眼疼。
直至女子的鬓影钗光瞧不见了，宿泱才上前开口：“殿下到底是心怀悲悯。”
只是满地的血迹映入眼帘，宿泱却也一时分不清，沈煜对沈鸢的妥协是为了晏中丞，还是真的对自己的皇妹心有怜意。
沈煜眉目微敛，并未言语。
素洁的衣衫上浸满了少女的血，亦有泪痕在其上洇开了一片。沈煜压低眉心，将脏污的外衫褪下，跟前的宿泱忙识趣地伸手接过。
“这外衫……”
“扔了便是。”沈煜的嗓音又沉冷了些许。
语毕，他复又披上先前的狐裘大氅，再次跪坐佛前，面色空岑雪净，一贯是清冷疏离的模样。
瞧着衣衫上斑驳的血痕，宿泱又忍不住多嘴：
“此等奸宄当真胆大包天，宫外暗杀不成，竟敢将靶子对准建章宫来了，真是一起子下作东西。奴才这就派人去查，揪出那帮目不识泰山的……”
“不必。”沈煜忽而轻启薄唇，打断了他。
宿泱疑惑：“殿下？”
沈煜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耐人寻味：“我心中自有定数。”
错金博山炉中的香雾盘旋而上，被女子搅乱的气息，在空寂的冷意中渐渐平复下来。
他正欲抬手，换下佛龛前的三炷香，袖间却有什么东西熨上手腕，荡开一片细微的痒。
沈煜一怔，将其轻拈在指端。
——那是独属于少女的一根青丝。
沈煜目光垂落，将青丝捻了捻，残留的柔香就这般徐徐漾开。
他这才发觉，方才离皇妹那般近，他身上早已被她温吞缱绻的气息浸了个透彻。
观音像前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沈煜朝沈鸢离开的方向望去，眉心蹙的愈发紧了。
……
待医师处理好伤口后，沈鸢便在榻上陷入了沉睡。近日她历经波折，实在是疲倦极了，唯有这一次才算真正睡的踏实。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漏夜之际。月华清辉淌了一地，覆在廊檐下的红梅间，亦透过窗棂覆在少女姣好的容颜上。
——长安城接连几日未尽的雪，终于停歇。
殿内并未燃灯，入目的是一片倓然的幽黑。沈鸢缓了须臾，方能勉强视物。
她有些口渴，下意识地想唤自己的贴身女使，话未至嘴边，这才反应过来，香芜在宫外遇袭时便与她走散。
而此时殿内并无旁的女使，若是使唤殿外的护卫，到底不太妥当。
略一斟酌，沈鸢只好轻捂着肩上的伤，起身下榻。
蓦地，漆几前的缠枝灯倏而亮起，光晕流泻而出，亦照耀出一双幽冷的狭长凤眸。
“醒了？”沈煜咬字很轻。
沈鸢不知皇兄是何时来的。她身形瑟缩一瞬，须臾，顺着他的话绵软地应了声。
灯烛只燃了一盏，殿内算不得华光明澈，反而显出几分幽岑的暧昧。这位皇兄依旧是素洁的白裾深衣，雪色大氅，然而在昏暗的烛火下，却莫名显出几分诡谲的压迫。
沈煜未曾动弹，她便也不敢继续动作。
少顷，烛火前的男子继而道：“这是医师送来的疮药，交代在今夜按时涂上。我见你熟睡，便未曾打扰。”
说着，他便兀自起身，将一样做工精巧的白瓷瓶子搁在沈鸢跟前。
沈鸢接了过去，能明晰地感觉到其上的温热，那是属于皇兄掌心的温度。
想来……皇兄守在榻前，已有几个时辰了罢。
她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真诚道：“多谢皇兄。”
沈煜并未言语。
沈鸢想，她这两日说了太多感谢的话，皇兄怕是要听腻了。
她还要说些什么，却忽而想起，此时香芜不在身边，医师也早已离去。
而沈煜性冷好洁，不近女色，自请到未央宫清修养伤时，未曾携带一位女使。
——偌大的建章宫，竟找不到一个能为她上药的人。
而身边亲近之人，也只剩下……
她攥着疮药，踟蹰地看向面前长身鹤立的沈煜，有些难以启齿。
沈煜开口问：“怎么？”
他的五感是那般的敏锐，沈鸢神情上一丝微妙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鸢心口一颤，犹疑着启唇：“整个承华殿，无人能为我上药……”
沈煜眸光清岑，语调平静：“你可以自己来。”
“皇兄，我怕疼……”沈鸢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
昏暗的室内，榻上的少女缩了缩纤弱的肩，白皙的手指将被褥攥出层叠的褶皱。说这话时，她面露羞赧，一片薄红自眼尾蔓延至耳尖。
沈煜身形一滞，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男女之防不可破，然他们是彼此照拂的兄妹，倒也算不得逾越。
沈煜鼻息微沉，拿过盛满疮药的瓷瓶，坐在沈鸢身前，熟悉的旃檀香与少女身上的柔香交织一处，沁出几分令人始料未及的旖旎。
沈鸢被他的身影笼罩其中，不自觉地缩了缩肩，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面前人伸手轻褪去她的衣衫，冰凉的指端解开束巾时，不经意间触上少女柔嫩的肌肤，似有一片羽毛轻拂而过，若即若离。
她香肩半露，仅有轻薄的抱腹遮住胸前的芙蓉。沈煜的吐息轻落在她颈间，掀起一层微妙的酥麻。
沈鸢咬紧下唇，错开视线，耳尖几乎红透了。
沈煜似对这一切毫无所察。
束巾落下，入目的是猩红的伤痕，他指端剜出疮药，将其轻涂在少女的伤口上。
“好疼……”
突如其来的蛰痛令沈鸢倒吸一口凉气。她浑身发着抖，下意识地后挪了一寸。
身前的男子却伸手桎住她的手臂，制止她的动作。
“别躲。”他如是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妥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