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光》辞恙

3、第 3 章

　　下课铃打响，缇江续和徐阳成同时起身走出了教室。

　　从教室后门一同进了楼梯间，又共同走过一截走廊。

　　徐阳成的脚步忽而停在了拐角处:“0613你是跟屁虫吗？”

　　这话刚落下，缇江续就从他身边掠过走向了理科一班的后门。

　　缇江续径直走进了班里，趁着刚开学，鱼龙混杂中她敲了敲符诗丞的桌子：“嘿！我的小诗诗。”

　　符诗丞抬眼，刚和她讲话的男生也被后门的声音呼唤。

　　缇江续顺着声音看向了教室门口的方向，徐阳成悠哉地靠在门框上，逆着光隔着一截距离看不见什么表情。
　　忽而又被另一个人的身影遮挡住了。

　　缇江续自然地收回视线，挽起符诗丞的手往教室外走：“我们数学老师换成高三年级主任了。”

　　“朱宇？”符诗丞问道。

　　“是姓朱来着，不知道叫啥……你知道他啊？”

　　缇江续扶着栏杆向外远眺。

　　符诗丞：“他是理科尖子班的数学老师，你可以想象一下。”
　　也不容缇江续去想象，符诗丞很快就接着补充道：“他讲课比我们班还快，我们选修二还差一章多学完。”
　　“而且据说他的班考试前是不复习的。”

　　没有形容任何上课的状态，甚至连性格的形容词都没出现过，但缇江续已经被这几句介绍给怔住了：“那我数学岂不是没了。”

　　符诗丞揽过缇江续的肩：“没事，周末我给你补习。”

　　“得了吧，你的讲课和物理一样，高深莫测的，我更听不懂。”缇江续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

　　视线莫名落在了后门处，徐阳成的身影上。

　　阳光大面积铺撒着，讲他衬影在一片光芒之下。

　　她想到徐阳成靠在后门找人时似乎也是习以为常的举止再加上所谓“理科前三”的头衔。
　　他是从理科一班转来的？

　　缇江续朝着徐阳成的方向扬了下头：“他之前是你们班的？”

　　“你说徐阳成？”符诗丞顺着看过去，“他好像是二班还是三班来着。”

　　缇江续“哦”了声。

　　“他转到你们班了？”符诗丞问道。

　　缇江续点了点头：“还是我同桌。”

　　安静了片刻，符诗丞又恍然大悟般开口：“那你数学有救了。”

　　“我和他是之前奥赛班认识的，当时竞赛班有道题，老师讲了很多遍还是一群迷茫的视线，喊了好几个人用他们的解法讲一遍，你敢想那么简易的步骤他讲了一面黑板，不过确实讲得还挺细腻的，笼了一堆基础的知识点，看起来没什么必要，但确实挺透彻的。”

　　“然后奥赛的时候还拿了第二。所以听说他转文了还挺意外的。”

　　符诗丞语气平淡地叙述着。

　　毕竟她是那个第一，自然将所谓的第二名说得轻而易举。

　　但缇江续听到的是不一样的，对一个数学打擦边球的人而言，奥赛第二诶！

　　这层关系必攀。
　　缇江续已经盘算起了思绪。

　　不远处，徐阳成接过了书本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看向了这边，喊了声：“0613要上课了，你不回教室？”

　　“0613？”符诗丞对这称呼起了兴趣，看向因这突如其来一声怔住了的缇江续。

　　缇江续对这个称呼无可奈何，匆匆解释了句：“外号外号。”

　　便小跑跟上了徐阳成。

　　路过后门时，悄然看见了刚才和徐阳成对话的人，那一瞬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形容词竟是“和徐阳成有得一拼”。

　　难以想象，这学校帅哥都藏理科班嘛？

　　*

　　当巧不巧，这一节便是数学。
　　年级主任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踩着预备铃便走进了教室。

　　一瞬整个教室的气氛都跟着下沉了一个度，走上讲台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操起板刷拍了拍黑板:“你们班上到哪个位置了？”

　　台下叽里呱啦一片，文科班数学拔尖的并不多，之前的数学课也算是该上上该下下，甚至办公室问题的只有几名固定成员，再加上经过了一个寒假该忘的都忘了。

　　黑板又被拍了拍:“课代表！”

　　班上没有再扬起多余的声音，直到有人回应了一句:“没有课代表。”

　　几束视线扫向声音来源，缇江续坐在后排一眼便洞悉了声音源头——大致是那个原本的课代表想罢工了。

　　缇江续低头翻动着课本，寻找笔记最终停留的地方:“等差数列学了一半了。”

　　“怎么这么慢。”朱宇懒得管他们班的那些事，从粉笔盒里随便抽了根便转向黑板边说边写，“那就重新从等差数列开始讲。”

　　“数列的概念都还记得吧？”也不等台下人回答，讲台上的声音自顾自地继续说:“然后等差数列就像它名字一样就是每一项和前一项的差都等于同一个数，用我们熟悉的……”

　　缇江续庆幸着自己刚回顾了数列，就这语速真的很难跟上啊。

　　也因为过快的语速，十几分钟过去了缇江续也没能完全融入课堂。

　　某一次低头再抬头时余光扫到身旁的徐阳成似乎从未抬起过头。

　　听课的思绪被打断。

　　缇江续转头看向了他陌生的书页上那堆三角形:“你这是哪一页啊？”

　　徐阳成闻声移开了右手，露出页码，也趁这个机会抬头看向了黑板上写得凌乱的内容。

　　“你学这么快啊！”缇江续看着那个已经接近最末的页码感叹道，“不愧是奥数第二。”

　　徐阳成简单扫了一遍黑板的内容就当是巩固旧知了:“嗯？你还参加竞赛了？”

　　“自然不是！我闺蜜参加了。”缇江续回答道，片刻又补充了一下，“第一。”
　　带着一种比自己得奖还光荣的调子。

　　“符诗丞？”徐阳成问道。

　　“对，厉害吧！”缇江续语调骄傲极了，“而且……”

　　还没等炫耀闺蜜何等威风的话术说出口，讲台就传来骇人地声音:“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随着全班的目光聚集到他们身上，朱宇边从讲台上走下来边问:“来说说你们聊什么有趣的呢？直接无视老师无视课堂啊。”
　　和传闻中一样，朱宇的课堂你干嘛都行，唯独带着其他人说话，影响别人不行。落入他视线里的新班级第一对，更罪上加罪。

　　“我跟我同桌说我只考了个奥赛第二。”徐阳成站起身后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全班因这话一下瞬间轰动起来，叽叽喳喳一片喧闹。

　　敢和其他老师还嘴还好，面前这位可是光传闻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年级主任。
　　但此时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主任久久没开口，一半是因为徐阳成理直气壮的态度一半是这因为他空有金牌教师的头衔，旗下却一个进奥赛前五的苗子都没有。
　　这么一提简直扎心。

　　气没处撒，朱老师看向一旁站得木楞，还傻兮兮跟着笑的缇江续:“你呢？奥数第一？”

　　“老师，你这看人眼光有点差啊，她怎么可能奥数第一？”徐阳成比缇江续先开口回答道，舌尖润了下唇，“她刚才在向我请教……鸡兔同笼”

　　全班哄笑起来。

　　缇江续桌下的手掐住了徐阳成的大腿。
　　与其来一个数学带飞的嘴欠，还不如让这儿继续荒置。

　　徐阳成面不改色:“对不起老师，我们不是故意扰乱课堂的。”

　　作为一个主任，宽广的胸怀让他别计较这件事，但心里那个竞赛的刺又迫使他不能就此算了。
　　最后两个人以800字检讨外加站着上课结束了这节课。

　　下课铃打响，徐阳成刚准备坐下，缇江续一脚踢开了板凳。

　　徐阳成挪了下脚抵住了板凳，伸手扶住后淡定地坐下:“0613脾气很大啊，不就是个鸡兔同笼嘛，我教你就是了。”

　　“请你下次来个函数什么的，听着也比较高级，鸡兔同笼什么意思啊？”

　　“别瞧不起鸡兔同笼，你还不一定会做呢！”

　　缇江续有些恼，没办法控制自己冷静，还鬼使神差地想要在这道小学生题目上证明自己:“行，你出一道，我会做给我道歉。”
　　就连说话也有些幼稚。

　　“三十五头，九十四足。”徐阳成很顺口地念了个题目。

　　缇江续听到后立马埋下头抽了张草稿纸开始计算，片刻笔拍在纸上。

　　“二十三只鸡和十二只兔。”

　　“行，对不起，小学生毕业了。”徐阳成笑着。

　　没什么诚意甚至话里还满是嘲讽的意味，但缇江续还是很欣然地接受了。

　　对于缇江续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没必要为这种事去斗气什么的。

　　抬眼看了下课程表才反应过来:“都高中了，什么小学毕业啊！”

　　徐阳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在意“小学生毕业”这个词，原来是反射弧搁这儿拉长了。

　　缇江续在这漫长反射弧后脸上还挂着生气的小表情，微微皱着眉，眉心挤出一个浅浅的小八。

　　徐阳成忍不住笑出了声。

　　缇江续懒得花口舌和他计较。

　　想着反正下节课是微机，坚决不和他搭一句话以表自己愤怒的内心。

　　结果下一秒班长朝着几个准备抢机子的人喊到：“会考都结束了，还想上微机呢？”

　　“这学期开始，微机、美术这些都换成自习。”

　　索性这是开学第一天，自□□比那些杂七杂八还赶不了作业的占课来得强。

　　紧接着缇江续就沉不住气地问：“你打游戏嘛？”

　　她本身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妄想走的生气流程也从来没超过一节课过。

　　“我暑假下了个游戏，本来觉得没意思的，但有个副本打不过去，我还氪了点钱有点不服气……同等级的都过了，为什么我打不过？”

　　缇江续的手机界面一片灰，大大的“失败”二字，上方还有BOOS未过半的血条。

　　上课铃响起，缇江续便准备收起手机。

　　“换个位置，”徐阳成说道，“我帮你打。”

　　说着两人就换了位置。

　　老师靠着黑板低头看手机对讲台下的小打小闹视而不见，更没注意到徐阳成在桌底下的小动作。

　　缇江续一开始还鲜有雅致地回顾着今日的课程，一到数学就分了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徐阳成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滑动的操作。

　　蓝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时而还会微微凸起。

　　屏幕上显示“通关”时，缇江续的视线还专注于徐阳成的手。

　　徐阳成抬眼便看到了缇江续那呆滞的目光:“被我操作秀到了？”

　　一瞬，缇江续忘记换了位，习惯性向后靠却落了空。心跟着一瞬颤动，手在空气中胡乱想要攀点什么，扯着桌子一同向后倒去。

　　徐阳成眼疾手快地腾出了一只手按住桌子，脚也踩着了桌腿。

　　缇江续悬在半空送了口气，直起身。

　　“基本操作，别膜拜。”徐阳成淡定地说。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慌乱的心跳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惶恐还是眼前平静笑着的人。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道谢时声音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