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谢你个头 ...
-
“啊——”简晰妥协，“好吧……”
那接下来做什么呢？她开动脑筋。
简晰抬头，对上他的眼，有了！
“你到沙发上坐着。”她说。
不能装作听不懂，简易带着不详的预感走过去，坐下，等待她的异想天开。
置物架的中层放着个塑料筐，里面装着简晰所有的发饰。她根据简易头发的长度，精挑细选了两根彩色发绳，快乐地走到他身边。
“我给你扎个小辫子吧！”
“好啊，谢谢晰晰。”他微笑。
——谢你个头！
她凑过来，微俯着上半身，仔细地给他垂下的刘海划下分界线，分成两份，左边一股，右边一股，冲天辫就这么扎好了。
简晰扎头发的时候也不专心，只因他发丝手感太好，她没忍住轻柔地薅了几把。还好他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若是真人的话，她这样对待他，怕是要被骂得很惨了。
思及此，她干脆停下手中动作，移动脑袋到他面前，观察他的双眸。
那里空洞、呆板，什么都没有，她安下心来，不再想这个问题，专心欣赏起自己的杰作。
认真研究的话，简易的五官其实是偏厚重的，硬朗但柔和，若是给他的眼里加上神采，那么他笑起来应当是很有感染力的，类冬日暖阳的感觉，温暖但不刺眼。
不过现在吧……
双目呆滞无神，刘海和头前方的发都被扎成两道冲天辫，唔，看起来就很幽默了。
她现在一定笑得很猥琐吧？那种恶作剧成功的，“小人得志”的笑。
不行，一定要留个纪念。
简晰摸出手机，对着简易一顿乱拍。
从她笑开始，简易就觉得不妙了，直到亲眼看见她拿手机疯狂拍下此刻，他彻底破防，自己还是逃不过被拍下奇怪照片的命运吗？它会浏览到的吧？
可简易的破防也是悄无声息的，安静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崩溃，思想乱作一团，唯一能整理出来的就是——希望她不要上传到网络，就储存在她手机的本地文件就好。
简晰拍完几十张，美滋滋地坐下，靠着沙发欣赏，对头顶上方那绝望的致命的目光无知无觉。
好有趣噢，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新的乐趣，她咬着指尖，刷着新鲜出炉的照片，很是快乐，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童。
不过简晰并不计划上传到任何社交软件，她觉得这些照片会毁了她维持多年的冷酷理智人设——不管是拥有伴侣机器人，还是如此“玩弄”他，都与她的对外形象不符。
怎么就，恶趣味就这么被勾起来了呢？难道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冷酷理智的人？
唔……有待考察。
她看似专注于照片，实则思绪早已飘到不知哪里，直到尖锐的闹铃声在手中响起，她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才回过神来。
睡觉的时间到了——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她总是在工作日晚上调闹钟，提醒自己在固定的时间上.床休息。
那就睡吧。
她把手机扔到床头，起身刷牙洗脸去。
一阵洗漱声后，简晰从卫生间出来，关灯，随后摸黑走到床边，躺下，扯被子盖上，倒头就睡。
不是……
我，我呢？
简易在黑暗中惊诧地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他头上的东西，身上的裙子，就这么呆在那儿，她不管啦？她不会品味奇特，喜欢上这个装扮了吧？
黑暗中，他绝望地，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尽管这是他有意识的第二天，但是根据他多年在互联网上游荡的经验，他也知道，在人类社会，如此装扮实在是怪异且搞笑。
她为什么要给他打扮成这样？
他回忆着简晰的衣着打扮，正常且美观，她审美应当是符合人类常规标准的，可…可为何要如此对他？
床上，简晰蒙着被子，盖着口鼻平躺了一会儿，呼吸开始不畅，她猛地掀开，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刚才玩得太兴奋了，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她扭头，冲着安静待着的简易喊：“简易～简易～”
“嗯，我在。”简易及时回答，顺便推测了下她的意图，不好猜啊……
“简易简易～”她似乎也不想做什么事情，只是兴奋地喊了他一声又一声。
他也只能一声再一声地，有耐心地应答。
“嘿嘿嘿……”她傻笑，砰一声躺下，把被子扯到脖子附近，嘴角止不住地扬起，她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笑着笑着，眼角突然湿湿的，是泪水溢了出来。
她用掌心抹去泪水，却根本抹不掉，泪反而越来越汹涌，鼻子也塞住了，她坐起来，在枕边抽了张抽纸擤鼻涕。
简易听见了她的呜咽声，犹豫着要不要做出反应。伴侣机器人的程序上似乎是有类似的规定，那，就问吧。
“晰晰，我好像听见你的哭声，你是在哭吗？”
预料之外地听见机器人的问候，简晰定住。啊，他竟然能听出哭声吗？她怎么突然觉得有些羞耻呢？
“我，我没有，你听错了。”简晰嘴硬，“我只是冷到了。你坐在那里，不要再说话了，也不要乱动。”
讲完，她擤完最后一把鼻涕，扯着被子睡下，努力控制情绪和泪水，不让那旁的简易再听出一点儿动静。
按正常的逻辑来讲，简易只是一个物件而已，同家里的沙发衣柜并无区别，她没有在他面前伪装嘴硬的必要，可她就不愿意这样。
或许是他类人的外形太容易惹人联想，她总觉得，若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情绪变化，就是一种投降，是一种自控失败的证明。
简晰不愿意这样。
“好的。”他乖巧答应，百思而不得其解。
简晰分明在哭，而在哭的前不久，她还在怪异地狂笑，而狂笑的前不久，是疲倦和悲伤。她的情绪怎么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有跨度如此大的变化？她是一个情绪起伏很大的人么？
人类的情绪……真是复杂。
简易面无表情地顶着冲天炮陷入思考，沉静地与黑夜融为一体。
———
尖锐而熟悉的闹钟声响。
简晰眯着微微胀痛的眼，摸出手机，关掉闹钟，再看一眼时间，8:10。不错，还早，今天可以慢慢来。
她大大伸了个懒腰，缓缓坐起，爬到床尾，拉起窗帘一角。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她深呼吸，感受到瞬间的自由舒展。
或许是天气不错，又或许是昨晚玩得开心，今早起来她只觉得轻快舒畅。虽说睡前是哭了会，但哭完之后有种压力被纾解的轻快。
用力一扯，把厚些的窗帘拉到一边，露出底下透光不透人的米色窗纱，让阳光流进来，接着窗户推开一条缝，让新鲜的空气漫进来，赶走沉重黑暗。
简晰悠哉悠哉地起床，到衣柜里拣出要穿的衣服，再到卫生间洗漱。走到衣柜那边时，她正好要跨过简易，垂眸就正好能瞧见那两簇极有生命力的头发。
她偷笑，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换好衣服，在圆桌上挑一包前晚摔下来的营养液，简晰随意在地上坐下，边吸营养液，边欣赏自己的杰作，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简易与她对视，敬业，面无表情。
唔……要不留着吧？下班回来再说，简晰想。
经过一整天疲惫的劳作之后，回家看见如此特别的他，她低沉的状态应当会瞬间就提起来吧？她想要好心情，果断决定暂时不给简易换装扮。
吸溜完营养液，简晰突然想起来个重要问题：“简易，你的电量还能用多久？”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事。
他赶紧检索一番：“剩20%。在不进行任何活动的情况下，还可以保持4个小时的开机状态。”
简晰赶紧把放在桌上的充电桩拿出来，在沙发旁的充电座上插好，接着录入指纹，正式启用此充电桩。
充电桩——另一个限制高仿真机器人的手段。每一个充电桩都是独一无二的，内置的芯片里储存了对应机器人的信息，也就是说，一个机器人只能在对应的一个充电桩上充电。与此同时，充电桩上有相应的定位系统，一旦充电桩被报丢失，即可马上通过定位系统锁定其实时位置。
她把充电桩安好，喊简易过来充电。
他走过来，手臂上的某个位置贴近充电桩表面：“晰晰，充电成功了，大约在3小时后充满。”
“好，我知道了。”她看眼时间，该出门了，赶紧叮嘱，“简易，你在这里充电，充满电之后就到沙发上坐着，什么都不要动，知道吗？”
简易乖巧：“知道的，你放心吧。”
得到肯定回复，简晰放心地戴上眼镜，匆匆忙忙去上班，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启。工作嘛，还是一如既往地乏味和疲倦。
季度新品定下来了，按另一组的方案。庄昊然，就是她小组的组长，还是不死心，觉得那个“有嚼劲”的方案会有极大的前景。趁着这两天新的任务没下来，他推着小组的人接着研究“有嚼劲”的一百种表现形式。
她是心累，大脑也累，不过这就是工作啊，要挣钱的呀。
以前她总是在工作间隙眯眼放松神经，今天却有了新花样，那便是回忆简易的糗态，然后偷偷勾起嘴角偷笑。
同组的刘宇桐偶尔经过，瞧见简晰嘴角的笑意，大惊：“你恋爱了吗？”
简晰错愕睁眼：“没有啊，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噢，不是，我只是看你笑得那么甜蜜，以为是有好事发生。”
“哪里——”简晰否认，“只是想起了昨晚发生的好笑的事情而已。我才不谈恋爱，你忘了吗？我可是断情绝爱的人。”
“那倒是……”刘宇桐嘬一口咖啡，“话又说回来，你知道吗？组长说过，他觉得你是个无性别生物，他在你身上找不出一丝一毫女性特征。”
简晰真心欣慰：“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毕竟是一个毫无感情的beta打工人。”
刘宇桐拍拍她的肩：“你加油，我走了。”
“去呗。”她应答。
午休那会儿，简晰还找新纪元的客服要了一份简易的初始身体数据，她打算拿着这些数据给他买几身衣服，也不能总让他穿着那身裙子。虽然很好玩，但她隐隐地那样有点对不起他。
晚上下班得早些，出公司大门时天边还是深蓝和橘黄的交界，没彻底黑下来。
简晰直奔商场，找了几家性价比高的店铺，左拼拼右凑凑，算折扣算满减，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他买了从头到脚的几身衣服和鞋。出商场的时候，她只觉得肉疼，这可是近期最大的一笔开销了，之后在别的地方省回来就是。
从商场回公寓是全新的路线，简晰坐上公交车，欣赏窗外的灯光闪烁。什么时候，她才能在这个城市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小位置呢？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吧？只要她足够优秀和努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谢你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