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人为刀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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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寂静的屋内传来开门的声响，没多久，灯亮，他听见了简晰窸窸窣窣的换鞋整理声音，他赶紧摆出她离开前的姿势。
简晰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附近，盯着他瞧。
机器人应该怎么反应来着？简易赶紧读取原有存储的信息，赶紧展露微笑：“晰晰？”
她胡乱点头：“嗯。”
他确实是一整天都呆在原地，没有乱走乱动。她巡视屋内一圈，东西都好好地安放在原位，不错。
趁简晰往四周打量的间隙，他的眼忽地有了神采，迅速瞟了她一眼。
白t牛仔裤黑西装外套，人类女性中偏高瘦的身形，眉鼻唇都偏细、锋利，双目被一副窄长的黑框眼镜挡住，看不分明。
总的来说，是一个没甚特点的普通打工一族形象，非要揪一个特点的话，就是她看上去有些冷淡，是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漠然。
简晰对此无知无觉，检查没有问题后，她放下心，径直捡了换洗的衣物，到卫生间洗漱去。不论如何，先打理干净自己再说。
从卫生间出来，换上舒适宽松的棉质睡衣，摘下眼镜，简晰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从社畜的壳里脱身。
她没有再戴上眼镜，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近视，戴眼镜只是为了遮住自己的眼。跟直线条锋利的别的五官相比，这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显得太过轻浮，不符合她对自己“没有感情的beta打工人定位”，因此她习惯性戴上眼镜，将它们遮住，让自己看起来冷酷古板，回到家再摘下。
地上乱糟糟的，简晰俯身找到说明书，再到简易身边的空地坐着，仔细查阅。
虽说现在科技高度发达，但高科技产品总是同更高的价格联系在一起的，因而类似于纸质说明书，手机之类的传统产品还是因其低成本廉价而通用。
搞清楚了开关机和充电方法等重要的使用说明后，简晰把说明书折好，放到身后的圆桌上，再将地上一片狼籍收拾好，把除了充电桩以外的东西通通塞回床底。
她转身，看向简易，打算好好研究一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机器人在配送时就已经穿上了厂商统一安排的衣服——最简单的白t灰裤，这可太贴心了，她才反应过来。
唔，做点什么呢？简晰像有了个新玩具的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入手。犹豫不决只是暂时的，她很快有了主意。
“你就坐在这里，保持现在的姿势，不许动。”
简晰边输出指令，边站起来，一条腿跨过简易的身体，最后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挪了挪位置，调整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角度，然后上手，摸他的脸。昨晚心情不好，只随便看了他几眼，今天自己状态还可以，让她来仔细研究一番。
她要做什么？简易严格执行着指令，完美地扮演无知无觉的机器人，眼神放空，身体舒展放松。一切都很程序化，除了在她视线死角里稍许用力抵着地板的指尖。
简晰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观察抚摸，她第一个目标是他的双眼。
她需要确认它们是无神空洞的，以确保自己能明显区分出人与机器，从而保证她能以不变的对待工具的态度来面对他。
唔，灰黑的瞳孔，里面空无一物，简晰满意于此，她指尖触到他薄薄的眼皮：“简易，闭眼。”
他不情愿地执行指令。
其实机器人的躯体没有触觉，传感器能告诉他碰到了什么，但也仅此而已了。与她接触就同碰到任何一件东西并无两样，本来应当是无所谓的，可偏偏他的图像捕捉能力和面部情绪感知，或者说“视觉”高度发达，他清晰地看见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识别出她此刻隐隐压抑的的兴奋和紧张，这些结论让他想伸手推开她，制止她的行动。
简易闭上眼，他的世界转为一片漆黑，明明屏蔽了来自她动作的信号，那种反制她的冲动却愈发强烈。
这是什么念头？是紧张吗？是抗拒吗？他疯狂运算。
简晰无知无觉，沉浸于另一项活动，数他的睫毛根数。很无聊的活动，她却数得津津有味，左眼算一遍，右眼再算一遍，有种回到童年玩人偶时的乐趣。
感受不到外界任何信息的时间异常难熬，简易抵在地板上的指尖用力再用力，但也只是用力，他哪里敢有大动作呢？
“你快速眨眼看看。”她提出个奇怪的要求。
他照做，快速眨动眼皮，光和图像重新进入他的世界。
简易看见她在做什么了。
她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眼睫与眼皮附近，感受他眨动双眼时睫毛像羽翼般划过皮肤带来的酥麻触感。
简晰久违地，单纯地笑了。
视力很好的机器人自然捕捉到了她此刻的愉悦，他不理解；他还看清了她被镜片遮挡的双眼，灵动飞扬，琉璃般通透的眼眸，在他浏览过的人类图像中，算是既有特点的。
她似乎是沉迷于这个幼稚的游戏，没有喊停，他只能继续，垂在地板上的手握拳捏紧，只一瞬，又像意识到不应该似的，再次恢复放松的状态。
倚在他身上玩了会眼睫，简晰有些玩腻了，接下来做什么呢？
“简易，不要再眨眼了。”她双手撑着他肩头，歪着脑袋与他对视。
她在想什么让人难堪的主意？简易暗道不妙，可碍于身份，他无法做任何事，甚至还要听从她的指令，扮演一个乖顺麻木的角色。
他在忍。
这就是忍耐吗？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请简晰快放过他。
这是，无可奈何？
简易木着张脸，任她摆布。
她的脸越贴越近，侧着脸，在他脖颈上靠靠，在肩头上贴贴，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似是在探究奥秘。
简晰只是觉得肌肉皮肤的质感太真实，且触感极佳，靠着很舒服，贴近的时候，鼻尖竟然可以闻见清香宜人的皂角香。
她最后寻了个自己觉得舒适的位置窝着，放空思绪。她的发顶正好抵在他下巴上，正好忽视掉他不耐克制的目光。
香气进一步松弛了她紧张的神经，简晰眯着眼休憩。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这香气的来源是他本身，还是这身衣服？这套衣服，是不是四年多没洗了呢？
她僵住，猛地抬头，直直撞上他下巴：“啊——疼——”
简晰痛出眼泪，弯着腰，微仰着头，噙着泪珠的控诉的眼眸对上他空洞的双眼。
她是想控诉他来着，可谁让他不是人呢？她能怎样，还不是将他原谅，然后怪自己莽撞。
保持着这个姿态好一会后，痛意才缓缓消去，简晰想起了刚才准备做的事情。
她皱着鼻子，像狗狗那般，在他身上裸·露的部位和衣服上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她确认了香气的来源是那身衣服。
那衣服，四年多没洗了，会不会很脏啊？她穿着干净的睡衣贴上去了诶？简晰看看他，再看看他穿的衣服，思考起来。
她又想做什么？简易提起十二分警戒，想推算，可关于她的内容太少，根本推演不了。
他想起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换一身吧……换一身吧……
简晰缓慢从他身上爬起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力的指尖终于随着她的离开放松了。
她坐到旁边，对他说：“你站起来。”
她有个想法，但需要先确认他的身体数据。
简易站起来，自上而下俯视她，她才意识到，一直缩在角落的他，还挺高大的，自己的新念头，可行吗？
她盯着他的眼神越发游移、不确定，简易暗道不妙。
简晰起身，直接踩着沙发走到衣柜那边，翻找了会，掏出条皱巴巴的睡裙，再蹲下来，从圆桌上抽出两三张湿纸巾。
她郑重其事地拿着这两样东西从沙发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平视简易：“这是睡裙，这是擦身子的湿巾。你拿着这两个，跟着我到卫生间，先脱衣服，用湿巾擦身子，再换上睡裙，你可以独立完成这些吗？”
不能——这是简易此刻所想。
“当然没有问题。”——这是伴侣机器人程序设定里既定功能。
简晰笑了：“行，你跟我来。”
她小心地从沙发上下来，引导着简易走进卫生间，关门，把卫生间留给有大工程要做的机器人。至于她，她对裸露的机器人不感兴趣，更想看穿裙子的机器人（划掉，填上“男人”）。
卫生间内，简易拿着湿巾和睡裙，对着镜子愁眉苦脸。虽说是初次见到自己的脸，但莫名觉得它看上去有些疲倦。
脱吧脱吧，擦吧擦吧，穿吧穿吧，他极其不情愿地执行。
能自由控制的上身动作缓慢，下身执行的速度却极快，简易叹息。据目前的观察来看，他能控制的上半身是不受简晰指令影响的，下半身现在还不行。
简晰在门外期待地踱来踱去，时间真是过得太慢了。
她忍不住催促：“你换好了吗？”
他对着镜子里穿着修身水粉吊带睡裙的男人皱眉，痛苦地合眼：“我换好了。”
“你快出来吧～”她话里有掩不住的兴奋和恶趣味。
诶，他会不会开门？简晰突然想起来这点，赶紧拧开把手，门往里一推，正正好，她对上面无表情地穿着萌萌裙子准备开门的他。
别说，还挺适合他的。
这睡裙过于宽松，被她塞进衣柜里积灰很久了，没想到他穿上却是修身的效果，而且显得他手长脚长，肌肉的线条很是好看——不看脸的话。
加上脸么，就有那么一丝丝好笑了。
简晰努力往下压嘴角，眼珠子转了又转，似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你出来吧，走到桌子前站好。”她交代一句，接着自顾自地在屋内翻找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出几张图片，最后举着手机站到美丽的他面前。
“简易，来，试试，模仿这个动作！我要拍照做纪念。”她兴奋地说。
模仿，动作？
简易视线落在手机屏幕，显示器上是一张女明星半蹲捂住裙摆的经典照片。
他吗？
穿着这个裙子，摆一个奇怪的姿势任她拍照，然后照片会留存在她手机里。如果她有设置自动上传或是她主动上传到互联网的话，那它百分百会看见的吧？
简易不愿意，甚至到不愿意到上半身一动不动，僵直着没有反应；控制不了的膝盖刚要弯曲就马上被他制住了，停在某个微弱不明显的位置。
不许动！他强行控制。
她看一眼迟迟未反应的他，难道说，这个要求有点儿超过他的学习和理解能力吗？
“你无法模仿她吗？”简晰略带遗憾地问。
他赶紧抓住机会：“是的。”
“很抱歉，晰晰，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简易甚至假惺惺地安慰她。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人为刀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