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不机器》橙皮丁

24、恐慌膨胀

　　回到家里，简易正坐在毯子上敲键盘，见到她在正常的工作时间回来，他略讶异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答：“我辞职了，从今天开始就正式不在原动力上班啦。”

　　“那你想好之后的计划了吗？”他问。

　　“投简历，找新工作，然后继续上班挣钱。”简晰平静地说，“你怎么没有反应？”

　　简易眼中有不解，小心地问：“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比方说，说我做事太冲动，想得不够全面，说我没考虑到没工作之后的生活问题之类的……”她略沮丧地举例说明。

　　“我本来就是靠你养着的，说这些也太不关心你了吧？”他否认她的联想，“倒是我在想，你现在需不需要我尝试挣点钱来供我俩生活？”

　　简晰眼里有了丝笑意：“那倒不必，你还是先别暴露自己。我的履历还不错，找一份新工作没那么难，不必担心生活问题。”

　　他认真地说：“如果某一天你需要我做什么的话，务必开口。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支持，我们是‘盟友’，对吧？”

　　“嗯。”简晰用力点头。

　　休息了两天后，简晰开始找工作，投简历是必须的，别的时间，她在持续上专业相关的网课，保证自己不忘记专业知识。

　　营养液行业的三家头部企业都在临市，从原动力离职之后，简晰陆陆续续地往另两家总部和分公司提供的岗位投递了简历，她认为继续从事自己熟练的岗位是个不错的选择，两家公司同样是业内大厂，若是能入职，也不算是“降级”。

　　幸运的是，在简历投递后的第三天，她便收到了其中一家大厂的面试邀请，并顺利通过了一面。

　　二面约在三天后的下午，简晰提前算好时间，保证不迟到，然后在准备换鞋出门的前一秒，喉间突然涌上来一股呕吐的欲.望。

　　她立刻冲到卫生间，想让自己吐出来，干呕几下，无果，反而是冒了一身冷汗。

　　简晰走到桌边，喝几口温水，希望能让自己恢复正常。

　　其实胃肠上的不适早就在她得知二面的具体时间后就开始了，连着三天，她都觉得消化困难，后脑勺坠痛。

　　“你怎么样？”简易在一旁关切地问。

　　她拧着眉头：“没事，我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简晰放下水杯，穿鞋出门，即将走到电梯口时，那股熟悉的呕吐欲再次翻涌而上，她恶心到不行，颤抖着蹲下，眼里沁出生理性的泪水，忍了好一会，终于等那股难受的劲过去。

　　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给一直联系的ＨＲ发信息：“您好，由于我的个人原因，没有办法去参加今天的面试，非常抱歉。”

　　很快，对话框里传来ＨＲ的回复：“好的，收到。请问您是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吗？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可以将面试时间推迟，您看如何？”

　　头好像更晕了，简晰非常用力地让自己清醒：“谢谢您的关心，是我的求职意向发生变化，因此不再参加面试了，很抱歉。”

　　“好的，那祝您早日找到理想的工作。”ＨＲ礼貌回复。

　　“谢谢。”
　　打完这两个字，简晰便有气无力地将手机放好，扶着墙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楼层尽头的窗户边，对着窗户框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这反常行为的原因。

　　初面的面试官是这岗位业务主管，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此岗位的直属上级。她一见到他，就暗道不妙，原因有些荒唐，这位主管长得跟庄昊然有六七分相似。

　　她赶紧在心里骂自己，别多想，理智行事。

　　她尽自己最大努力克制住了想立刻逃跑的念头，在面试中很好地展现了自己，也是因为如此，她才顺利拿到了进入二面的机会。

　　她是该珍惜此机会的，但生理的反应做不得假。简晰一想到未来要同这位主管共事，就忍不住地恶心。

　　他不仅长得跟庄昊然相似，就连面试时问的问题和沟通交流时表现出来的反应都与他类似，她不禁推测，入职后，说不定她的遭遇会跟在原动力时类似。她被这样的可能性吓到，就算再怎么劝自己要理智，要考虑能得到的好处，都说服不了自己。

　　在窗边站了会后，那纠缠了她两三天的恶心感消失无踪。

　　简晰叹气，那就再试试别的公司吧。

　　一段时间内有限几家公司放出来的岗位总是有限的，她决定扩大简历投递范围，再投递了一批一般意义上专业相关的好岗位。

　　反馈不错，简晰在短期内获得了多个面试机会，简单筛选过一遍，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奔波于各家公司之间，只为寻求到个最佳机会。

　　她面试表现也不错，进入了好几家的终面，两周时间内，拿到了两个offer。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选择广泛，当下是个主动权极高的情况，可随着offer一个个发放下来，简晰却愈发感受到某种压迫感，时常会有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内心的恐慌在不受控地膨胀。

　　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敢去上班。

　　过去四年多持续而来的负反馈持续纠缠着她，像挣脱不开的鬼影，她很害怕，顺利入职的开局会被正式入职后的否认和打压取代，再次陷入不得志的恶性循环。

　　但不去上班，显然不行。

　　虽说她确实积攒了不少收入，但坐吃山空并不是一个对未来最好的决定。她有许多的账单要支付，有不能空窗太久的忧虑，有脱离正常状态的担心。

　　她站在某个T字路口，左边站着来自过去张牙舞爪的怪兽，右边弥漫着来自未来的名为不确定的迷雾。

　　往左是恐惧，往右亦是恐惧。

　　她站在必须转弯的正中，受制于恐惧，踌躇不前。

　　心理上的压力带来严重的生理反应。

　　离职最初那会儿的自律逐渐被涣散打败，规律的作息被慢慢后移的生物钟取代，她绷着一根弦，休息不好，玩乐不得，只是一味的继续面试，顶着炎热高温，努力地、理智地去争取那些她不一定喜欢的offer。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身体状态在短期内急速下降。

　　在参加完约好的最后一场面试后，简晰回到家，在玄关附近双腿失力，整个人一下摔倒在地上。

　　简易闻声赶来，焦急地将她扶起。

　　她唇色惨白：“我，我好像中暑了，现在头很晕，也站不起来，你能不能抱我到床上休息？”

　　话音未落，简易立刻将她抱起来。

　　她接着说：“置物架最下层有药箱……你去拿，拿支口服液给我，绿色包装那支。”

　　“好，我知道了。”他答应下来，将她轻轻地放到床上，接着大步走到置物架那边，拿出她说的口服液，拆开包装让她喝下。

　　头很晕，简晰微眯着眼，有气无力地看他从来没有过的忙忙碌碌的背影，知道他应该会把她照顾得不错。

　　生病的人，是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吧？

　　简晰接过他递来的口服液，用力吮吸苦涩的药液，再拜托他将自己的手机拿来。

　　药喝完了，她打开手机，向给自己发送了offer的HR们回复了婉拒职位邀请的信息，再一一客套回复完，她直接长按关机键，再也不看任何相关的信息。

　　她打算专心养病。

　　中暑引发的重感冒来势汹汹，简晰连着几天头脑都不太清醒，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床上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不多，都用在吃饭喝药上了。

　　简易这几天没出去，坐在沙发那边，开着电脑用键盘鼠标敲敲打打，也不知道是在干嘛，她晕着，无心去打听或思考。

　　他隔一段时间就过来床边看她一次，送水送药送饭，亦或是用体温枪测量她额头的温度。

　　不知道第几天过去，简晰感冒好了一大半，四肢总算有了力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开始下床到沙发边上吃喝，也开始在屋里慢慢地走，活力逐渐回来。
　　某天中午，简晰浑浑噩噩地醒来，没有起床，而是从枕边摸出自生病后再没开启的手机，按开机键，准备回复消息。

　　手机启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日期，她眨了眨眼，突然发现，截止到今天，她已经休息满一整个月了。

　　赶紧找份工作，解决生计问题的焦急猝不及防地冲入脑中，大脑在疯狂催促，心却有意拖延。

　　她起床洗漱，再到置物架上拿一包营养液。

　　啊，就连营养液都没剩几包了呢，她平淡地感慨，然后不紧不慢地坐下来补充能量。

　　对面的简易从电脑屏幕中抬起头来，观察她的脸色，虽说还是苍白，但已经比前几天生病时要好很多了。

　　他在她手边扫了几眼，没看见手机，于是他从毯子上起来，到床上搜寻手机痕迹。

　　从卷起的薄被里翻出手机，他走到简晰身旁坐下，把手机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