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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物伤其类 ...

  •   少女揶揄道:“多大点儿事呢,生怕人不晓得你是皇亲,惯是败家子儿气派。”因生得伶俐娇俏,神态毫无忸怩气色,所以就算嫌弃脸朱玉麟也做得能有几分可爱。她把身上手里的灯笼统统潇洒地丢给冯瑜,理直气壮说:“那你帮我拿会儿吧!正赶时间,脚也累了,姑且就借你的马骑会儿!”
      说罢,人就身轻如燕地翻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跨上了马背。她动作干脆爽利行云流水,方才的冲撞显然没有伤及内外分毫。
      冯瑜笑吟吟地替人拎起灯笼,牵着缰绳为其导向,甘之如饴地接受对方的派遣:“请小姐吩咐,咱这会儿去哪儿?”
      他向来对女子很有风度,由此在外落下了怜香惜玉的名声,母亲发愁未来影响不好,冯瑜自己从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仅是真心实意为她们着想罢了。勿论什么行当出身,他对谁的态度都一视同仁。传出花名是无心插柳的结果,全凭他人衬托。不过,现在身边的这位少女,情况的确有些特殊。
      朱玉麟颔首:“去城西卧薪草庐。”
      “天都黑了,怎么就你一人?”冯瑜佯视四周,低头看看手里的灯笼,关怀道:“还买了这么好些玩意,独个小身板儿掂得动么?武威侯府的其他人呢?他们就任你这么满街乱串?虽是行伍之家不拘小节,也太过放心京中治安了吧。”
      小姑娘双腿夹着马腹,满不在乎地答说:“我本就不喜欢,没人跟着才好呢!”她个子不高,骑在马背上更显娇小,乍看就像年画里乘鲤的女童,摇头晃脑地模样还带有两分稚气:“再者,我又非弱质女流,能护自己周全。”
      “刚刚不是说没哪受伤么。”冯瑜好奇:“大晚上的跑药庐作什么去?”
      “哎,借你的马坐坐而已,管得这许多?唠唠叨叨的……”少女瞥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有人等我送东西过去呢。”
      “小小灯笼还要你特地送去。刚认识的新朋友么?是男是女?”
      “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不料朱玉麟竟垂眼露出落寞,摇头叹息:“你生来什么都有,自是不会懂的。就像这京城,灯火霓虹连成一片,远远瞧去十分漂亮。其实,多亏夜幕降临,掩去了许多白日里遮不住的丑陋。”
      冯瑜听她话里带刺,知人今日是没心情说笑,倒不如何气恼,轻飘飘回说:“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有人就是专门为赏这夜色而来的,自然不会想到关心编笼匠人的手茧薄厚……不过,夜幕再黑,地上本有的坑洼也是填不平的。等从药庐出来,你还是乘我的马回侯府吧。”他低声补充道:“因日前四合台的事,平阳公主大怒,前儿又打了两回驸马。指不定最近还要继续找其他人的麻烦。平阳毕竟是皇后之女,别怪我没提醒,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消息可真?连京兆尹都点头了事过的,堂堂公主之尊,又何必跟小小草民锱铢必较呢……”朱玉麟拧起眉头,转念想了一想,口中喃喃道:“这事儿,董姊姊也得知道知道……”
      说话间,他们一行已走上城西的小道。脚下的石板路开始变得凹凸不平,道路两旁的光源也不如此前充足。到这会儿冯瑜手上的灯笼串儿就发挥了实在的用处。他把灯笼举高,好将脚底路况看得清楚,引得往来路过的行人时不时投来侧目。二人一马这般专注且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功夫,直到草庐草堂门前。
      卧薪草庐位于窄巷的路口,本是由民宅改建的平民药庐,外观实在其貌不扬。据冯瑜了解,这草庐里住的是名相当年轻的郎中。那郎中样貌清秀、为人谦和,且售卖的药材价廉、收取诊金公道,近年来在附近经营得算是有口皆碑。听说,郎中当年来京投亲寻人未果,遂无奈落脚安顿,勉强盘下了市场附近的铺面看诊糊口。最初,他的营生也无人问津,后来是靠免费赠医施药,结下了不少善缘,慢慢才获得认可,靠积累口碑站稳的脚跟。如今卧薪草庐外表看似不怎么起眼,却是多年得来不易的积蓄,还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冯瑜看向草庐门前挂着的昏暗纸灯,见整条深巷都是乌漆漆一片,便对正跳下马背的朱玉麟说:“我就在此等你。若有事,就唤我的名字。”
      少女奇怪地扭头看他:“我以为你要同去呢。”
      “门太窄,毅风进不去。”冯瑜站在原地把灯笼串递给她,又晃晃手中的缰绳:“我还是陪着它吧。”
      朱玉麟抿了下嘴角:“好吧,那你等着。”
      说罢,她转身去敲那扇旧门,拿圆滚滚的后脑勺对着他,自言自语地嘟哝:“其实,本来也没想带你。”
      不多时,木门板被从内侧拉开一道小缝,里头微微透出光来。小姑娘不忘回头朝他做了个口型,随即带着灯笼消失在了门后。
      残留在视网上的那堆圆圆的光点,在黑黢的暗巷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熄灭。冯瑜抚摸着毅风的脊背,望着巷口被切割成矩形的夜空,总觉鼻底飘过了阵似有若无的药味。
      他循着气味低身去找,发现是脚边被某人遗落在地的荷包。那绣花荷包的样子,是曾在朱玉麟身上见过的。荷包里头像塞了类似香草的东西,摸着很柔软,所以散发着特殊的草药清香。
      大概是她方才下马时不慎剐落的。
      冯瑜拾起荷包,先是端详了它的外观,稍稍掸了掸土,然后不假思索地揣进了自己怀中。

      =

      朱玉麟进草庐就抱着灯笼直奔里间,都没顾得上跟前来开门的董小珊寒暄。
      卧薪草庐不大,穿过前诊厅和烧柴的烹药室,就是不足一丈见方的井院和两间狭小的卧房。其中左间房门正虚掩着,内里隐约传来微弱的人声。
      “我回来了!”她推门而入,刻意把手里的灯笼串提得老高。
      床边作药郎打扮的是草庐主人董小瑚,见她急急火火地回来,总算松了口气:“我们一直担心你。外面就快到宵禁的时候了。”
      朱玉麟点点头,急切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董小瑚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起身主动把位置留给了她,悄声说:“你走后不久,她就又厥过一次。高热根本退不下去,我不停地用水擦身,可是不大见有成效。玉麟,她底子薄弱,外敷内服过,施针几回,吊命的人参灵芝也都灌过了,接下来……恐怕只得尽人事听天命……”
      “叶姑娘、叶姑娘?叶姐姐……”朱玉麟俯身轻唤躺在床上那人的名字。
      后者面色惨白,呼吸异常粗重。她紧闭双目,汗水浸透了发丝,胡乱地黏在面颊两侧,情状就像落水后脱险上岸的幼兽,还在止不住地寒颤发抖。因拔牙导致凹陷的面部又经掌掴撞击,早已崎岖肿胀得不成样子,叫人不忍细看。而暴露在外的那条手臂也纤细得吓人,几乎到了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的地步。在苍白的皮肤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痕迹和旧时的淤青,单看斑斑驳驳的局部,已不能联想到是活人的四肢。
      朱玉麟深吸了口气,攥住女子瘦弱的手腕,急切又欢快地说:“叶姐姐叶姐姐,你快睁眼看看!快瞧瞧呀,是我,我给你带灯笼回来啦!把他们的摊儿都包圆啦!快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女人听到她的声音,缓慢而艰难地撑开了麻木的眼皮。视野里闯入那堆团团光晕的瞬间,她感到一阵闪电般的刺痛,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泪水。泪水沿着眼角划过脸颊,和黏腻的汗水融汇,留下沙沙的痛痒。
      她的四肢已不能使唤了,无法亲手摸到那些温热的光球,只能僵硬地抬起脖颈,勉强转向身前的来人,喉咙地断断续续发出含糊的呜咽。
      “我们把这些都灯笼挂满好不好?这儿就能像白昼一样亮堂了。”朱玉麟握住她发颤的手,用手心儿捂着她冰凉柔软的皮肉,不住地鼓励道:“等坚持到天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叶姐姐,董大夫医术很好,大家都陪着你呢。你不要害怕,相信自己能行,不要放弃,好吗?”
      她留了一盏灯笼放到叶青枕边,剩下的都被陆续董氏姐妹布置在了房中各处。
      叶青的舌头受损,早已口不能言。脏腑承受的剧烈苦楚盖过了手脚断筋的疼痛,浑身肌骨似烈火焚烧般被折磨了许久,她心中早早就仅剩死志,不再有向生的奢念。但她还是朝对方提了下唇角,勉强笑了一笑,目移向她带回的灯笼。最终,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也不成,只嗯嗯啊啊地张了张嘴,簌簌地流下眼泪。
      面前的少女用温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而她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了,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眼前的画面恍惚地跟记忆重叠起来,影影绰绰地交杂混合,教人逐渐分辨不出虚幻还是真实。暗无天日的地牢和离开家乡前平静的田埂交错出现,路边的菜花,夏季的凉风,刺耳的蝉鸣……后来,感觉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她在迷蒙的蜃景里捕捉到了一个藏在缝隙中的小小光点。那是当年跟李牧去乡镇同游花灯节,买下的那枚朴素的圆形灯笼。圆滚滚的纸灯笼散发着坚定温柔的光,摇摇晃晃地朝她游移,很快就占满了整个儿视野。身体上的疼痛蓦然消散,变得从容舒适,不可思议地美妙。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降临,将世界里的光源全部吞没……耳畔响起那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她冰冷的血液瞬时凝固,无法逃脱地坠入了无底深渊,下坠、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心脏不停地剧烈跳动,每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忍耐了多久,起初掰着手指计数,直到被绝望压垮,发自内心地开始了对死的期望。她被迫灌下药粉,暂时麻木了感官,由内而外都变得疯狂。百般折磨没能叫她屈服,只会让人发疯,她兴奋地、病态地并且煎熬地期待着死亡。刀子切割皮肉,痛感变得迟钝,每当看到自己绽开的血肉,她都对死的渴求更加强烈……
      万分之一的奇迹真的发生了。
      黑衣少女从天而降。
      她在生死之际将魔鬼击倒,带苟延残喘的自己带离了那修罗地狱场。
      她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获救。
      电光火石间仿佛发生了神迹。
      即便,那解脱实在来得太迟。
      “玉麟,”董小瑚反复确认了几回,遗憾地叹道:“叶姑娘她……刚刚已经走了。”
      女子的躯体尚有余温,双颊病态的潮红尚未褪去,和活着的时候看起来一模一样。她平静地躺着,就像安睡去了,准备坦然地熬过最后的黑暗,再从容地迎接黎明的到来。那些造成面容创伤的痕迹,似乎也接连消退,还给了她原本清纯美丽的底色。只是,她再也不会睁开那双秀丽的眼睛了。
      朱玉麟把叶青的手臂放平,重新盖好被角,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那对瘦削的肩。她实在太瘦了,董小瑚替她擦身时总是难过。她以前经历过很多可怜的伤患,但还是不知如何下手,多看一眼都于心不忍。她们替逝者整理遗容,让她生前喜欢的灯笼围聚在身边,让她离开时做了精灵仙子般的睡美人。
      “叶姐姐,愿你来生平安。”朱玉麟低头双手合十:“我答应你,造成这一切的罪人,都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董小瑚恨恨地说:“那也远抵不过已凭白遭受的苦难。就算那些人最后下油锅、遭千刀万剐,叶姑娘也回不来了。她还那么年轻,却被践踏所有,如此遍体鳞伤、难堪痛苦的离开。玉麟,我是真的难过。”
      “那就逼他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无尽地偿还。”朱玉麟轻轻捋开遮挡叶青额角的碎发,认真地说:“太平公主发难在先,且四合台有其他人盯着,小珊姐姐的董生还是暂且不要在戏院露面。”
      董小珊守在床边,红着眼眶点头:“我已向班主告假。”
      “小大夫,叶姐姐她……之后也要拜托你了。”说着,朱玉麟喉头哽住稍顿,充满歉意地看向二人:“感谢你们愿意把画再多借我一阵子。”
      董氏姊妹对视一眼,同步朝她摆手示意。
      “父亲因它横受杀身之祸,遗物之于我们的意义委实复杂。我们只求当初父亲去世的真相水落石出,这画便是送给妹妹又有何妨。”董小瑚拍上她的左肩,神情郑重地说:“叶姑娘回不去家乡,要是她不介意,未来可以跟我们同住傅家坟地,女儿家们一起做个伴儿,也不怕黄泉路上阴冷孤寂。草庐位置偏僻,出了外街不大起眼,玉麟不必担心,我能一应妥善处置。”
      “倒是外头那男人,其兄乃如假包换大理寺正。便是有仗义花名在外,交游来往也切不可大意。今日他怎会跟你同行?”董小珊忧心忡忡地说:“任其在外总觉不安,也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
      “是在半道偶然碰上他的。最近蹭不了房顶,就借他的马骑,总比走道儿快些。”朱玉麟回道:“他不是坏人。放草庐外等着也有好处。不过,姐姐说的我明白,自会多留个心眼。”
      话毕,她自腰际摘下一枚通透秀气的竹叶佩,轻轻放到‘沉睡’的叶青枕边,正式地道别说:“我走了,叶姐姐。相识虽短,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

      今夜商辰回来得比预期早些。
      先是若姜站在窗外悄声说话,然后是一阵脚步,再来房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
      伏芫感觉到有人走到她床边,带来一抹夏末秋初的丝丝凉意。她呼吸均匀平稳,向内侧身裹着凉被,手腕随意地裸露在外,压着黑缎似的长发,佯做已然入梦熟睡。那人在床缘默不作声地驻足了片刻,而后在她的额前贴上了一片冰凉。
      她讶然睁开双眼转头看去——
      “没事。”商辰收回掌心,垂眸淡淡地说:“只是来看看。你睡吧。”
      伏芫揉着眼睛起身,半坐着归拢衣衫,发觉他眼角似有两分疲态,便边着拉手问道:“睡什么,你的手冷得像冰,冷不丁地贴过来,再困的都能给弄精神了。你是从哪里刚回来的?看起来有些疲累。是不是因前阵替我解封遗至体寒气亏,要不,明日烦请孟大夫给你瞧瞧吧?”
      “无碍的。”他任由被摸着手心儿,轻描淡写地回道:“再过几日就没事了。”说着,他朝伏芫浅笑了一下:“好了,你歇吧。我明日一早出城。记得有事就找念九。”
      “可惜我不能跟你同去……”伏芫失望地放开他的手袖,语带抱怨地叮嘱他说:“总之刀剑无眼,凡事切不可轻敌大意。”
      商辰轻抚她的发顶,答应着说了个好。
      他离开后,伏芫重新躺平酝酿睡意。
      房中恢复了寂静,许是他带进门的那丝秋凉,使人无法顺利投入安眠。
      以前那会儿她就睡觉很轻,轻微的响动就能惊醒,所以休息时总门窗紧闭。没想到在京城的商府大宅比天门山的夜里还要安静,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也一清二楚,任何周遭的动静更难逃感知。起初在卧床养伤的阶段尚可,待到恢复了七八成后,便因那些脚步声开始频频失眠,甚至整夜难以安寝。
      于是,确定商辰就在对门书房时,伏芫决定就留在房中坐稳调息,若他人不在府中,便悄悄偷溜去望月居外勘查。所幸若姜确如她自己所言,丝毫不通拳脚医理,稍作手脚便能让她倒头在侧厢里睡上两三时辰,顺利甩开这贴身随侍的眼线。照此低调摸索了几回,眼下商府的布局结构已被成功摸清了大概。
      这边正辗转烦恼的时候,那头书房忽然传来合页扭动的碎响。伏芫赤足跳到地面,当即俯行到窗边窥视,只见商辰身披黑色大氅的高大背影,正朝向望月居的圆形拱门外走。
      机会总出现在预期之外。
      她短暂地考虑了片刻,迅速更换鞋袜纱衣,确认若姜正在睡着后,沿着他方才的路径,悄没声地摸黑跟了上去……
      尾随商辰的过程不紧不慢,伏芫有意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招摇安插在府内各处的影人位部署是以相阵排开的,虽说也要费些功夫,但对熟悉过后的她来说已不能造成实质的障碍。她最忌惮的还是被本人察觉。毕竟商辰如今内外功法大增,且是轻易探测不出究竟深浅的程度,她尚无全身而退的丁点成算。
      不多时,商辰停在了东南侧那栋废弃小院前。
      他手持着昏暗的油灯,光源仅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那陈旧的门锁被开启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嘶嘶沙沙听着格外阴森。越出墙外的柳枝随微风拂动,状似鬼魅妖娆,加之破败的建筑外观本就斑驳不平,此刻更平添两成惊悚凄然。伏芫看不清商辰用的什么样钥匙,猜测那玩意多半造型古朴且锈迹斑斑,光是想想就似乎已经能够闻到某种独特的铁锈腥味。
      这座‘荒院’的外墙建得比别处要高,只有一个出口,是独立于其他建筑群的伶仃存在,初见时便教人预感蹊跷。商辰提灯独身入内,沿途门外都不见其他影人,大抵他是不允有人随行在场。
      伏芫决定原地蹲守片刻,并不急于贸然跟进。
      楚螭说这种地方有人哭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被关在这里呢?商辰就招摇的事物给划下了明确的分界,却愿意带领自己拜见至亲,表面上的确做到了承诺的毫无设限。而这院中的秘密,又特殊在哪里,能令整府上下都默认视而不见?胸膛里的鼓点越敲越快,面对尚未探知的空白,她在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她耐心地蛰伏在假山石后,抚平躁郁的心绪,不停地开展推测各种可能,估算着商辰在其间逗留的时长。
      他约莫在其中待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
      期间并没有传出期待中明显的人声或者打斗的动静。
      走出荒院大门时,她留意到商辰的手上没有了油灯,隐约从他身后院内传来微弱的光线。
      他重新把院门栓锁,伴随着又一阵难听刺耳的琐音,眼前的荒院似乎彻底重归了死寂。夜色将他的神情彻底抹去,只能显出幽暗的身形轮廓。他黑麻麻地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背影被清冷的月光投射到石板路上,拉得又细又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陌生。
      伏芫此刻突然意识到,尽管自己着重多日经营,可迄今对现在商辰的了解比想象中更浅。或许,她从未深入了解过他,更罔谈理解二字。
      她避开湿滑的青苔,踏着壁沿凸起轻跃上墙头,藏在柳树身后谨慎地观察。因院墙高大,院内绿植肆意生长,原本不大的院落更显局促压抑。院子西北角处是茅房样的小屋,明显发散的阵阵恶臭,被空气稀薄后弥散覆盖着整个庭院。
      伏芫屏气观察四周,发现商辰来时手里的油灯像是被什么人带到了正中的屋里,隔着窗子能看到它正发着昏聩的光亮。虽说臭味弥散,但此处地面倒算不上脏乱,她想,只是状似无人管理杂草疯长,可分明有人居住。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愿说话,还是不能说话呢?楚螭听到的哭声,真的是来自活人的吗?
      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动抵近查看的时候,猛然发现柳树下毫无声息地站着一个长发及腰的‘人’。此时此刻,对方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藏身的方向。伏芫当下心里一紧,这么大个活物自己竟毫无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那东西就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慌乱,眼见着伸出瘦骨嶙峋的爪子,登时就朝她扑了过来……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立秋快乐~大家多吃蔬菜水果清火去热哦~
    芫芫的实战操作开始上难度了,荒院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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