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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金玉其外 ...


  •   傍晚的金府大宅看着格外阴郁沉闷。
      官车停到大门前,一名官差模样的后卫上前接引。冯瑜跳下马车,惯性环视四周,正朝金府张望的行人,立即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匆匆加快了脚步。商辰紧随其后下车,他身着赭色常服,头冠等也简约朴素,低调得就像冯瑜的随行文书。
      金府宅院的格局工整,内设精美奢华,只是使用的建材色调灰暗,因而显得居所各处光线欠佳,整体氛围很死气沉沉。
      穿过前堂两道门,就是金晟生前住在由三栋独立的长厢组成的“ 匚”形主院。西厢是贮书存账的书房,平日里都上锁,钥匙是他独自保管,不允许其他人自由出入。尽管书房横遭了‘洗劫’,数十画卷都被随意摊开弃置,场面状似凌乱不堪,实际上门窗架柜并未被粗鲁破坏,足见贼人行事粗中有细。东侧是卧房改建的憩室,其间设有凉榻,除了府上女主人偶尔在此休息,金晟经常把它当做茶室来用,布置的器物相当文雅。经详细排查,这两间房的地下都是实心的。
      金晟独占的起居卧房比另外两厢宽敞些,室内被设计分割成了三块专用区域,刚一踏入房中便能直观感到寝室的着重占比。不过,现在这里的模样已经面目全非了。地面上残留着的血渍暂时无法被完全清除,深浅不一地渗在石材表面,因打斗而挪动移位的陈设布件都原封不动且做上了标记,能窥见少许当时尸体陈横的情境。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他的夫人金胡氏。早些时候府中发现有贼,已鸡飞狗跳地吵吵嚷嚷闹醒了半条街,所以命案发生后官府和医庐的人来得很快。只不过,胡氏到场时金晟就已咽气,人来得再快也于事无补。
      新发现的密室位于金晟的红木方正大床下方。床板设有夹层暗格,掰动枕边的机关把手就能打开。此刻床面铺盖的软垫厚褥已被取下,露出能够容纳两个成年人并排行走的入口,显得整张床的造型不伦不类。
      冯瑜接过后卫递来的烛灯,踩台阶似的踏上床板。
      地下室内已安置了几处光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湿冷潮凉。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待到现场亲眼直击,他还是冷不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起先的玄戈卫的说辞还是太过含蓄了。室中被形容为私刑用具的那些陈设已是经由了某种美化的说法。饶是他在诏狱死牢里见识颇丰,也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头。
      金晟的这间密室空间不小,粗略估计大约和地上建筑的占地差不多大,呈长条方形,一侧长壁上陈列着数十种金属制的私用刑具,对侧墙壁安凿着人形架和锈迹斑斑的粗大铁链。在墙壁上的锁铐周围,残存着粗目惊心暗色斑痕,还有人为挣扎留下的痕迹。很显然有别于其他民宅里的暗室,金府的用途不在长期闭塞储藏,甚至还在角落特地留了通气孔。
      室中除去空置的药炉,还有一竖一横两张桌子。竖放的那张是类似老虎凳的刑台,木质包裹了金属的边缘,表面残留着很多可疑的刀痕。横桌上放着两本手册和七只造型朴素的陶土瓦罐,摆在案边的烛台已经干了。
      罐子内里盛装着不同的东西,有彩色的丹炉药丸、白色的无名粉末、气味特殊的油水、散发着酒味的发酵物……其中还有一只装满了人身上的甲齿混合碎片。经仵作粗检报称,罐子里的落齿都来自健康状态不一的年轻人体,几乎没可能是自然脱落。手写册里记述着三十二名女性的年龄、生辰八字和每个阶段的进展信息,包括她们死亡的方式和具体日期、被留存下来的人体部位、喝下不同药品时的表现,还有受刑折磨与被侵犯时的反馈评价,唯独没有记录姓名和来处。那些瓦罐摆放得异常整齐,所在的桌面也非常整洁,使得炼狱般的囚室,看起来更加诡谲恐怖。金晟的笔迹很干净,简直过分地一丝不苟。他写得那样详细,逐字逐句都令人不堪卒读。
      站在那排形状奇异、大小不一的骇人刑具面前,冯瑜心底涌起极度的厌恶。刑部大牢的花样怕不是都不及金晟会作弄得多——他抑住胃里往上翻腾呕吐的冲动,愤懑地想着,金晟在外光鲜体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做的行径却狠毒如斯,竟以折辱戕害他人性命为乐,简直令人发指。
      而这就是他们大楚的皇商。
      在天子脚下,区区一个富商都能这般胆大妄为,难保其他皇亲贵胄不是同样地金玉其外。对比永安帝筹划的清明愿景,着实讽刺可笑。
      他掩着口鼻快步走出昏暗的地下室,如获大释地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朝站在室外的商辰说:
      “我原是我浅薄,以为谁也狠毒不过你。不想世界之大,竟然一山更有一山高。你也去瞧瞧罢。”
      商辰沉默地下去走了一趟,没多久就回到了入口,手上拿着那两本手册。
      回来时他面色如常,因十分厌恶室中飘着的腥臭人油气味,眼神中满是嫌恶。
      “能搜罗来这么些个脏东西聚到一起,真算他有能耐。阿鼻地狱的十八班刑罚较之也不过如此,当真是叫人发指。”冯瑜黑着脸说:“民间私造刑囚用具本就违律,以后要查出是谁造的这班恶心玩意,定要抓来从重论处。”
      “既有生辰八字及外貌描述,就先在京周报失的记录里查。”商辰把手册塞给他:“虽然黑市上的人口买卖更容易,但转手倒卖的次数太多,很难追溯身份背景。金晟找来的这些女人都很年轻,他在八字上有严格的要求。”
      冯瑜点头:“失踪的那名‘妾室’就是他找来的第三十三名肉脔。她极有可能是唯一活着逃走的幸运儿。金晟还没来得及记录,就已经死了。暂且抛开盗窃案不提,她在命案中必定是关键的存在。”
      “宫里那位想什么来什么。”商辰说:“此人五毒俱全,还能舒舒服服地做稳体面皇商,定是背地里所倚仗的大树足够牢靠。他背后的人不会缺银少粉,金晟用来讨好的东西应该非常特别,譬如……”
      “前朝失散民间的四时图。”
      “又或是能长生不老的丹药。”
      冯瑜无奈道:“这岂不是比藏宝图还要缥缈。”
      “他们往往深信不疑。”商辰耸肩道:“越是怙恶不悛的人,越着迷指望鬼神的庇佑。”
      二人说话间,一灰衣大理寺问事上前通传:
      “司直,那边已备妥了。”

      =

      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东院门口。
      东院角门的两侧,各有一只民宅常见的石雕瑞兽,个头不大,模样憨态可掬。这里原是府上小姐的居所。为照顾天生残疾的儿子,往日胡氏多数都是跟儿子同住西院的。因家中突发命案,且靠近西厢的书房遭窃,眼下府内所有主人都改迁到了东院暂住,金家剩下的三口人在同个屋檐下共处。
      年迈的男性老仆似乎早已在等候迎接。
      他见前来的二人年轻倜傥,先是愣愣地半鞠了躬,不安地打量随行在后的大理寺人,而后谨慎地收回目光,低垂下头来:“大人们,里面请。”
      金府东院的格局跟正院相同,占地只有后者的一半儿。房前的方形小院辟了块儿花圃出来,种满了低矮的花草植株,落日余晖之下能瞧出几分温馨。两侧厢房又细又长,像是专门盥洗洒扫用的,最多是留给仆从过夜。不过,即便如此,这里安置胡氏母子三人携同几名仆妇也绰绰有余了。
      因是对方主动求见,算不得正式,冯瑜在起居室反客为主地接见的金胡氏。
      金府这位女主人年逾四十,她穿着黑白丧服,身材娇小,步履轻盈,眼角眉梢已布了几条细纹,但五官轮廓仍能瞧得出年轻时的清丽影子。可惜的是,她的体态已有些龟屈,愁苦憔悴的面色也促人显老,整人外貌看去约五十上下,比实际年龄竟还要大出不少。
      现在不是饮茶的场合,然而她还是张罗丫鬟为他们倒了茶,端了两样简单的点心以尽礼节。即便正承受着丧父之痛,她举手投足间仍维持着当家主母的稳重。
      等伺茶的丫鬟们退去,胡氏郑重对冯瑜跪行拜礼。
      “民妇拜见大人!求大人明察。”
      冯瑜赶忙说自己官职不高,不必行此大礼,还请金夫人坐下说话。
      胡氏恭谨起身,选在下首落座。
      她谦顺地说:“民妇贸然求见,实在鲁莽,还望大人恕罪海涵。”
      “金夫人所言明察,”冯瑜开门见山道:“不知是指什么曲折内情?”
      胡氏只坐了半张椅子,她的腰背挺得笔直,躯干在不易察觉地微微发颤。她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抓攥着丝帕,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将求见的原委娓娓和盘托出。
      此前,不论巡捕或大理寺,都轮番传过她问话,暂时没能得到有特别价值的信息。金家门外的生意往来由金晟独揽,府内的出纳也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多年来,胡氏体弱多病,夏末初秋就得穿束领长衫,除了带着仆妇们照看两个孩子,几乎不沾手各项家中庶务,所以她对大多问题的回答都茫然无适。
      不过,这仅是亲自面见胡氏本人之前的粗浅印象。
      今日观察下来,胡氏虽颜色憔悴,神态疲惫恹恹,却不像是真有久病缠身的模样。人讲起话来的言辞条理亦十分清晰,姿态文静优雅,尚能看出两分书生之女的样子,并非了解到的那般柔弱无知。
      胡氏自揭报称,金晟在以姑爷身份接手曹家绸缎生意前,就已通过阴阳做账的方式偷偷贪纳了东家的钱财,这笔银子一直都由她保管。后来,曹氏夫妇在独女成亲一年后因痨病去世。双亲病逝所带来的打击令曹氏夭折了第一个尚在腹中的孩子,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能再有孩子。失去孩子的曹氏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同时期金晟顺理成章地继承全部家产,成为了所有产业的实际掌门。绸缎的生意蒸蒸日上,没了岳家的掣肘,事业顺风顺水的金晟在外眠花宿柳,甚至接连抬来源不明的年轻妾室进门。在她离世前,胡氏都跟子女住在西院足不出户,曹氏从东院带粗壮的婆子们上门为难多次,金晟却始终视若无睹,只顾着与新人如胶似漆,完全撒手不管。曹氏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在丈夫完全掌控自家产业后,她愈发暴躁多疑,反将怨恨撒在胡氏身上,三天两头便寻由头磋磨他们母子。
      方寸宅院内的这些腌臜往事,胡氏叙述得很简明。
      她的语气平淡得近乎听不出一丝波澜。
      仿佛那是很遥远的过去,数度煎熬所带来的伤痕已被岁月完全平复,找不到任何痛点。
      自金晟开始带女人回来,陆续在府内消失的人也越来越多。
      府里人对这类女子称作妾室,其实大多都是金晟从烟花之地或乡野买回的无籍少女。比起名义上的妾,实际就是买卖回府的奴隶。她们不需要在主母屋中请安敬茶,也根本没机会跟胡氏接触,比普通家仆的地位更加微末。这类女子通常都被监管在厢房小屋里,不到数月便能听到类似染病离世的消息。人还活着的时候,也鲜少能在府内见到她们出来走动。
      曹氏对这些女子巴不得眼不见为净,她恨她们夺走了夫君的宠爱,却不知为何,不敢去阻拦或是讨要说法。胡氏则的确是因惧怕而不敢过问,在阴雨连绵的夜晚,她曾偷偷见过好几回,看不到脸的尸身被裹着草席,随板车出府送去郊外。或许是给草草下葬,也可能直接就弃尸荒野。
      三年前,曹氏因喘症去世。
      金晟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葬礼三月之后提出将胡氏扶正,但丝毫未改往日作风。被允许出入正房后,胡氏发现金晟迷信妖道之说,试以采阴补阳的方法为自己消厄挡灾、益寿延年,甚至淬炼保康丹药,已到了无可阻拦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坚信八字至阴的妙龄少女的精气纯臻,慢慢将其消耗榨取才能最好地为人所用。那些弄进金府的可怜女子,没有一个能禁受住他的磋磨,人去时皆遍体鳞伤,形状异常凄惨。只因她们出身贱籍或无籍,未走纳妾文书,死后自然也无人追究,悄没声息地薄席一卷,便被草草打发了去。
      “外界都称他对糟糠贱内不离不弃,民妇实在有苦难言。”说着,胡氏不忍低声啜泣:“我明知他所作所为伤天害理,却软弱胆怯,不敢直面那些女子的惨状,只一味逃避扮作不闻地下之事。如今夜不成寐,实在良心难安。”
      她说,半个月前,金晟亲自从京郊绑回一位美貌少女,年龄只比自己的女儿稍长三四岁。那叶姓少女容貌极美,身材瘦削,纤纤细腰不足一握,来时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外貌就像只娇憨灵秀的玉兔儿。可她的个性却十成刚烈,入府不久便咬伤了金晟,连皮带肉撕出了足有四五寸的伤口。金晟勃然大怒,鞭笞毒打后命人剥去叶女衣衫、拔掉指甲,赤身裸体束戴铁链关在柴房里生生饿了三天。胡氏半夜带面汤偷偷看望时,发现人已容色枯槁,通体发青,可怜仅剩半口气在。
      事发的昨夜,正是金晟把少女第二回带入地下‘炼丹’的日子。
      半夜突然从正院书房传出巨响,府内众人皆惊。胡氏本在西院厢房安歇,安排丫鬟婆子唤醒陪伴儿子,连忙穿过正院前往东侧确认女儿是否安然无恙。
      就在途中,她竟撞见浑身血迹的狼狈少女和一位通体黑衣、身材魁梧的男子!此刻显然二人是要慌乱地朝通往后院的角门跑去。意料之外的狭路相逢,两方都吓了一跳,对面眼中当即涌现惊惧之色。
      胡氏没有立刻传唤护院,她将手指抵在唇边,朝他们做出了噤声之意。衣衫褴褛的少女犹疑片刻,朝她深看了一眼。她冲胡氏张了张满是鲜血的嘴,终究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胡氏当场只觉脊背发凉,回应似的向对面草草点了头,看着少女拉着男子迅速地消失在了角门背后……
      “哦?”冯瑜左眉轻轻一动:“如此说来,是夫人您在事发后迅速改换了现场的样貌。在待官府的人到场前,将地下室的存在平铺掩藏,还清理掉了许多痕迹。此为知情不报。甚至有意纵容嫌疑凶犯逃脱。莫非……贵府遭窃也是您依葫芦画瓢,在故意混淆视听?”
      “金晟的尸首倒在房中地面,民妇绝未触碰半分。府上遭窃在先,这才有后来的祸乱,此当真句句属实。当家死后,府中上下都听我指令,人人自危,都怕地牢的秘密被牵出,担忧会被官府问罪论处。”胡氏起身二度行礼,声音听上去颇为镇定:“大人,民妇自知有罪,且罪无可恕。唯我那双儿女年幼无知,真的不曾知晓分毫,凭白遭父母所累委实可怜。恳求您明察秋毫,能够高抬贵手……”
      冯瑜坐在上首,瞟了一眼商辰,老神在在地说:
      “不急。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您如今主动来交代,多半是手握筹码想将功折过。先且继续说来听听罢。”
      胡氏抬眼看向他二人,眸中逐渐露坚定之色:“大人容禀。金晟与那妖道相识于流觞书会,不仅醉心于行炼之法,还跟官家老爷的往来愈发密切。不单是大笔金银珠宝,金晟还费心在大江南北搜罗各式名贵古画,投其所好地上贡以表孝心。他只是乡野出身的秀才,文墨方面仅是略通,原并不懂得赏析名家字画的造诣,为迎合贵人们的喜好,花重金搜罗的同时也耗费了许多精力恶补知识。民妇知道他今年收藏到的一幅尤为特别,被他视若珍宝。那副就同玉如意、献金账簿锁在书房的铸铁箱里,不允任何人接触,箱子的钥匙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
      冯瑜敛起淡然的面色,忽地冷笑道:“此前贵府报官称,盗窃案中只丢失了一柄和田玉如意。夫人当真好胆识。隐瞒包庇的事都做惯了,尚还有监守自盗之嫌,眼下叫本官如何轻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呢?”
      胡氏扑通跪地,煞白着脸俯身诉道:“金晟为换取皇商资格,圆当年能有一官半职的念想,准备在中秋时将那画并如意,进献给某位京中的大人。至此尤嫌不足,他竟还要将女儿一并送去,没名没分地给人做随意糟践的丫头!民妇唯有这么一个女儿,万万不能送去那种地儿受折辱折磨……”说到一半,她用力地频频磕起头来:“小人早知金晟过往种种,皆是见不得光的阴私龌龊,戕害人命罪无可恕。旦遭官府深究,必将牵连全族,因而蒙蔽心智,屡次瞒而不报。还妄图寄希望于那名声大噪的妙空娘子,可为我们的罪行遮掩一二。如今小人已觉悟,不过是自作聪明,但求大人明察,放我一双子女生路!大人!我儿幼年不过三岁,腊月隆冬被那曹氏留跪庭中,自此高烧大病,变得痴傻鲁钝。现在他及至弱冠,也不过小儿的心智,对其父所作所为一概不知。曹氏死后,女儿被他长期圈在东院,成长得天真无知,大字半个不识,只晓得卖乖讨人欢心。金晟无情无义,对他而言,女儿只是可送他人玩乐的笼中之鸟,毫无半分血脉父女之情!倘若定要治罪,求大人让草民一己承担!”
      听到胡氏言语中自称的变化,商辰在旁不觉莞尔。
      中年妇人伏在地上凄凄切切,额前的红晕很快加深,磕头的力度不见轻减。上座的两人冷眼作观,当场气氛愈发凝重淡漠。
      许是冯瑜转变态度判若两人,胡氏情急之下,开始对天赌咒起来。她扪心发誓说今日她字字真心,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她胡静安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金夫人护犊情深,乃一片赤诚,心意本官是信的。”冯瑜叫停她的恳求,话锋一转:“还是起来说话。谈谈那副金晟很看重的画吧。能被妙空带走的,从不是平庸之作。”
      “民妇不曾有幸亲眼得见。”胡氏仍是双膝跪地,低着头说:“记得金晟酒后所言,那是副有金银菊花相簇繁盛,引白鸟观瞻的祥瑞之图。当时他还言之凿凿,说有此画在手,皇商重开遴的名额必定十拿九稳。”
      冯瑜不觉眯起双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扶手。
      如胡氏所言非虚,那副多半就是前朝皇城被攻破时,憾落的民间的舜明宗亲作《秋菊白鹤图》。这幅画的具体样子,他是见过临摹仿作的。
      妙空娘子经手摸过的画卷不说上百也有八九十数,比有些假模假式自诩风雅的人更识货。她特地高调夜探五府,偏只取走了这幅,定然自有道理。
      至少,它是真迹的概率会很高。
      旁听的商辰半天没开口,这会儿突然问胡氏自己是否会作画。胡氏茫然答曰不通文墨。但他不大理会,只径自取了笔纸,让她画逃走的叶女和黑衣男子的印象,后者求助性地看向冯瑜。
      “欸,正说画的事儿呢,别打岔。”冯瑜悄声跟他说。
      商辰默然地摇了摇头。
      冯瑜转头对胡氏改口说:“那就现在动笔吧,不拘画功如何。便是小儿涂鸦也无妨。我们都想知道,那对最有可能是杀人犯的男女,长得是方是圆。”
      胡氏踌躇地拿起笔杆,迟迟没能下落,似乎十分为难。
      “怎么还不动?”
      冯瑜瞧她左右磨蹭,冷言催促道:“金夫人还是快些吧。莫不是……还没想好,具体要编画成个什么样儿?”
      妇人闻言猛然抬头,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可疑的惊惶。她用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站在面前的两人,手腕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看来方才的誓言,”商辰充满恶意地讥道:“得以你跟金晟那双儿女的未来做赌,重新再起一遍,才算可信了。”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快乐!希望能够给周中带来一点点趣味~毕竟马上周末啦~
    感谢阅读!如果喜欢请多多评论和收藏吧!
    本章节还在金府查案,下一章基本进度就差不多啦~金夫人是个复杂的人物,写作的过程有点被她吸引呢……会不会大家阅读的时候,也多少被她骗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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