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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救命稻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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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
虻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皱眉在心里打着算盘。
他们是晚上七点到的皇冠王舍,到九点左右,那边的事情也就差不多结束了,现在怎么会已经十一点了?
随着虻用力回忆,被酒精腐蚀的脑子又吐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八尺邀请她喝酒。
后面怎么了?
意识到这件事,虻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突跳动,霎时间清醒了一大半。她和八尺喝酒,居然把自己给喝多了?!
虻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
与此同时,她又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那个回答时间的声音,好像不是除九吧?
虻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中,果然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床前。虻定了定神才看清对方的面容,男人嘴角噙着说不出含义的弧度——不是八尺还能是谁?
虻张了张嘴,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没想到八尺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的酒量太差了,应该多练一练。”
说罢,不等虻反应,八尺就径自离开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虻正发着愣,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灰发的短信。虻的头实在疼得要命,连屏幕也不太能看清楚,索性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对面的声音很惊讶,可能是没想到她醒着。
“我喝多了,以为大人是除九,对大人态度很不好。还没等我解释他就走了,给我想想办法。”虻咬牙切齿,劈头盖脸地把烦恼转移给对面的灰发。
听到这件事,灰发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他之前见到的场面已经很夸张,再发生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不是去皇冠王舍处理事情的吗?怎么会喝醉了?”
“大人喊我一起,本想喝一口了事,没想到那酒这么厉害,好像才喝了一口就意识不清了……”虻越说越觉得丢脸。
“你不是会喝酒吗?”对面传来灰发疑惑的问声,灰发确实不明白,初见虻的时候明知道对方会喝酒,还在宿舍里准备了很多种她喜欢的冰啤酒,没想到这家伙酒量居然这么差劲?
“但是今天喝的酒跟我之前喝的酒不一样!”虻据理力争。
倒的确如此,由于体质不同,人对酒精的耐受力也有差别。虻是会喝一些啤酒,不过酒量也算不上上乘,对于洋酒,她就更是毫无办法了。
虻并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毕竟她曾经吃过酒醉的亏。
从前在西部分区做小头目的时候,虻和现在的除九差不多,手底下也有几个可以支使的人。完成行动以后,大家总会聚在一起喝酒庆祝,虻就曾经在那种场合酒后失言。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酒醉而不省人事的境地。哪怕着迷于微醺的感觉,也只是每次仅仅允许自己喝一听冰啤酒而已。虻确实没想到今天的酒会这么厉害,半杯就足以把她放倒。
“这点小事,老大不会记在心上的。”灰发敷衍地宽慰道。
毕竟他今晚刚看到了更让人震惊的场面,思索再三,灰发还是决定不告诉虻,以免对方会错了意,又牵扯出其他麻烦事。
虻正要斥责对方不当回事的态度,门突然又开了。八尺换了一身休闲服,应该是刚洗过澡,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走进几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丢在了床上。
虻赶忙挂断了电话。
“解酒药。”
“多谢大人,”虻嚼着嘴唇,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歉,“今天的事……很抱歉,在大人面前失态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八尺像在自己房间里一样悠闲,丢下袋子以后甚至擦起了头发,听到虻的话,他动作停了下来。
“为什么?”
虻一愣,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多谢?为什么抱歉?为什么失态吗?
“因为喝醉了……”
“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八尺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即便已经在他身边呆了有些时日,虻还是无法理解。
“只要不喝酒,就不会因酒精而扰乱言语和行动了。”虻回答道。
“不是说了让你练一练酒量吗?”八尺理所当然地又擦起了头发,“不喝酒怎么练酒量?半杯就倒可是很扫兴的。”
……这都是哪跟哪啊。
虻一脸黑线,不知道该怎么接八尺的话茬。
八尺倒是没在意虻的反应,还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走了。虻想把八尺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但此时自己的脑袋还疼得要命,不得不时刻担心着在八尺面前呕吐出丑。
“来衔尾蛇以后,你没怎么喝过酒吧?”像是日常聊天一样,八尺这样问道。
虻一怔,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以前在西部分区的时候倒是常常喝酒,也有与松和同居的一部分原因。而到了衔尾蛇以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忙,很多时候都在外面随便吃一口,回到住处连打开冰箱都顾不上了。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她现在的身份。
在八尺身边做事,需得万分小心。虻不希望有任何可能导致差错的状况出现,当然也把酒精彻底杜绝了。
“嗯……总要把手上的公务先处理好。”虻回答道。
八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又挑起眉,“那今天呢,为什么突然喝了?”
八尺的疑问其实也是虻自己的疑问,她本来有一万个拒绝八尺的理由,也不用承担可能醉酒的风险。但当时看到八尺递来的酒杯,虻甚至根本没想过要拒绝。
是那场谈话吗?
在虻抱着目的来到衔尾蛇以后,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人是八尺,但最有可能反目成仇的人也是八尺。
那天的深夜谈话过后,第二种可能性却被虻无声无息地抹杀了。
她找不出别的答案,惟独能作以解释的是,今天的虻盲目信任着八尺。哪怕八尺知晓她的心怀鬼胎,也有卸磨杀驴的可能性,她的身心仍旧无法对八尺产生丝毫怀疑。
虻出神地看着八尺。
在温柔的灯光下,彼时总是一袭正装的男人换上了一身平易近人的休闲装。用毛巾擦拭头发的样子就像是刚刚踏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秀美的五官平时总带着邪气,今天却仿佛卸下了棱角,变得十分柔软。
“怎么?把我当成你的救命稻草了吗?”八尺察觉了虻的眼神,和她对视的瞬间又扬起笑意。
八尺是个很喜欢笑的人,但他的笑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意味的。他用笑来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却并不是为了显得亲和。
很多时候,八尺的笑也让人感到害怕。
就像现在的场合,两个人明明都那么随意,八尺的每一句话也都是闲聊的内容。但虻仍旧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对方正在试探自己,所以她总是无法掉以轻心。
她没有聪明到能够猜出八尺的心思,无法说出对方最为满意的回答,也看不透那些云里雾里的问话。所以在无法应对的时候,虻只能保持沉默。
对于虻来说,八尺是她计划之外的那个变数。来到衔尾蛇是为了深入敌后,八尺原本也只是她拿来借力的一环,但这一环存在着太多不稳定的因素,她与卫茂家族真相的距离也因此蒙上了重重迷雾。
“我想跟着大人。”
就在沉默蔓延到令人尴尬的地步时,虻突然张了口。
“我想一直跟着大人,走到大人要去的地方。就算那里和我的目的地背道而驰,我也会一路陪伴着大人走到那里。”
“然后呢?”
虻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她与八尺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看似投名的三言两语怎么可能争取对方的信任?但这就是虻此时此刻所想的。
哪怕她最后解开了当年的迷途,哪怕八尺真的是那个毁掉她一生的人,在这一切真相大白以前,虻都愿意为对方鞠躬尽瘁。
她走了太久太远,许多年前的路牌已经斑驳不清。少女的执念将她拉向如今置身的无底深渊,但她早就在这里止步不前。
八尺是那个给了她方向的人,她可悲的人生需要八尺来摆布。
而就像对方说的那样——
虻的确把八尺当作了救命稻草。
“如果大人是我的敌人,到了那一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但她心底更希望的是,就算八尺真是当年的始作俑者,也最好将事情的真相深埋地下。就这样带着她,装作无辜、无知的样子,一直走到他想到达的地方。
只是……如果那个人还注视着她,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对她失望吧?
“别再内心挣扎了,”八尺被虻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我说你啊,有时候也长长脑子好不好?那件事发生在十二年前,当年我才九岁。”
“你真觉得九岁的我有能力杀人父母吗?”
虻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只是……
“做这件事的,未必不是八尺大人的至亲。”
这才是她真正担忧的事情。
闻言,八尺收了笑声。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在狭小的房间内漫无目的地踱了两圈,末了在窗前站定,顺便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
“卫茂老头子十二年前就死了,我妈也跟着上吊自杀。你所说的至亲是谁?总不会是居合吧?”
看着八尺的背影,虻莫名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艰涩。
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事?
“居合与我……”八尺思索了片刻,点起一根烟,“算什么至亲啊?毕竟卫茂夫人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虻睁大了眼睛。
八尺大人是卫茂家族的私生子,除九曾经告诉她的话……她竟然在八尺口中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