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须长久》目成色

10、第10章

　　陆昭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开灯，一股巨大的孤独感袭来。

　　就像是一个午睡的人天黑时分醒过来，就会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双眼适应了一会黑暗，陆昭昭想伸手去把床头灯按开，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攥着。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宋砚安回来过，还喂他吃了药，难道他一直没走？

　　“醒了？”男人有些喑哑而又带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接着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不错，烧已经退了。”

　　陆昭昭哑着嗓子道：“哥，把灯打开吧。”

　　她不喜欢黑暗，那种孤寂感像是能把人吞没一般，让人心生畏惧。哪怕是晚上睡觉，她都会留一盏照明夜灯在床头。

　　房间里充斥着柔和的灯光，陆昭昭现在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躺了这么久，身上有些酸疼，只想下地走走，奈何生个病把力气都耗尽了，才往起坐了一下就觉得浑身发软。还是宋砚安抓住她的小臂馋扶了她一下这才成功。

　　“缓一会就出来吃点东西，烧了一天，补充点体力。”男人长腿一迈走出主卧。

　　陆昭昭“啧”了一声，因为出汗身上黏乎乎的，有点不舒服。

　　走出卧室就看到餐桌上放着一碗白米粥和两道清淡的小菜。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倒也真是饿了。

　　吃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蒜蓉娃娃菜，陆昭昭一下子就尝出来是出自谁手，有些惊喜地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宋砚安冷哼一声，淡声道：“不然呢，还要我亲自出去给你买吗？”

　　“可以点外卖啊。”

　　宋砚安一边往她的碗里夹菜一边说道：“麻烦死了。”

　　明明自己做更麻烦嘛。

　　宋砚安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对面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唇角微微有些扬起。

　　行，能吃就说明病好了！

　　宋砚安：“发烧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陆昭昭头也不抬：“太难受给忘了，犯懒就想着赶紧躺下睡觉来着。”

　　“……”

　　“我要是不回来你自己在家烧傻了都不知道”，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厉，末了来了句：“心是真大。”

　　陆昭昭嘟起嘴巴：“知道了知道了，我之前发烧都是睡一觉捂出汗就好了，所以就没太紧张。”

　　之前？宋砚安马上明白应该是自己之前在国外的时候。

　　在外人眼里陆昭昭在宋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究竟如何恐怕只有本人才知道。

　　宋砚安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终究没再说什么。

　　陆昭昭到底是年轻力健底子好，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漫长的暑假终于过去，高二的学习生活一开始，学校就开始让学生们给自己定高考目标，考多少分数，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

　　陆昭昭默默在学校调查表上写下“渝北大学 生药专业”。

　　坐在她身边的姜颂看到陆昭昭表上的字迹，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那张上也写下了“渝北大学”几个字。

　　班长走到陆昭昭这儿将二人的调查表取走，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说道：“哇，昭昭，你和姜颂都要考渝北大学啊。”

　　陆昭昭有些意外地看向姜颂，后者和煦一笑，说道：“这么巧，我也没想到竟然和昭昭的一样。”

　　班长：“不过姜颂你成绩这么好，不出意外的话清北稳上，怎么想考渝大。”

　　姜颂的成绩一直稳列在前三名，按照一中往年的惯例，前十名不出意外都是清北，姜颂填渝大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姜颂的目光落在陆昭昭脸上，说道：“渝大的经济学全国第一，而且我也不想离家太远。”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也不想离陆昭昭太远。

　　“那感情好啊，你和陆昭昭现在就是同桌，等到大学你俩还一起上课哈哈哈哈。”

　　坐在后面的一个男生开起玩笑来，但陆昭昭却没有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

　　“昭昭。”

　　“啊？”

　　姜颂看向她的目光里有无限的温柔，温声道：“加油。”

　　陆昭昭笑了笑，很是自信地说道：“十拿九稳。”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在一个人眼里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在另一个人眼里早就不同了。

　　中秋节，宋远洋提前两天就给陆昭昭打了电话，通知她过节那天晚上一定要回家吃团圆饭。

　　今年的中秋正好和国庆假期赶到一起，等到中秋节那天下午陆昭昭回到宋家的时候，发现除了宋远洋和宋母以外，安子瑶也在。不止是安子瑶，还有安子瑶的父母。

　　“昭昭”，安子瑶看到陆昭昭站在门口发神，温柔地开口叫她：“怎么不进来？”

　　宋母忙着和安子瑶的母亲寒暄，宋远洋和安父在楼上下棋，陆昭昭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局外人，没有人注意到她。

　　安子瑶站在那，笑的端庄优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陆昭昭心里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憋的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发现，自己原先好像是可以忍受这种被无视的孤独的，但人一旦被重视过，就再也没法心如止水了。就像此时此刻，她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场阖家欢乐的交谈随着宋砚安的出现而结束，见到宋砚安进门，宋母向厨房的阿姨吩咐了开饭。

　　宋砚安一进门就留意到坐在一旁发呆的陆昭昭，刚想过去就被安子瑶叫住。

　　“砚安”，安子瑶走到他身前，拦住他的脚步。

　　宋砚安站住：“怎么了？”

　　下一秒，温柔似水的女人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说道：“怎么这么着急，衣服都没穿好。”

　　这一切都正好发生在陆昭昭的眼前，面上无声，但心中的酸涩已如河水决堤。

　　宋砚安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清咳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谢谢。”

　　“砚安，子瑶，快过来吃饭。”

　　宋母一直留意着两人这边的动静，刚才的那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她眼里，心里很是满意。

　　陆昭昭很自觉的在长桌的角落坐下，这里很难让人留意到，当然除了眼前的菜以外离桌上的其他菜肴也很远。

　　“要我说子瑶和砚安不管是从外貌上还是能力上都是旗鼓相当。”宋母毫不掩饰的夸赞着安子瑶。

　　安父爽朗一笑，看向宋砚安的目光里充满了欣赏。

　　刚才他与宋砚安交谈了几句，原本以为这小子是靠着家里门子硬才有现在的地位，结果发现宋砚安不光才学过人眼界也是狠辣无比，难怪才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在渝北有了一席之地。

　　陆昭昭一直默默地吃眼前的那道菜，只盼望着这场“团圆宴”能赶紧结束。

　　这是宋家和安家的团圆，和她陆昭昭没有半点关系。听着席间宋母和安母有意无意的提起宋砚安和安子瑶，她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深深地袭来。

　　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双黑色的筷子，自己的盘子里多了两块排骨。陆昭昭一抬头，就看到宋砚安看着自己，旁若无人地说了一句：“多吃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宋母对宋砚安刚才的行为很是不满，自己这才智过人的儿子肯定看出来今天这顿饭是为了什么，却还是不上一点心，倒是对陆昭昭上心的很，这不是在打安子瑶和安家父母的脸吗？

　　宋母扯出一丝笑来，打着圆场：“砚安对昭昭这个妹妹一向很好，砚安，那边的鱼太远了，快帮子瑶夹一下。”

　　“不用了阿姨，我不爱吃鱼。”安子瑶适时地出声，声音柔柔的。

　　宋母看着宋砚安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当面发作，只得陪着笑强忍下来，心中对安子瑶刚刚识大体的行为更是满意了。

　　陆昭昭从洗手间一出来，就撞到了也在这里洗手的安子瑶，凭着女人的直觉，陆昭昭从见安子瑶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喜欢她，索性沉默不语。

　　安子瑶照着镜子，里面的女人漂亮、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

　　谁料安子瑶竟率先发问道：“昭昭，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陆昭昭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垂下眼道：“我不知道。”

　　安子瑶勾起唇笑了笑：“我记得上个月在一场商务酒会上碰到砚安，他和旁边的人说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对他的事业多有帮助的人。”说着，话锋一转：“昭昭，我和砚安自打出生就认识，我们迟早有一天是会走到一起的。”

　　陆昭昭外套里的手指甲几乎扣进肉里，直觉告诉她，同为女人安子瑶已经看破了她对宋砚安的心思，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一个一无所有还要靠宋家庇护的孤女，怎么配站在宋家最耀眼的人身边呢？能和宋砚安相配的，只能是像她安子瑶一样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总之，不会是像她陆昭昭这样的人。

　　“好了，砚安还在外面等着送我回去。昭昭妹妹，下次见了。”

　　安子瑶的口气里尽是戏谑，又带着一丝高高在上和胜券在握。

　　陆昭昭只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难以呼吸，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