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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将军六 ...

  •   许舟醒来的时候,只觉左脸一片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抚上有些发烫的脸颊,眼里还是懵的。好像还未从梦中回神,他呆愣片刻,泪水竟是不自觉地从眼眶滑落。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里的一切如今想来却遥远地有些模糊,可胸口堵着的那种感觉,却让人难受的有些喘不上气。

      似是感到有人在看自己,许舟转头,看到的正是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苏沐。池陌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翘着腿。

      “沐沐?”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还没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咋咋呼呼地问:“刚才谁打的我?”

      池陌嘬了嘬牙花子:“还在做梦呢?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天没亮呢?”

      许舟不信,转头去看苏沐,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他:“我真睡了一天一夜?”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两下。

      苏沐点了点头。

      许舟双眼看向左上方,思考起来:“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好像是个奴隶。”说着他一拍大腿,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泪水,一惊一乍地对池陌说,“我记得你昨天说我前世是个奴隶来着,然后我就梦到自己真成了个奴隶。”而后,他又嗅了嗅鼻子“什么这么香?”

      顺着微弱的红光他转头去看自己的床头柜,只见前日刚从池陌那儿得到的彼岸花,此时正散发着幽幽红光,花下的根茎呈半透明的青绿色,这渗人的一幕惊地他头皮发麻。许舟撑着身子,屁股向左挪动几下,而后指着那盆吓人的鬼花说道:“什么玩意儿?”

      苏沐没搭理他的咋呼样,只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

      听苏沐这样问,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竟真静下来仔细去回想自己梦里发生的一切:“我梦到自己随军队去抵抗大魏,作为奴隶我只能像送死一样顶在队伍的最前头。后来柔然战败,我就成了敌国的俘虏。”

      许舟回忆的时候,眼里泛出诡异的红光,彼岸花散发的光芒在他眼里印出了一片红。

      说着说着,许舟忽然沉默下来,似乎是被梦境触动,他红了眼眶。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他全无察觉,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死在了牢里,用柔然秘术……”

      苏沐:“什么秘术?”

      “我不知道,我只懂那是用灵魂献祭的巫术,换她此生的自在安乐。”顿了下,他继续说道:“宗爱那个太监来大牢找我,说她入宫做了美人,只为换我一条命。”许舟忽然抓住苏沐的手:“沐沐,你知道她吗?就是花木兰,我梦里的那个女子。”

      苏沐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顺势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带有安抚之意:“已经过去了。”

      一旁坐着的池陌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撇了撇嘴,眼睛看向了窗外。

      许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个太监走了,我就想,我不能让她为了我的性命委身那个残暴不仁的昏君,我活着一日,对她来说,都是枷锁。后来我用柔然的巫术献祭了自己的灵魂,换她一世自在安乐,也不知道她后来如何了,是否真的自由了。不过还好,这毕竟是个梦。”

      苏沐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看着许舟渐渐暗淡下去的目光,终是说道:“这不是梦,是你的前世,你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情。”

      许舟不信,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们去了你的梦里,以看客的身份看了你所经历的事情。”

      “去我的梦里?”许舟干笑一声,“沐沐,你说什么呢?”

      见许舟不信,苏沐继续说道:“就在花木兰为了你决定献出自己的那一晚,她得知了你的死讯,悲痛之下,吐血而亡。”

      许舟似乎忽略了苏沐去了自己梦里这件事,他反手抓着对方的手问道:“她、死了?”

      苏沐点头。

      许舟胸口堵着的那股子气似乎愈加锥心,难受的他想捶几下胸口疏解疏解。

      此时的池陌终于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他看着面前交叠的两双手,漫不经心地说道:“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去行什么献祭术,不过是柔然巫医用来匡人的把戏。”

      “你怎么知道?”问这话的人是许舟。

      池陌无谓地笑笑,见许舟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一旁的苏沐则是满面探究之色,他当即撇过脸去,说:“据说我爷爷的爷爷是个半吊子茅山道士,祖上传下来的天赋到了我这代,还是剩下那么一星半点的,知道些异闻也不足为奇。”

      许舟满脸诧异,看着池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也不用觉得奇怪,天下之大,奇人异事那是数不胜数,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说到这里,池陌走向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挤掉了一旁的苏沐,坐在了许舟的身边:“自杀在地府算是大罪,再入轮回,也只得生生世世入猪狗牲畜道。要想再世为人,必下地狱受油炸火烹之苦,才能再世为人。”

      “那我……”

      “如今你能坐在这里,那肯定是受过这些酷刑的。千年刑罚,免去了你的罪过,也是为了日后能见想见之人吧。”

      “想见之人……”许舟自言自语道,默了一会儿,他再次问道:“那花……”

      池陌绕过床尾,将床头柜上的彼岸花捧到许舟面前的被褥上,红色的花瓣依旧泛着妖异的红光。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苏沐将屋顶上的吊灯按亮,房间立刻被白色的灯光笼罩。

      “这花是我在爷爷的老屋里寻到的,你也知道我有些通鬼神的能力,当时便知里面住着魂魄,小时候不懂事,感觉好玩,就带在了身边,后来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竟是孝烈将军花木兰。她说她在等一个人,等了好些年,直到你去我家的那天,我才知道,她等的人,竟然是你。小时候听她提过自己的故事,心中不忍,就答应为她寻人,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不,果真让她等来了你。”

      许舟听他这样说,心中诧异:“你是说,她,在花里?”抚上花瓣的时候,许舟只觉手下的花瓣颤抖一下,屋内的香味也愈加浓郁起来。心中悲痛,眼眶竟再次湿润起来。

      “她死后知你已经下地狱受残烈酷刑,心下不忍,不愿入轮回,硬是在地府拖拉数年。直到最后魂魄即将飞散之时,有人给了她一颗彼岸花的种子,种在了她的心中,此后她便从魂魄成了花妖,再不得投胎为人。”

      “再不得投胎为人……”许舟重复着池陌的最后一句话,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怀中的花朵上,他呢喃着叫出她的名字:“木兰……木兰……”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这朵传说中的黄泉花似乎受到了召唤般无风自动,它摇曳着血红的花瓣,在少年的怀中发出沙沙声。而后化作一缕细长的红色烟雾,落在了床边的地面上。

      红色烟雾浓郁的如血雾般,它翻涌流转,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待烟雾散去,一个满脸泪痕的少女便站在了白色的灯光下。

      是他们初见时的样子,发尾高束,玄甲护身。只缺一把银枪,一匹骏马,便是滚滚沙尘中那个踏马而来的少年将军。

      许舟看的有些痴傻,他哆嗦着唇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容姿清俊的少女。

      直到少女开口唤他,许舟才蹒跚着从床上起身,带着些久别的踌躇。面对面前英姿飒爽的少女,他几次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对方玄甲的那刻,又呆愣愣地缩了回去。

      看着许舟忐忑不安的样子,少女伸出了纤细却略带粗糙的双手,想要牵住面前的少年,却在触碰对方双手时,径直穿了过去。

      从前我们隔着世俗的禁锢,如今再见,却跨不过生与死的距离。

      千年等待,纵有万语千言,也是不知从何说起。从前她说“我心悦于你,日后定当护你、爱你。”最初作为奴隶的他只觉荒谬,可最后,她确如她所言,尽己所能,去保他性命。即使最后两人都得了个殒命的下场,她也是未曾食言。

      “我……”花木兰看着自己收回的双手,颤抖着。

      许舟仍旧像个木头似的,呆在那里,不知是被颠覆的世界观吓到了,还是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过了片刻,他忽然张开双臂向着少女冲过去,眼眶红的似要渗出血来。

      可想而知,许舟扑了个空,他跨不过生死的距离,穿过少女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雄……”这是她给予他的名字,这是千年前他们相爱的过去。

      苏沐走过去扶起许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许舟吊儿郎当的另一面。

      站起来后,许舟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去看少女。

      两人谁都没再试图去触碰对方的身体,有些事,你不想不提,好像就能忘记它的存在,忘记那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长久的沉默里,池陌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花木兰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行了,往后你俩来日方长,现在能不能先去吃点东西,我都饿坏了。中午过来说是吃午饭来着,现在可以两顿凑一顿了。”

      “你……你……”许舟惊骇地看着池陌,“你怎么碰到的?”

      池陌一撇嘴:“不知道,从小就能。”

      许舟的眼神从惊讶变成渴望:“那我,我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池陌就当头给他浇上一盆凉水:“不能。”或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渴望与炽热,池陌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能。”

      由于害得两位大爷陪着自己饿了肚子,许舟大手一挥,带着两位爷和自己的……额……应当算是女朋友吧,一起下了馆子。

      菜上了桌,池陌也顺势向这位二十一世纪的许舟科普了下花木兰的情况。

      花木兰如今是魂体妖身,这和传统的妖又有些不同,妖若化为人形,以人类的肉眼,是可见的。可通过特殊手段变成妖的灵魂,化形为人,终究还是魂体,肉眼凡胎,不见其形。

      许舟却有不解:“那为什么我们三个能看到?”

      池陌顺势给苏沐拆了套干净的碗筷,用茶水烫过后才给了他,做完这一切,他回道:“之前我和你说过,我从小便有些异于常人的本领,这阴阳眼就是其中一项,其他杂七杂八的本领也一时说不清楚。至于你,或许是因为你俩的关系吧。你看,除了面前这位,你也没见过其他鬼怪吧。”

      许舟挠了挠后脑勺,去饭馆的一路上,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你看不出他是假镇定,还是真掩饰。他带着些羞涩看向花木兰:“说的也是,那沐沐呢?”

      “除非鬼魂有意让你看见,否则肉体凡胎想要见着异物,就得借助外力。”说着池陌伸手去解苏沐的衣扣,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白皙的手背却仍旧雪白,这样重的力道,也没能在上面留下个红痕。

      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掌,池陌也没恼,他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你脖子上那个坠子。”

      苏沐今天穿了件浅色的长袖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外套。外套的扣子一直扭到头,脖子下半部分被遮的严严实实,众人自然看不见他胸前挂着的坠子。

      苏沐瞪他一眼:“果然是招魂的玩意儿,还匡我说是辟邪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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