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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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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巧合,我无法视而不见。我觉得再找下去跟这个人有关的消息,我可能会走火入魔。我把电脑合上,跑到洗手间洗了一把冷水脸。
我看看镜子里的脸,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这用科学都没办法解释。
我决定要努力向前看。不管是景宴腻了我也好,怕了我也好,不管她是完全拿我当替身也好,还是真的有一点点爱我也好,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她不要我了。
难怪她总是藐视我的智商,说我文盲,说我笨,说我是猪,有那么优秀的前任,怎么能不藐视其他一切人,但她夸过我的心理素质。“令姐要是有你这么个心理素质。”言犹在耳。
要坚强起来,我不能连唯一这点优点也失去了。
我也不是没有和她分开过,甚至在认识她之前我还好好地活了十七年有余。
新公司的职位让我回归了老本行,做文书翻译。工作日朝九晚五。坐地铁通勤。自己煮简单的食物。有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发现也未必。
假如没有景宴闯进我人生,我毕业后大概率也就是过这样平静无波的生活。
那个平行时空里的我,可能会在业余认识一两个同龄的女孩子,谈点吃吃饭看看电影旅旅游这样温馨平淡的恋爱,在一起不会狂喜,分开了不会暴哭。不存在刻骨的幸福,但也绝无灭顶的悲伤。
对事业没有太多的企图心,但也能把份内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当人们背地里偶然提到谢妤桐,会说,天呐她是那个什么什么学校毕业的,这辈子也就这样,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就是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吧?仿佛毕业后没长出三头六臂就辜负了那个学历。
我现在也许就是要慢慢向那样的日子靠拢。好像车开错了路,绕了很大一段岔道之后,重新导航回正确的方向。
不去找景宴纠缠不是因为不再想她,而是,逻辑上我不具备死缠烂打的权利。
既然我是属于寄生者,我去找她,那感情不够纯粹的,人人都会认为,我是贪图她优越的物质条件,如果我想要追求她,也得等有朝一日我自证能不靠她也过得很好,那样我对她的爱,才是真的感情,而不参杂别的杂质。况且我已经给了她一刀,再说爱她,不有点太滑稽了吗。
我住处附近的地铁站,有个摆摊算塔罗牌的女孩子,每天都编很精致的发式,配亮色发带,或深色发箍,化清新的妆容,我很眼熟她,但从来没找她算过,一点交情也无。谁知有天我晚下班,刚从地铁下来,经过她摊位时,她突然开口跟我说话,“小姐,你养了猫吧?”
我狐疑不定,侧身对着她,指指自己,“我吗?”
她点点头,笑了,露出尖尖贝齿,“就是你。”
我说:“我没有。”
她摇头,“不对,你养两只猫。其中一只出问题了,生病,或者受伤,在向你求救。”
我对她胡乱一点头,快步离开,不肯多谈,怕掉进什么新型骗局。但是回到家,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刚要喝时,脑海里赫然浮现出大猫和小猫的脸。
我确实养过猫。只是猫不是我的。是景宴的。手机里还有阿姨的号码,我知道很冒昧,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我问:“阿姨,最近两只猫咪好不好?”
她说:“小姐,好久不看到你了,我放两天假,不知道。我离开那天还蛮好。”
我想问景宴回去没有,又觉得有点多余。她回没回,不会想要我置喙的。我关心猫就关心猫,别扯到人身上。我因此说了再见。阿姨倒是很有人情味,她也许还不知道我和景宴已经分手,竟然叮嘱我:“你想猫了就去看一眼,你又不是没有密码。”
我出生的那个地方,人们大多有点神神叨叨的,很讲究这些玄学方面的感应。包括我妈妈自己都是塔罗师。要是塔罗牌女孩没说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猫会发生什么意外。但不幸她说了,我就一直挂心,直到躺在床上,还是心神不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后竟然梦见英短从十几楼摔落,顿时从梦里大叫一声惊醒。
我确实需要看一眼才安心。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深夜十二点。我擦擦额头的冷汗,呼叫了网约车,戴上黑口罩去乘车。
车到那屋子附近,我就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我不是来表演泪腺发达的。我有很明确的目标。
离开大约有一个月了,我试探性地输了密码,门锁卡塔一声打开,我悄悄推门进去,再轻声关上。
我脚步放得极轻,去两只猫咪的窝查看,只见英短盘在那里睡觉,见了我,把头伸到我手边,懒洋洋蹭了蹭,我摸了两下,略松一口气。但是布偶不见踪迹。
它们两个的感情是个谜,有时候好得蜜里调油,相拥而卧,互相舔毛;有时候又谁也不理谁,见面还互扇巴掌,嘴巴里飙一些在人类听来很凶的喵星语。
我也不敢出声呼唤,没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散射光在屋子里找了一路,最后在最南边书房的阳台上发现了它。
它原本的天蓝色眼瞳在黑暗里像两只电力十足的灯泡。
那位塔罗师还是有点东西的。小猫见到我出现,老远就发出喵呜一声,带点痛苦的意味。我走过去,只见她一只后爪弄破了纱窗,卡在纱窗与窗扇的缝隙里面,两只前爪则分别被窗帘勾住了指甲,独独靠一只自由的后腿支撑体重,整体姿势好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不知道怎么玩成这样。
布偶妹妹它太隐忍了,换做别的猫,遭遇这样的酷刑,早就嗷呜不绝,以此来引人注意,增加获救机会。它竟然闷不吭声在这里,也不知待了多久。也许是摩羯座吧。
我抱着它,小心翼翼给它解下来。它卡住的腿也许真受伤了,我替它揉一揉,放它下地看能否行走。
是能的。起初有点踉跄,但走几步就好了点,朝猫窝的方向赶去,它憋了蛮久,恐怕有些事要解决。
我吁出一口气,明天再给阿姨打个电话,请她带小猫去检查好了。不是以女主人的态度,而是以动物保护者的身份请求。她估计会同意。阿姨人不错的。
我胡思乱想着从南书房出来,听见人的脚步声靠近,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因为她从转角处出现,两个人是狭路相逢。
面前的人停顿住了。
我头皮发麻,不知怎么辩白好。先蓄意谋杀,再入室盗窃,我可是越来越刑了。
但她走过来后,没有任何质询,突然伸出双臂,在黑暗里抱住了我,把我深深地揉进怀里。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又重又烫。
“谢妤桐。”她像梦呓一样。
我任她紧紧拥抱,闭上眼睛感受她久违的气息。她今天没喷香水,但浅淡的体香更让我心头发颤。我如此眷恋这个怀抱。希望这一刻能静止到永远。
只可惜人类长了舌头,话还是会说,又长了手,灯还是会亮。
“你发烧了吗?”我在她怀里小声问。她好热,太热了。
拥着我的那个身体猛然僵了,下一秒她哗啦一下推开我。随后我们头顶的那盏过道灯便被打开。
这灯有五档。只按一下是最暗的黯黄色光。
景宴的胸脯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上下起伏,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冷笑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我很认真答题:“我来看猫。”
她瞬间面无表情。
“有个塔罗师说,猫受伤了,我来看看。”我也知道这个解释很无力,很无厘头,简直像瞎编的。为了让我的说法听起来可信,我补充说:“你得空安排下带它去体检吧,布偶妹妹。指甲也该剪了。”
她以前不这么粗心,得闲常管猫。
“拿走。”她吐出两个字。
我问:“什么?”
“你在意什么就拿走。你在意那只猫,你就带走。别找借口出现。”她语气简直有点咬牙切齿。
我觉得这个女的真是太让人费解,太伤我脑细胞了。我捅她一刀,她都要救我。事后反而冷言冷语把我赶走。刚刚又抱我,那么热。现在又变冷了。她是不是上当受骗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络pua课程?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若即若离求而不得?
可我整个人都已经是她的,曾经一度□□灵魂都属于她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我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你明儿把密码改了吧。”
她既不答应,也不反对。只是冷冷地站着,倒像在耍酷。身上是单薄的一层玄色睡衣,带暗紫滚边。我穿过一次的。
“你是在发烧吧,有没有退烧药?”我决定离开之前最后关心她一次。
“快走。”她又看向别处。
我偏不。我走到她面前,抬手摸她的额头,一只手搭着我自己的前额。我想大不了她斩钉截铁把我的手拂开。
结果没有。她任凭我试探。
她铁定是在发烧。刚刚抱我也许是烧糊涂了。以为出现在眼前的还是原先那个没有刺杀爱好的“温香软玉”。
我折回南书房,打开书柜下方第三只抽屉,拨开几样杂物,把最里边塞着的一瓶布洛芬拿出来。之前有次生理期着凉,有点痛,特意买的。当时景宴不让我乱吃药,看到就要说,其实我也就吃一片。所以我偷偷藏在小抽屉的角落。
我去倒了水,端着玻璃杯过来,到她面前再把瓶子里的药掏出来一粒,摊在手掌上,递到她跟前,“吃药。”
她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如果她很讨厌我,很忌惮我,怕我又发疯刀人,要么就转身回房间,眼不见为净,要么就报警,说我这个危险分子入户抢劫。但偏偏她都没有,她站在原地等我回来。
她没接。我又说了一次:“大郎,吃药了。”
景宴还是保持不动,昏暗的光线从上方照着她的脸,把轮廓描摹得更为浓墨重彩。她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我觉得她并不会为这点冒犯生气。她是一位,很有幽默感的总裁。
并且真的很讲究,不让别人乱吃药,自己也不吃,发烧都不吃。
“会烧傻的。”我继续游说,“你乖一点,把药吃了,好退烧啊,你吃了,我就不来了,也不偷你的猫,你可以不用再见到我。除非你还想再见我,就别吃。还想再见我,说明你爱我。你别告诉我,捅了你一刀你都还爱我。那说明你真的烧糊涂了,更得吃药。所以结论就是得吃。”
她好像总算被我说服,又或者懒得听我无休止啰嗦,把药接过去,水也接过去,吞服药丸,喝了两口水。
我点点头,“再见了,景宴。”
她没有挽留我,自然的。我打车回到住处。这次夜闯豪宅是去看小猫,没有怀揣半点偶遇谁的私欲,没想到还是托它的福看到了梦寐以求的人。猫猫是真的对我很好,一直都站在我这边。这样见了她一面,内心缠绵多日的痛苦结成的麻木壁垒消弥了一大半。
又好像进补。我长出来新的力量,有勇气直面更多事情。
次日上班的时候,我买了附近很好吃的私厨秘制餐包,特意带给那个常驻地铁站的塔罗师小姐姐。并且向她道谢:“小师傅,你好厉害,我目前住的屋子没养猫,但之前家里确实有两只,我昨晚回去看了,其中一只被卡在窗台,幸好不严重。”
她并没有骄傲,很大方地接受了餐包,笑着说:“小意思。”
有些搞身心灵的,灵力特别强,确实可以看到很多事情。俄罗斯还有一档节目,灵媒聚会比拼,叫《通灵之战》。我蹲下来请教:“请问,小师傅,你能不能根据人的物品啊照片之类,测算她的生平,还有前生后世什么的?”
塔罗师小姐姐颔首,补充说:“不过这种项目很贵的哦。”
“没问题。”我感觉自己眼前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