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袖扣 ...
-
视频里面的我,脸上带着轻微的嘲讽,说着狂妄的台词,“……我很同情你,希望你来生好运,能恰好长在心爱之人的取向上。”
对面两位老师从头至尾看着我的脸,观察我的反应,等这条短视频播完,其中一位问我:“谢妤桐同学,视频里这位,是不是你?”
盛钧铭不知道几时安的摄像头,昨天我们碰面的全过程只怕他都录了,但他只截取了最后我说的那段话,拿过来告状。因为此一段属于我自曝其短,最有杀伤力。
我无法抵赖:“是。”
“视频内你所说,是属于真实情况,还是他人诱导你作出的戏剧表演?”
我叹口气,他们还在帮我开脱。要是此时我矢口否认了,也许不会有什么事,胡乱编个理由,比如说是恶意AI换脸,这视频跟我没关系,这些话我都没有说过。那么根据存疑时一切疑点有利于被告,那就不能直接判我死刑。
但我觉得做人不能这样,不能既要又要。我得到景宴的偏爱,这一样就顶过世间所有。不可以太贪心,太贪心要遭报应的。
我点头:“是真实的。”
“你要仔细考虑以后再做回答。”另外一位,女老师,从旁边提醒我,“这关乎你的前程。”
我感激地朝她看一眼,点头,“谢谢您。我考虑过了,我不能撒谎,我确实爱上一个有夫之妇。我在她没有离婚的时候就与她有秘密关系。这不是谁对我的诬陷。我也不以此感到遗憾。”
第一位提问的老师作出哗然的表情,他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才说:“谢妤桐同学,你是我们本届的优秀毕业生,也是推免生,但这种事情,我们不能容忍,除了道德有瑕疵的人不该接收这么多荣誉,盛先生和太太也是好几个助学项目的发起人和主要资助者,对于我校学子是有过很多实质帮助的,现在接到他的亲自投诉,你这样破坏他的家庭,而且是以这么自鸣得意的态度,我们认为校方要重新郑重考虑你的推免资格,你有没有异议?”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说:“没有。我接受一切惩罚。”
从学校离开,我精神有点恍惚。报应不爽,到底还是虽迟但到了。
我走到街道上,徜徉许久,腿有点发酸,就坐在一棵花树下歇脚,几分钟后肩上落满硕大的粉色花瓣。我轻轻拂拭,不一会儿又落得满身都是。
景宴的电话来了,她问我在哪,要接我吃饭。我茫然了看了看周围,告诉她一个建筑标识。
十几分钟后,她开着辆我从没见过的新车出现,是宝石粉色的保时捷,不像她会用的颜色,但我也没心情多问。
用餐地点在一家会所,我们吃饭总是她点餐的,我不用费脑子。食物一一端上来,许是看到我心不在焉,她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抬眼看看她,把在汤碗里搅了半天的勺子放下,慢慢地同她说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不怕,你想读研,再考就是,也不难。”
没错。我搓搓脸,重新振奋起来,用装出来的元气口吻答她:“那肯定,考试我最擅长了,不让我大显身手地考一场,就直接给我通行证,我还不适应呢。现在收回去正好。我考个更厉害的给他们瞧瞧。再说我本身学术性也不是很强,看东西太慢了,不具备优势,勉强走那条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也许直接工作更适合我呢。”
见到我这样,她并没有开怀,端起高脚杯默默喝一口香槟。
我忽然想起来,她找我到外面来吃饭,搞不好有什么事要说,我问:“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特意到外面吃?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本来是。”她微微点头。耳朵上的钻石耳环映衬着头顶的灯光一闪一闪。
我催促她:“现在说呗。”
“你已经有一件事在消化了。晚点再说。下次,等我出差回来。”她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这时才仔细打量她,她头发是新烫的大波浪,她不染发,但最近发尾带点天然的深栗色,身穿杏色西服套装,上衣左边袖子上有一枚袖扣不见了。
这身是她很喜欢的,她的衣服鲜少在短期内穿第二次,但这套例外,近俩月我见她穿过三次,而以她的个性,绝对不能容忍这种细节上的不完美,尤其是这么讲究对称性的部分,想必是还没发现。
我指指她的手腕,“怎么扣子掉了也不知道?”
她屈臂看一眼,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嗯,可能,被某个笨蛋扯掉的。”
我一听,反应了几秒钟,脸上的热气腾地一下上来,又四下散开,呼啦啦直窜到脖子根儿。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她也是穿这身,我们进屋就开始亲热,她什么也没脱,我用力抓着她手的时候,是仿佛弄掉了什么东西,剧烈的喘息声中叮当一声碎响。只是隐约有点印象。当时太情热了,没注意。
原来我是罪魁。
我说:“不好意思啊。”
她颔首:“没事。丢得很值。”
当事人可以不在意,但我肯定要作出补偿。我在她出差期间,很仔细在家寻找,当时是在玄关搞的,我趴在地上,把方圆数百米地里里外外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愣是没发现这小扣子的踪迹。
我找累了,问朝九晚五来家上班的阿姨有没有见到过,可能我触碰到某个敏感点,她觉得受到了怀疑,明显带着情绪说:“小姐,大小姐对卫生要求那么高,当日的垃圾都是当日扔的,就算扫出来什么,我以为不要了,早丢掉了,我看到过也没有用好伐?”
她说的有理。主要景宴也不像会缝缝补补的人,丢了的扣子她可不是以为不要了么。
我放弃寻找原配,打算找一个替身。她这身衣服恰好没带着去外地,我拍下来,把图片放到网上搜索,活见那个啥,号称万能的某宝,硬是没有这枚扣子同款。大概因为她的衣服多数都是高定。市面上难有雷同的,哪怕零件也是。
各大购物网站都找过一遍,确实没有,我摒弃偷懒的幻想,开始在实体店搜寻。原本很宅的一个人,每天下了班就去逛街。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找了个多星期,终于在一家进口配饰店内找到,而景宴仿佛有什么神通在身上似的,我刚大获成功,都还没来得及让店员帮忙包起来,她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谢妤桐,我回来了,你人呢?”她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说:“我在街上,我有惊喜给你。”
“好啊,晚上在外面吃,我有话说。”
我想起来她说过,有一件事要同我讲。我说:“好,你待会儿把定位发给我,我自己去,你不用来接我了。”
她同意了。
“麻烦你,帮我把这一对袖扣包起来。”我对店员小姐笑着说。
这小东西贼拉贵,我其实想只买一只,但是这家店的规矩,袖扣都是成对卖。也好吧,放着备用。万一哪次又被我抓掉弄丢一只呢。
刚刚包好,我竟然久违地收到卢升月和葛灵的电话,她俩开着扩音器,唱双簧似的问候过,葛灵说:“谢妤桐,你快来一下学校。”
她们开学应该有几天了。我说:“哎灵灵,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失去了保研资格。我不用来了。”
“不是的桐姐。这个我们听说了,很为你感到难过,不过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快来,太奇怪了这事,我跟你说我头皮都麻了。”卢升月说。
我揉揉眉心,“可是我有约会诶,普通八卦我不想听。”卢升月是有一点夸张的,也许她说的头皮发麻就是一件有点奇葩的小事。
“啊呀,你看你还不信我,知道你忙,这么久以来你看我们有烦过你吗?要不是真的太惊人了,怎么会惊动你啊姑奶奶。”
我想了想,从通话界面切出来看一眼景宴的消息,她是给我分享了地址,还说了一句话,“七点整。”
现在才五点四十分,我回去一趟学校,见一见两位老友,也还来得及。做人不能太过于重色轻友。我就答应下来。拿着包好的袖扣,刷卡结账,随即到街上钻进车里。
那天饭后回家,景宴让我开这辆宝石粉的新车,她坐副驾驶,我以为是因为她饮了酒的缘故,谁知开到半路,她说:“这是你的。”
我问什么是我的。她说车是我的毕业礼物,“有座驾方便一点。”
我猜她是想送给我当研究生开学礼的,但不巧我念不成了,她就顺势说毕业礼。真的很细心很温柔。
我道谢,知道很奢侈,不赞成她老送贵的东西给我,但也不太好推辞。推辞了她会不高兴。我接受,哪怕放着不开,她也开心一点。她就是这么幼稚的家伙。但最近使用得其实还蛮频繁的,都是找扣子闹的,开着满世界跑,有它,省了我很多等车的功夫。当然也有代价,油费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