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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底气 ...


  •   硕士开学前我打算短暂坐班,练习做一个上班族。

      我很羡慕那些自由职业者,比如温娴温大作家,除了享受创造的快乐,她可以随意决定自己工作的时间,且可以把地点安排在任何她喜欢的地方,常年边旅游边写作也可以,如果不好动,好静,那就选一个喜欢的城市或者乡村定居,住腻了再搬。可惜我没有那样的艺术才华,亦或乐观点讲,还没有开发出来,只能暂时先做一颗兢兢业业的小螺丝了。

      我没理由在办公室争奇斗艳,工服选了普通的小西装。一身黑,配内搭白衬衫,踩浅口半高跟,头发也随便披散着。舒适简洁,反而感觉比先前绞尽脑汁搭配要来得干练悦目。整个人线条都明朗化起来,利落了不少。景宴也称赞我穿这个还不赖,让人很有剥削的欲望。我知道她是一语双关。

      初级编辑的工作不忙的,我有一项专门的任务就是去各大文学网站挖掘优秀作品,争取签下实体版权,因此每天公费看小说……写得都很精彩,我没有决定权,我负责把觉得不错的发给主编审核,她同意之后,我再去跟进后续事宜。通过作者微博联络,或通过网站的版权编辑商谈,分情况执行。

      这天我正在网上浏览,收到主编办公室的传唤,我就过去了。推门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有两个人。我看清楚多余的那个人的面目,站定了不动。

      郭主编走近我,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你机灵点,他也算是我上司,他说找你谈谈,我不好拒绝他,但他要对你不利你就马上出来,我就在外面。明白吗?”

      郭主编说的这个人,是盛钧铭。且不说盛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单看盛钧铭是景宴明面上的丈夫,就属于整个出版社开罪不起的人。主编说完对我的提点,就打开门出去了,独剩我和姓盛的大眼瞪小眼。

      我不会先开口的。上次他用景宴备孕的事诳我,让我悲痛欲绝。虽然我是个不光彩的角色,道德层面来说在他面前没任何优越感可言,但他也绝非什么不打诳语的圣贤之辈。大家半斤八两,都是红尘里的大俗人。

      “还得是你。”他一屁股坐在主编的黑皮椅内,把椅子压得吱呀低-吟了一声,接着又把两只脚架到胡桃木色办公桌上,用鞋底对着我。

      我皱了皱眉头。

      “捞还是你们会捞啊。现在的年轻小女生。”他摇头晃脑,发出啧啧啧的赞叹。

      我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他有发泄的理由,就算他与景宴是形婚,我终究也是理亏的,我不能还嘴。我让他口头上践踏一下好了。让他消消气,也算是功德一件,抵消一部分我犯的错。

      “她美吗?”他抓过主编桌上一只红苹果,啃了一大口,故意发出野猪吃东西时才有的哼哧哼哧的声响,嚼得果汁四溅。我相信平时他决不是这么粗鲁的人。他就是为了膈应我。

      我没则声。

      他咬两口苹果,又问了一遍:“你耳背?我问你我老婆美不美。”

      我点头:“当然。她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吧。可惜你生得晚,你没见她年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说完这句,他把腿从桌上收回,苹果也扔到垃圾桶,胡乱抹了一把嘴,坐端正了,整个人不再吊儿郎当。

      整理清楚了,他双目露出向往的神情,舔了舔嘴唇,开始竹筒倒豆子,“所以你也不会知道,第一次见面我怎样为她倾倒,发起猛烈追求。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留学期间各种肤色各种类型的美女都亲近过,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人物,没想到有朝一日折在个本土冰山美人手里。我过往的女友都说我可能一辈子都结不成婚,因为本性太爱玩太滥情,我也深以为然,谁知道世界上的事说不死的,一认识她,我当天就去买了钻石戒指,一年里没再结识别的女人,向她求婚了很多次,我本来追到无望了,从没有这么滑铁卢过,整个人痛不欲生,但有一天她突然来同我谈判,说答应与我结婚。”

      我没想到他肯自曝。

      大概和景宴的往事,在他心里很珍贵,但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能发表,也没有太多场合适合倾吐,我虽然是他所憎恶的,但却是少数可以理解他心情的人类之一,因为我在这个“局”内,而且我长了耳朵,就成为他倾诉的上佳对象。

      “我欣喜若狂。但这份狂喜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因为她接下去说的,又再次让我堕进冰窖里。她说她不会跟我有夫妻之实,但她是做我妻子的最佳人选,因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与我门当户对的女人,能够像她一样包容我爱玩的天性。她说婚后不会管我在外面怎么样,花天酒地随便我,让我也不要干涉她。除此以外,我们的结合对各自家族的企业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也是走火入魔,觉得只要抓牢在身边,有朝一日总归会打动她。这样的女人,还需要什么实际用途?娶回家当作装饰,也是莫大的荣幸。我愿意把她当神仙供起来。我当场答应了。我们的婚姻不是世俗之人眼里的良缘佳配,可也运行得很平稳,平时再怎么见不到面,每年年末,她会挽着我的手出席各种场合。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能亲近她到这种地步,我就已经满足了。”他脸上浮现惨痛的笑容,“可是啊,就连这一点点微末的幸福,也有人要来剥夺!”

      他站起来,朝我走近。

      我退了两步,靠在门上。

      “没事,小谢,你想捞钱我理解,钱谁不爱呢?钱是万人迷。你捞钱你就捞,她对你也不小气,很慷慨吧?她给的那些你还不满足?你还缺钱用?缺钱你可以同我说。我给你钱。你为什么一定要撺掇她离婚?”他前面都含着笑,唯独最后一句说得气势汹汹,带着刻骨的狠意。如果有把刀在他手里,我不怀疑他会杀掉我。

      我眼看要被他围堵在门上,连忙从侧翼突围,绕到主编的办公桌附近,才摇头回应他:“你误会了,我没有。”

      盛钧铭大声吼了一句:“你还敢否认!都是你这个杂碎搞的鬼!”

      他又走过来,用轻浮的眼神打量我,脸上露出意味很邪恶的笑容:“其实有什么必要离婚呢?咱们关起门来一家亲不好么?啊?我老婆喜欢女人,好啊,我也喜欢,你长得确实不错,我能理解她为什么看上你,说实话你这副□□我也有点子兴趣,你看,不如这样,你不止服务我老婆,也试试看服务我?你赚一份钱也是赚,赚两份钱也是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省得跑多个地方。我也很大方。我也很有钱。我跟我老婆两个包养你一个,你收入翻倍啊,这班也不用上了,天天享福,何必要逼我们离婚你才甘心?”

      我知道他很愤怒。景宴竟然跟他提了离婚,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难怪他生气。和我一样,他也恨不起来景宴,当然就只能加倍恨我了。这种情况下,无论他的措辞多么没品都是情有可原。

      我抿着嘴不说话,他又在那边大吼一声:“说话啊,我提的条件你不满意?你开个价!”

      我说:“信不信由你,我没想到她会离婚。”我不能说我不高兴。那就太虚伪了。但也不是完全开心。毕竟我的快乐建立在眼前这个人的不幸之上,会给我带来不美丽的业力。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他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你现在是运势高,她看中你年轻貌美,我告诉你,你不是我老婆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不过就是个她贪新鲜的玩物,充气-娃娃,等过两年你年老色衰,色衰爱弛,她把你玩腻了,你也有哭的一天!”

      我说:“你不用拿这种话来刺激我,也别把今天的局面全怪到我身上,说到底,一开始你就不该和她结婚,你该找异性恋的女孩子做妻子。做同夫是一场灾难,尤其当你深爱这个女人,我懂,但这份苦难多少有你自找的成分在。她没有骗过你,你是自愿入瓮,你要负一半责任。”

      他冷笑起来:“你也配教我做事?你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卖身的□□也好意思对我指手画脚?无耻之尤。”

      有些话无论听多少遍,还是一样的难听,并不会因为适应,就减少刺耳的程度。我不介意别人再拿羞辱类的字眼来说我,因为我有一个最大的底气,我得到我需要的那份偏爱,从此其他人是否认可我都无关紧要。

      不介意归不介意,我也下定决心要忍耐他的情绪,但不代表我可以无底线地持续容忍。我决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不再看他无能狂怒的表演。

      我抬手拉门,他看见了,立马三步两步跨过来,握住我的手不让开。我吓一跳,赶紧甩开,人也退远了。

      我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他继续挑衅我:“来啊,咱们在这里就试试,你也许不一定是全弯,搞不好试试我的活,发现另外一种你也喜欢呢。相信我,很舒服的,别客气,来!”

      他说着,居然真的朝我逼近,好像不是说来吓唬我。

      我不想做个刻薄的人,但到这时候,却不能不拿起语言的武器捍卫自己了。我并不退缩,直视他的眼睛,缓缓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生气也没有用,你别怪我,别怪任何人,要怪就怪你生来不是女的,是,景宴也许以后还会看上别的女孩子,但是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亦或是现在,你都没有机会,她看上的这个人绝不会是你。除非你去变性,但是变性回来,我和你站在一起让她选,她还是选我,你怎么办呢?我以后也许失宠,但我至少得到过。我就是得天独厚,我就是生对了性别,所以获得她的喜爱。啊,对了,忘了告诉你,她床技真的超————棒,我很遗憾你这辈子享用不到,哪怕挂着她丈夫的名头,号称十年婚姻,佳偶天成,家里布置可笑的照片墙,自我感动,骗自己你们很恩爱,实际上,却连她一个心甘情愿的吻都没办法获取。我很同情你,希望你来生好运,能恰好长在心爱之人的取向上。”

      我不知道这番话的威力如何,至少看起来是凑效了,因为盛钧铭解皮带的手停在那里,表情也愣怔住,大概是没有料到我外表看起来软弱如斯,性格居然可以这么嚣张。

      我趁此机会拉开门,略吃一惊,因为发现门外站了个人。

      不是别人,不是主编,就是景宴,她抬手似乎正要敲门。

      这么巧。应该是在姓盛的提出要召见我的同时,郭主编一面同他打马虎眼拖延时间,一面就暗暗通知景宴了。平时她很少来出版社。

      见到我开门,她把手收回去,朝屋子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拉着我走了。

      已经是下班时间,她直接带我去了车里。车子驶出去老远,我们都还没说话。到了加油站,穿黄马甲的工作人员给油箱加满的时候,她终于率先开口了:“有多棒?”

      我看她一眼,不明就里,而且不想和她说话,冷漠地问:“什么?”

      “床技超——棒,你说的,我到底有多棒?”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她为什么越来越幼稚。
      三十多岁,奔四的人了,居然跟三岁的没有区别。亏我以前还以为这个人是大魔王。呸,整个一个幼稚鬼。

      “别害羞,夸夸我。爱听。”她眨眨右眼。

      我被她气笑,“那是我故意说出来气他的,你也就一般吧。”

      景宴摇头:“我不信。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瞪了她一眼,“我不是你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到底有多少个?”

      景宴勾勾手指,蹙着眉头做沉思状,掰着手指数数,“二,四,六,八,十,十二……”

      我脑仁发疼,立刻就要下车。解安全带的时候被她拉住了。她脸上满是笑意:“不要走。”

      “你那么多,你海王吗?”我心口发痛。

      她摇摇头,恢复正色,“不论他说了什么,都是他杜撰出来气你的。我只有你。”

      我气消了一点,鼓着腮帮子,重新把安全带系好。

      本来我以为我最近真的很幸运,一切都稳中向好,连我最在意的部分都要得到解决了,心里感谢老天待我不薄。却谁知,我还是低估了老天爷对恶作剧这件事的喜好程度。在盛钧铭与我见面的次日,我收到学校教务部打来的电话。

      “谢妤桐同学吗?”对面的女声很低沉。

      我说我是。

      她说:“是这样的,麻烦你现在过来教务部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关于你个人的。”

      有关本科毕业的一切早已画上休止符,距离硕士开学又还有好几天,这种时间,不知道什么事找我。我打车过去,刚到那位老师指定的办公室,还在走廊上略感踟蹰,就见门打开了,有个人从里面出来,是姓盛的。

      他一边走出来,一边扣西服扣子,与前一天的暴躁不同,他步子迈得很悠闲,脸上笑眯眯的。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用只有我与他听得见的声音说:“我说过,让你别得意。我不会签字的。我拖死你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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