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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小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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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辩倒是很顺利结束。过了推免的,导师根本也不会问得太刁钻,同个院系,算是自己的亲学生,也深知平时是个什么样儿,再说论文早修改了八百遍,没哪位等到这个大日子再集中发难。师生尽欢就完事儿了。好聚好散在我们国家任何一个场景都属于人们共有的美好愿望。
从答辩教室出来我却有一点不安。因为我跑去表白景宴是一时冲动。现在安静下来觉得很不妥当。不是说我怕她知道我爱她之后就骄傲起来嫌弃我了,那倒不是。是我在她出差前赶着去告白,很像“立flag”。她离家之前我说了这句话,然后触发了命运里的凶兆,我们就见不到了。
我知道这是毫无来由的迷信,可我越想越真,从教室到校门口这段走得简直心惊肉跳。我为什么不沉稳一点,要那么浮浪跑去表白。我们这样的关系,表不表白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说我说了爱她她会离婚娶我吗。所以是很无意义的一个举动,而且事后让我如此担惊受怕。真是悔之晚矣。
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有个声音叫我:“桐桐。”
我站定了,听见脚步声过来,我装作没听到拔腿跑的话很没有道理,我没有愧对她的地方。所以我转身打招呼:“轩宁,你好。”
她越发有明星范儿。整个人bling bling闪闪发光。学校追星族不是没有,但相对其他地方来说略少一点,因为学痴,也即是俗称的书呆子含量还是蛮高的,要追星追的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是学术明星,对演艺圈人士的狂热追捧就更稀有了,顶多驻足行个注目礼。所以倒成全了她在校园内自由自在地从容行动,不用担心围追堵截的发生。
她走过来,脸上表情很平静,“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样?”
我们论文分在不同的指导组,跟不同的老师,答辩也是分头进行的。因此刚刚我们并没有碰面。
我挽挽被风吹起的头发:“挺好的,你好吗?”
她点点头,“也还好。”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与她的关系退化到了英文课本第一页,hello,how are you,fine,thank you and you?再无别话可说。我心里也有一点悲凉。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为了避免尴尬发酵,我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卢升月说你会请吃饭,我就不去了。”
刚刚月月同我说过,问我去不去。她们对我持续离校居住,肯定有自己的猜想,没有向我求证,但大概已经做了定论。我的舍友都比我聪明,她们之前说过的关于我和轩宁的那些玩笑话,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提起。
“嗯,我知道,所以来跟你打个招呼。”她颔首。
“好的,那你们用餐愉快,再见,轩宁。”我挥挥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转身加快脚步离开。校外不远处小马在等我。卡宴旁边,他的男朋友小凯骑着一辆酷炫的蓝紫渐变色鬼火摩托车,看起来要保驾护航似的。他见了我,展现露出八颗牙齿的笑。他也有点腼腆,还是体育大学的学生,算是年下攻。
我同他打招呼:“哎,欧凯同学,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小凯揉揉鼻子,“我来等小烁下班,今天我们有约会。”
我看看驾驶座上的小马,绕到那边去,把门打开,说:“小马,你出来。”
小马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办了。他一下来我就坐进去,关上门,系好安全带,手搭着方向盘对他们说:“去玩吧,约会去吧,我自己开回去。不要为了我耽误功夫。”
小马看起了吓了一跳,他急忙扒拉着窗框解释:“不是的小桐,我不是着急下班的意思,当然是送你最重要。你别闹了。”说着扭头训了男友一嘴,“让你别来偏来。你看看!”
我不管他们,自行发车。小马在后视镜里跺脚。
起初开的几百米我也有点忐忑,这车连实习标志都没贴。没人会让我。
开着开着发现还比较顺手,但仍旧没法放松。先前关于flag的想法又漫上心头。表白完见不到,大概死的是我,原因是逞强开车。如果我挂了,景宴会不会为我伤心?肯定会的。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是应该也会继续找人剥削吧。
每一年都会有一茬一茬的青春美少女长成。像景宴这样的姐一,总攻大人,只要她想,永远也不会寂寞。
所以我不能死。
我要好好等她回来。
我开得特别小心。最终到住处的时候跟跑了一次马拉松一样累。瞬间就原谅了那些暴躁的路怒症司机。开车确实精神紧绷,被人一戳神经就炸了,情有可原。
我脚刚落地,穿红围裙的阿姨迎出来,小声跟我说:“小姐,有客人,大小姐的祖父来了。”
她称景宴为大小姐。
我谢过她的提醒,摔上车门,就见到从屋子里面迎出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很有了一点年纪,但脊背挺得笔直,浑身的穿着很舒适很有质感。一看就有一种老钱世家的气派。
我觉得当然应该是我先问候他,我在酝酿称呼,结果对方先叫我:“小桐?”
我愕然:“您好,我是。”景宴已经跟她的祖父提过我了吗?
老人家点点头,朝我和蔼地笑了:“车开得不错。”
我有点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第一次上路。”
他沉默着打量我,是长辈对晚辈的审视,好奇之中带着关怀,并不叫人感到冒犯。
我跟他解释:“景宴出差了,应该是去浙江,您想她了对吗?”
他微笑,摸了摸极富光泽感的花白的鬓发,“是有一点,小桐你告诉景宴,让她回来以后,带你来家吃顿饭。”
我说好,然后跟他说,“您先进屋喝杯茶吧。”
“不喝了。你休息。”他点点头,把手背在身后,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外走。那边有一辆黑色轿车在等他。他走到车边,回过身,见我还站在原地,朝我挥了挥手,算作临别致意,然后坐进车内,扬长而去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侦查弄得有点懵。没想到她的家长居然知道我。是景宴主动说的,还是他们家族遗传的爱用私家侦探把人查个底儿掉?
看那位老人对景宴金屋藏娇这件事无波无澜的样子,她的性取向,家长应该是了解并且接受了的,那她结婚就是纯粹的商业联姻?
我到屋子里坐了良久,决定和景宴说一声这件事。可是信息编辑好了,又不太想打扰她,就没有发送。万一谈什么厉害的合约谈到一半,我冒出来说家里的事,我没藏好被她爷爷发现了,她也许情绪会受影响。
她是很稳,但也有少数几件在意的事。我不要赌比较好。
我就等到她回家再说好了。
万幸我以为的那种flag事件仅仅是我的臆想。她如期到家,见面就拥抱了我,问我毕业顺利吗。
我说顺利,先让她去洗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还不讲,万一她不高兴家长跑来近距离窥探自己的两性关系,影响胃口,等她吃完又洗漱过了,看上去从旅途的劳顿中缓过来,我才说了这件事。
然后以一种缓解气氛的语气说:“他居然知道我。叫我小桐。很亲切,一点倚老卖老的架子也没有。”
景宴开始听得面无表情,听到这句,忽然毫无征兆地动手了。突如其来的扑倒让我吓一跳。她让我知道她平日还有在克制她的变态。这次我直接被弄到出血。事后她看着弄脏的床单,好像很难受,从背后久久地抱着我,将下巴搁在我肩上。
她选了一个周末带我回家吃饭,路上跟我介绍说:“爷爷七十六岁。长辈都早婚早育。爸爸是入赘的,我跟妈妈姓。”
她这样说话很可爱,在我心里的年纪又小了好多。
不过我听完有一点头晕,我说:“你的说话方式不对。”
她开着车,目视前方,微笑问:“嗯?哪里不对?”
“你要加上人称代词,‘我爷爷’,‘我爸爸’,‘我妈妈’,不可以省略,不然好像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听着很容易误会诶。”我张牙舞爪地解释。
她正眼也不瞧我装出来的蛮横,带着笑意说:“怎么,你不想?”
我哼唧了一声,“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
景宴居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她心情出奇地平和愉快。她那天表现那么疯狂,我还以为她对把我曝光这件事有某种心理障碍,所以失去理智般发泄,今天看她,又好像对带我见家长这件事蛮乐在其中的。她实在令人费解。
下车她让我提着礼物,我说:“又不是我买的,干嘛我提着。”是她让我一切不要管,只出个人,出张嘴负责吃饭就行,所以我真的撒手不管。甚至连穿的衣服都是她给我选的。把我打扮得像个法国名媛。
她说:“你第一次来,不能空手。”
说得好像还有很多次一样。但这句吐槽我没有讲出口。做人要知道好歹。她在周全我的礼数,我怎么好还去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