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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丑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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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安全员叫停了比赛,逐步控制住了现场。
轿车很快就停在终点处,车上下来了两三人,两个西装革履,一个穿着白大褂,五十多岁,带着一副老花眼镜,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他首先检查了萧景的身体状况,确定并无致命外伤之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将萧景抬上轿车,掉头驶出了马场,轿车扬长而去。
出了这样的事,比赛的人兴致渐缺,翻身下马,摘了头盔,牵着马走出赛场,将缰绳递给了负责人员。
顾衡在等皮埃尔。
皮埃尔勒住了缰绳。
萧景超过皮埃尔像是喝醉一般飞速冲向终点的瞬间,皮埃尔察觉到了异样,便停住了马,不再向前跑了。
皮埃尔换过衣服后手里拿了两瓶水,他拧开给了顾衡一瓶,自己那一瓶,他没有动。
顾衡接过水一瓶很快见底。
他应是渴极了,从宴厅出去后,他在庄园也一口没喝,进了赛马场也未见他手里有水。
皮埃尔将自己手里那瓶未拆封的水递给顾衡,顾衡摆了摆手,他嘴里,尚含着一大口水,他没接。
皮埃尔等顾衡喝完,才道:“这场祸事因你我而起,他若能平安活着,顾衡,你便收手吧。”
顾衡冲护栏边不远处的少年们招了招手,扯过皮埃尔向外走。
皮埃尔走了几步,便不动了。
顾衡没说话,可那是顾衡的家事,于情于理,皮埃尔并无权过问,甚至是,插手。
即是朋友,他不愿顾衡身陷麻烦。
萧景会是一个麻烦,迟早缠的他生不如死。
他不走,顾衡也不走。
顾衡看着他,眯起了眼,“皮埃尔,你的立场我从不过问,我的立场自也无需向你解释。”
他的声音听起来空灵又缥缈,像从远方传来的一样,“我只过问这一次,你出于什么样的立场?”
皮埃尔笑,他的笑意寒凉入骨,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顾衡,你真是疯了。”
皮埃尔径直走出马场,头也不回地。
他们来时共乘一辆,这意味着顾衡得自己回去。
皮埃尔为人是真的狠绝,车也不给他留一辆。
顾衡回到庄园后少见的看到了他的姑母。
可能是女仆通风报信的吧,又或者,是艾伯特。
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
顾衡觉得他可能会死在艾伯特庄园。
艾伯特望向他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从他进门那一刻,那眼神在他身上就没离开过。
顾衡想,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大概此刻已经身中数刀。
他不知道萧景是真睡着还是在装睡,或者,已经昏迷。
萧景躺在床上一动未动,他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艾伯特沉声问,“顾衡,是你带表兄去赛马场?”
他有些后悔自己没直接回房间而先来到了萧景房里。
顾衡轻轻嗯了一声。
艾伯特遂不再言语。
艾伯特很冷静,他甚至,冷静地有些过分,“宴酒会所,殴打同学,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
他要怎么解释,他去那种场所不是为了玩乐。
“为了寻找某个东西。”顾衡解释道。
“嗯?”艾伯特望向他的眼神,略带疑虑。
顾衡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三个字:不正常。
艾伯特站在居高位,修长的双腿向前迈出一步,他不再过问了,多说无益,他的手里,拿着早便泡好的碧螺春,热气升腾,烫的人睁不开眼。
艾伯特盯着地上的青花瓷板,若有所思道:“顾衡,也许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顾衡手里在转的魔方,停了一下,勾起唇角浅浅的笑了。
他向前走。
艾伯特在看着他。
姑母也在看他。
死一般的寂静。
再不会出现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顾衡走到床前,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想掐住对方的脖子。
但他忍住了。
他道:“因为萧景吗?”
艾伯特简直震惊,他开始正视顾衡。
艾伯特走过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边走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衡耸肩,他还在看萧景,“我不知道。”
也许,他想抢走他的某样东西。
顾衡不会这么说。
除非他傻。
艾伯特沉默了。
顾衡余光瞥见姑母在一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说什么呢。
她终是什么都没说,识趣的出去了。
身旁有椅子,艾伯特拉开坐下来,一副长谈的架势,“你也知道,萧景的身体十分虚弱。”
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放在唇间吸了一口。
薄薄烟圈在飘向半空,很快便散了。
屋里温度高的吓人。
顾衡觉得有些热,夏季的闷热。
可他的手却是凉的。
他把手贴在脸上。
寒气渗进皮肤,热气一下就降了下来。
顾衡道:“他还活着不是吗?”
是啊,他还活着。
艾伯特不悦的皱眉,瞧瞧这是人能说出的话么。
他掐灭了指尖的香烟,“你需要去王国的军队,好好学习一下礼仪问题”,他站起来往外走。
顾衡毫不意外。
艾伯特总是有太多公务要处理。
他看着印花床底板,忽然觉得很没劲。
真没意思啊,萧景。
顾衡抬脚踢了一下床底的挡板。
力道不大,但足够床身一震。
艾伯特应该是听见了,他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顾衡才有点信,萧景是真的伤的蛮重,他丝毫没有幽幽转醒的意思。
姑母带着果盘进来,她把果盘放在桌上,走进萧景,顾衡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作逗留。
那碟果盘,总不会是端给他的。
反正肯定不会是给他的。
顾衡想。
萧景醒是在顾衡走后。
或者说,他压根没睡着。
顾衡一走,萧景便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明亮如夜晚的灯光。
医生也说他是命大,疾驰的马背上那么狠的坠下,竟然只是擦伤了点皮。
医生喃喃道:“这不可能啊。”
又不可置信的又检查了一遍。
萧景睁着眼但又没完全睁,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装昏。
如果不是世交,艾伯特都要怀疑医生的医术了。
医生也眉头紧锁不停的在测萧景的各项生命体征,按说这样的皮外伤,并未伤到内脏,头部也无致命伤,他早该醒了的。
萧景的各项指标均处于正常范围内,可他就是不醒,奇了怪了。
医生简单的开了几副药,先给萧景喂下,萧景仍昏迷不醒,还需做进一步的观察。
顾衡是在艾伯特刚刚送走医生后进来的。
萧景本来打算睁眼的,等他们都走后。
可顾衡进来了。
仍旧那副狗脾气,对着艾伯特也不收敛。
他忽然就不想醒了。
他想看看他这个名义上的表弟,还能干出点什么事来。
艾伯特也许真的会送顾衡去军队,也是他活该。
萧景这辈子就没见过行事那么夸张无礼的人,那种人能活到现在绝对仅仅只是因为他命好。
萧景的母亲看他睁眼,急忙要出去喊医生,萧景赶忙叫停,“请让我……”
萧景面色惨白如纸,有气无力道:“请让我自己待一会。”
他母亲看着他,面有犹疑。
“你自己……可以吗?”
萧景扶额,他的右臂搭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用空着的左手往上提了提被子,蒙住头,沉沉睡了过去。
母亲没走。
他知道。
因为房里没有脚步声。
萧景不去管她,他真的十分需要休息,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他一点不记得,应是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便出去了。
那碟果盘仍在桌上,一块未动。
萧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期间脚未离床。
医生每天都往这里跑,给他吃喝各种药,萧景不知道那有事没事,因为他还在吃别的药。
医生把水递到他手里。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再没有比现在张口对医生提上那么一嘴还显得自然不过的事了。
萧景张了张嘴,话都涌到了嘴边,他一字也未说。
在此之前,一番措辞被他删删减减改了几遍,背的滚瓜烂熟。
有好几次,他话都涌出了喉头,半点声音没有。
他说不出口。
萧景有些破罐破摔的想,算了,就这样吧,哪怕明天躺进棺材里的是他的尸体那也是他命不好,但若要现在开这个口,不如让他去死。
艾伯特第二天来的很早。
他每天都来的很早。
但今天天蒙蒙亮他就来了。
那时萧景是醒了的。
医生因为要问诊观察病情,总是太阳还未升起就提着药箱进了萧景房里。
艾伯特起了个大早,国王宣他进宫称有要是相商。
艾伯特想着,看过萧景他就进宫去。
其实他能猜到国王口中的要事指什么。
近日以来宫中风平浪静,若说大事,恐怕就只有王子身上所背负的那件丑闻了。
艾伯特早上起来照例同往常一样吃早餐时手里拿着桌上放的早报在看。
报纸很大,一张摊开的大纸。
艾伯特拿起将报纸从中间对折成两半,先看一面。
迅速读了两行他便频频皱眉。
醒目的标题字里行间全是对王子不学无术的斥责。
其文言辞犀利,用词刁钻,处处都在指责王子天资平庸仍不知勤学努力,甚至于有自暴自弃之嫌,宫廷内部支持王储一派对此颇有微词。
这都好压,棘手的是,此举引发了世人的极度不满,王子所累积的民心,变得动摇,有了裂痕。
艾伯特想,这哪是一篇文章,这简直就是王子的处决书。
为了证明其文内容字字属实,绝无胡编乱造之嫌,报纸的背面甚至于附上了检察署典狱长之子双眼所见口述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