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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谋事 ...

  •   王叔也惯会使得一些浪漫的小手段。

      他的祝语连同恭贺,一道放进了小纸条里。

      现在,这只笔里装着的,却是他的勃勃野心,他的不轨算计。

      没有过多停留,国王取过钢笔匆匆去找艾伯特,他在政见上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幼年时便就是这样。

      但是艾伯特没有想法。

      他可以对很多事有许多个想法,甚至可以对国王不满,指责他的错处,但唯独这件事,他不能有任何意见,哪怕他心里其实有话要说,国王问他,也只得一句“不敢妄言。”

      事关王族,他毕竟,只是一个臣子。哪怕他们幼年时交情再深,那也只是少年时的事。

      国王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艾伯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碗水端的太平,偏偏他还不能生气,这是对的,明哲保身,他懂。

      他追忆起往昔,愈发觉得自己并无特别难过之处。

      王叔性情孤僻不是秘事,一众朝臣也略有耳闻,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样一个人,会起了谋逆之心。

      就连他的生身母亲都没能料到。

      那张纸条,在艾伯特的上衣口袋里,他的右手里,还握着那支钢笔,面露难色,“老佛爷行事果断,可此事既已解决,随便一个由头便能搪塞过去,给您写张纸条又是何意?”

      国王冷笑一声,“祖母亲儿子都杀,你说她是为什么?”

      他转身,看着园子里的景,“这是做给我看呢。”

      艾伯特把笔递给他,国王没接,心里一阵烦躁,“我不想看它,放在你那,你替我保管吧。”国王又瞥了那支笔一眼,“笔是好笔,你自己用着。”

      他在他耳边,低低一语,“此事就此终了,过后莫要再提。”

      艾伯特亲自送他出的门,心下难免猜测,既不要他出谋划策,来了也不同他下棋喝茶,待了一小会便走,他到底干什么来的?难道真是专程过来只为送支笔?

      此事倒是艾伯特冤枉他了,从祖母寝宫出来,国王心里闷得慌,偏偏遇上的不是个能声张的事,除了艾伯特,他信任他,他们相识于少年时,他什么都和他说,也只能和他说。

      还有一个首相,但是在他已经稳坐王位手有实权之后才亲近的关系,那时候还只是个君臣情分撑着,同艾伯特相比,还是有些距离。

      况王叔谋反,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事情已经平息,但实情没几个人知道,若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此笔来头不小,但年份久远,隔了太久,已经不出墨了,笔尖有些锈迹,艾伯特许多年没有用过那支笔,那日他整理旧物从柜子里翻出,放在桌上又被一纸诏令喊进宫去。

      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地,艾伯特庄园的女仆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他的书房平常轻易不会进人,他放桌上没收。

      可是顾衡进来了,他总是爱寻一些找死的事去做,他在艾伯特的书房找书,这里当然找不到,艾伯特看的都是政论军事类的书,这些书籍,他一样也不感兴趣。

      顾衡转了一圈,没发现他要的书,正准备走,瞥见桌上的盒子,他打开来看,是支笔。

      他幼年时见过,那年他同爱洛,还有皮埃尔在树后偷听,脚边还摆着棋盘,满地的枯黄落叶,他们一动不敢动。

      艾伯特对这个庄园的构造简直太熟悉了,他也是曾打过仗的人,都是十几岁的稚童,再是一声不吭,也坚持不了太久,他一下就发现了树后有人,但是他一声没吭,直到送走国王,都没提过这事。

      再回来,他也是一句嘱咐,叮嘱顾衡今日之事,千万记得别对任何人提起,还有他那两个小伙伴也是。那时顾衡的父母还在庄园,他瞪着那双黑色眼睛,望着艾伯特,声音奶里奶气,很是惊讶,“对妈妈也不能说?”

      这孩子,真是傻的可以。

      艾伯特挑眉,笑出了声,点了点头。

      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只是顾衡诸多童年经历当中的其中一件,同别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他觉得那支笔很好看,很漂亮,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热衷于找寻美的事物,他从艾伯特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打开笔盖,想画一个几何体。

      但是钢笔不出水。

      他拧开笔头,被惊住了,里面原另有乾坤,这样的设计,很难不令人心动。

      这为他的球体模型设计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他可以掏空球体,只做一个表面的壳,让中间空出来,顾衡为他的想法兴奋不已,再转一圈将整个笔头拆下来看,里面还有墨,应该是卡着笔尖了,才不出墨。

      他想把笔尖拽出来开开笔头,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笔的年份实在太久了,久到艾伯特都已经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变成暮气沉沉的老年人,顾衡轻轻一扯,笔尖就断了。

      他这时还没意识到什么,笔尖坏了,重新接回去就是了。

      顾衡把已经断了的笔尖合起来往笔头夹缝处塞,崩裂了上面的笔舌。

      顾衡暗道不好,他又将笔盖套上,将原封不动的放回盒子里,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掩上房门。

      待回了他自己房里,他这才把手里攥着的已经断了的笔尖扔进垃圾桶,顾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估摸着时间,艾伯特只是进宫办个事,这都已经出去两三个小时了,他决定出去躲躲。

      当机立断,取了外套就往出走,果不其然,艾伯特派了人来捉他回去。

      但是人没捉到。

      不过没关系,艾伯特知道,他总要回来的。

      顾衡回到庄园的时候,已近凌晨。

      他蹑手蹑脚进了大厅,书房灯还亮着,他在看书。

      到底进不进去,顾衡十分纠结。

      主动认错也好,反正艾伯特从来也不会打他,他还有想说的事。

      临到门前,他自己先害怕了,艾伯特不打人,不教训人,顶多教育一番,可他就是害怕。

      是艾伯特,先从里面出来的。

      他从里面打开门,顾衡站在门口,他被惊了一跳。

      微微皱着眉,“进来说。”

      正合他意,顾衡跟着进去了,艾伯特坐在了他的椅子上,书房靠柜子处还有把椅子,不过那是平日给贵客坐的,他倒不客气,自己坐了上去。

      艾伯特的手指,轻轻叩着桌子边缘,问,“你今日来过?”

      顾衡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推给萧景,这个谎言连他自己都不会信,漏洞百出,如若当场对质,他又拿不出实质性证据,监控随时可查,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是愚蠢他才会这么说。

      顾衡没否认,“我来找本书。”

      艾伯特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一般,“你可知这里都放些什么书?”

      可他一开始就是来这里找书的。

      “兵书策论,应有尽有。”

      艾伯特微微挑眉,神情闪过一抹讶异,“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顾衡往他那处瞄了几眼,见他心情还好,随意道:“闲来无事,随意看看。”

      艾伯特从桌上抽了本书,翻了翻,又放下,“读书是好事。”

      顾衡笑道:“嗜书如嗜酒,知味乃笃好。”

      听他这话,艾伯特奇怪道:“那你躲什么?”

      他指早上那件事,顾衡一时没话说了。

      他怎么说,才能解释他那个举动不是出于心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话本该到此戛然而止,他没有忍不住辩驳,认错倒是极快,“我错了,祖父。”

      这话态度极尽诚恳,再观他一脸悔不当初,艾伯特心中本无怒气,听他如此一说,眉间郁气也散了大半,摆摆手,“顾衡,下不为例。”

      顾衡满口答应,南窗开着,夜风习习,晚风吹进来,刺的顾衡脖颈一阵凉意,他瑟缩了一下。

      艾伯特见他还不走,心下不免狐疑,他都已经不怪罪了,他难道还犯了别的事?

      不等艾伯特开口问,他自己先说了,“那日祖父提过笔录官一职,我头昏脑涨没听仔细,现下可还有空位?”

      艾伯特不耐烦的抬头看他,怎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问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像是多不满意这个提议一样,都说等着再看,过后又巴巴的来求他。

      “为什么,忽然又想起要去了?”那时没问,现在他总能问上一句的。

      顾衡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当年那事闹得挺大,也很难看。斯诺同艾伯特,几乎是在检察署撕破了脸,现下的境况,不管怎么看,都不该提上一句。

      这是商议,他如果希望能达成所愿,他就应该挑好话来说,而不是,让人心情瞬间低落的言语。

      顾衡觉得这样好麻烦,艾伯特这个人,他怎么和谁都不对付,同斯诺阁下也就算了,同自家人也是。

      姑母的丈夫,他又不同人家过,针对了这些年,把人都针对死了,人家不还是过的人家的日子,除了每每提起都要生上一回气,他自己什么好也没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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