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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筝 ...

  •   顾衡有精神疾病,诸如人格分裂之类的。

      萧景近来总是会这么想。

      相安无事的两人,又开始了暗里较劲。

      顾衡的针锋相对开始不再表露于明面之上,私下里的绊子,倒是不少。

      萧景的水里,时常有少量的食盐。

      他画一半的画作,白天未能完成,第二天画就变的面目全非。

      萧景有一条很漂亮十分珍贵的项链,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萧景在找那个东西。

      他找了整整一天,怎么找也找不见。

      那条项链,他平常都是戴在身上的,偏偏昨天洗澡的时候忘在了浴室外。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萧景不觉得自己能要回那条项链。

      在母亲的过往里,萧景残存的所有记忆中,已逝的父亲脾气总是很好。

      父亲是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艾伯特从一开始,就对这桩婚姻表露出极度强烈的反对意见。

      那时父亲抱着萧景在怀里,他的桌上,一本古书,一杯泡好的碧螺春。

      桌子对面,是艾伯特派来的杀手。

      父亲很冷静,他眼里不见丝毫惧意。

      他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温雅的与世无争。

      那样的一个男人,他怎么也该死于疾病而不是,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萧景坐在父亲怀里,玩着他上衣第一颗纽扣。

      小时候的萧景很乖,乖巧的过分。

      乖巧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女孩子。

      回来的母亲见到这情景,吓的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用自己应得的所有财产作为代价,换取自己小家一个长久的安稳,艾伯特才就此罢手。

      萧景终于忍无可忍,是在顾衡行事愈发过分,他的情绪,到达了一个顶峰。

      萧景在楼下,他就站在正厅大门口,抬头呆呆看外面的天。

      湛蓝的天,如涂鸦一般,煞是好看。

      他记得一楼储物间有一只风筝。

      萧景不想麻烦旁人,可他最近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好了,仿佛风轻轻一吹便能倒,尤其在顾衡隔三岔五的恶搞之后,萧景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消瘦。

      他在一旁靠树站着。

      女仆将风筝放的好高好高。

      顾衡从门外进来,萧景心里一沉,但他面上仍然镇静自若,不会显露分毫。

      果然,顾衡也拿了一只风筝在放。

      他还故意转身看了萧景一眼,语带嘲讽,“在院子里放风筝,萧景你也是够可以的。”

      萧景没理他,他简直觉得顾衡可笑至极,有本事他别放啊。

      顾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转头,转动风筝线,靠近萧景那只。

      顾衡看准时机,奋力一拉。

      萧景的风筝掉了下来。

      从那么高,那么高的地方,一下子就跌落。

      宛若神迹最后的怜悯,也不复存在。

      萧景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无比。

      顾衡收起自己那只风筝,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会放风筝,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能教他怎么放。

      甚至都没有那么一个人,愿意陪他一起放。

      艾伯特太忙,他不会为顾衡浪费时间在这等无用的事上。

      至于他的父母,不提也罢。

      可是不会放不代表他不能割断萧景的风筝线,因为在放萧景那只风筝的,是他家的女仆。

      无需飞得很高,他的目标,只是割断那条线,仅此而已,哪怕他的风筝要比萧景的低上很多。

      一开始,顾衡不会控制风筝,纵使他学东西很快。

      女仆很明显的在放水,她不敢得罪顾衡,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将风筝放高,送进顾衡手前。

      顾衡把自己的风筝收好递给女仆,瞥了一眼萧景手里的药,笑,“这会离年末还有好一阵子,表兄你可得撑住了。”

      萧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死不了。”

      顾衡已经转身走了。

      不晓得他听见没有。

      若是听见应是要回头呛上一句的。

      想来是没有。

      其实也未必。

      顾衡也可能懒得回。

      萧景忽然扭开药瓶往掌心倒了一把药。

      又是那一大把的蓝色药丸,萧景数也不数一把塞进嘴里,从身后等着的女仆手里取过水,“咕咚”咽下。

      萧景扶树,摸着前胸顺了顺气。

      他脸色煞白,像个死人的面容一样。

      女仆向前走了几步,弯腰微倾身,她怕一拍那骨头断了,只是关切道:“您还好吗?表少爷?”

      萧景摆手。

      女仆退了回去,在一旁等着。

      约莫过了三十分钟左右,萧景才缓过来。

      他觉得很难受,双腿无力又头晕目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萧景又扭开药瓶往掌心倒了一把,就着方才的水咽了下去。

      他吃的药,早已严重超过剂量。

      女仆几次想上手去扶,又怕轻轻一碰那身子骨散架了,几欲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

      萧景走得很慢,喘气不止。

      他每走几步就要停好久,方才再次迈步。

      从庭院到他房间那样短的一段路,他走了近一个小时,女仆也在后直摇头,她怕是此生都没见过身体这么不好的人,这样不好的人,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让人捉摸不透。

      好在顾衡只是嚣张了几天。

      萧景那个时候才明白,本来已经渐渐有各自安好互不干扰之意的两人的关系,顾衡为什么又不肯,变着法的欺辱他了。

      萧景是他手里一个用于消遣时间的玩具。

      因为那场对于顾衡无比重要的考试,他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消耗在别的事上。

      考试结束之后,顾衡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十分轻松愉悦,他对萧景的针对,从始至终,绝不善罢甘休。

      近日,成绩开始陆续可查。

      第一天,顾衡没有查询到,他的成绩还在二次审核中。

      第二天,还是没有。

      顾衡很耐心,他对于这场考试表露出了十足的自信,他真的十分坚定,他一定会榜上有名,而且稳居前列。

      第三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他周围同他关系密切的那些贵族少年们,或已入职各部当值,或通过家族关系已在别处谋了差事,现于别处风流快活,逍遥自在着。

      顾衡不急,艾伯特庄园就再没有第二个真心在意这件事的人了。

      皮埃尔提议去议政厅问问,许是审核的大臣公文不小心漏了一份也说不准,若恰巧是漏了顾衡的,他便可以提出上诉,走司法程序要求监察署妥善处理,给出一个处理办法。

      这是最完美的一个解决方案了,在理想的情况下。

      大多情况下,真相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上帝喜欢开玩笑,而且是非常过火的玩笑,给世人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上帝的幽默,凡人不懂。只有他能明白的黑色风趣。

      顾衡那么确信他一定会入职财务部,可最终放出的入职名单里,没有艾伯特顾衡的名字。

      皮埃尔将报纸拿在手里,凑在脸跟前,认认真真的找了两遍,真的没有。

      他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将报纸放在酒桌上,抬起左腿叠放于右腿上,修长的臂膀绕过顾衡后颈,他的手,落在了顾衡的左肩,轻轻拍了几下。

      皮埃尔宽慰道:“议政厅那些老顽固,理解不了真正的数学逻辑其实就是无懈可击。”

      财政部的最后一道考题,是一道数学立体几何分割,仅用三笔,解出最完美的数学图案。

      可以借助函数方程,但最好的答案,是一个模拟空间推理的过程。

      其实说的更简单直白不好听一点,他们希望摒弃所有既有的方程定理,避免刻板的公式直接套用,固有思维的解题过程,才是他们想看到的正确答案。

      所以皮埃尔说这是一群老顽固,他们还觉得自己推陈出新,走在了时代前沿,真是愚不可及。

      顾衡曾经在藏书阁收录的医学书籍当中看过一篇文章,一篇议论文,有关自闭症的。

      他对那些内容并不感兴趣,但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为,深深吸引着他。

      有病的人为什么会格外地喜欢圆形的物品?他想不明白。

      无论什么,天地间的任何圆形,都是他们的掌中之物。

      圆也只是,几何图案当中的一个最普通的图形。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三角形,或者别的什么长方形之类的也好。

      顾衡不能理解,因为不能,他十分纠结。

      但那无济于事,因为没有人能帮他解答困惑。

      也没有人愿意那么做。

      当然,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强迫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医生。

      但那会失去很多乐趣。

      那将违背他的初衷。

      医书是个不错的东西,如果他懂得翻阅,他将不会在上学年的生物医学考试中不及格,甚至于补考都未能通过。

      自那以后,他开始有意无意观察周围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图形,诸如,一个玻璃杯,和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有什么不一样。

      很快他就发现,圆的确是所有数学图形当中一个最美的图案,没有之一。

      顾衡先前在稿纸上做过很多套几何空间分割,和财政部的试题不同,他太追求极致的完美了,一道题三十分钟完全可以完成的试题他得解上三四天,稿纸积了厚厚一沓,留在了他的书桌上。

      他所解出的,都是他自认为一个最完美的答案。

      他自以为的。

      当然,他的老师大多时候对于顾衡的分割作业赞不绝口,老师很年轻,年轻到让人怀疑,这个年纪便能能收到学院的聘书,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很快顾衡就发现了问题,在他解出的所有空间分割里,都无一例外出现圆这个图形,每一个。

      顾衡找皮埃尔说了许久,皮埃尔才同意给他画一幅极规整的球体。

      几何体是素描入门阶段的基本功,皮埃尔信手拈来。

      他只用了三十分钟就画成,没有染色,黑铅画的,黑白图。

      顾衡道了谢,兴冲冲抱着那幅画回去了。

      顾衡把画靠在他房间的桌子,他坐在床上,锁了房门,就对着那幅画眼睛一下不眨的看,整整一天,吃饭也没让女仆喊他。

      顾衡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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