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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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算了吧？再睡一觉，不挣扎了吧。林嘉想着，缓慢地闭上如坠千斤的眼皮。
又是一阵开门声，伴随着塑料和瓶瓶罐罐与桌面的碰撞声。林嘉咬咬牙，一边庆幸床的高度，一边用力翻身一滚，落地时疼得闷哼一声。
□□跌落在地板的撞击声，终于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步伐停在门口，迟疑几秒后，林嘉看着那扇天杀的门总算被推开了。
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他看着眼前停下一双黑色的家居鞋，松了口气。
他被轻柔地抱起来的时候，竟以为是潘意来了，发昏的头蹭了蹭泛着凉意的胸膛。身体悬空后被柔软的床承托着，他无理智地嗫嚅着嘴唇，发出蚊蚋般的声音。
床铺下陷，肩膀被托起，干涸的嘴唇仅贴上微凉的杯壁，他便如同跋涉过荒漠抵达绿洲的旅人，三口并两口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少部分顺着嘴角滑落，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身后的人似乎是有些吃惊，僵着拿住空杯的手，又起身去倒水了。
“来，吃药了。”季朗再次端着接近满杯的水，坐到床沿，试图叫醒陷在被窝里的林嘉。
被窝里的人一动不动，侧躺着，松散的睡袍滑落，露出肩头，湿润白皙的皮肤在深色的被窝里反着光。
季朗迟疑地伸手贴上他的额头，烫手的温度传达指尖。
“林、林嘉？林嘉。”
“嗯。”林嘉翻身，脸颊通红，发出一声鼻音回应。
“先吃药，吃完再睡。”
林嘉再次被扶起，他靠在一个肩头上，脸颊边有发丝的触感。他被人推离了一点胸膛，轻轻摇晃，于是他不悦地皱眉，后背板直，十分不配合地反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不吃药，就要去医院打针了。”
林嘉听到耳边有人恶狠狠地说道，鼻子瞬间有扑鼻的消毒水味道传来，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身体却十分地配合起来。
林嘉再次醒来时，耳旁有一阵悦耳的旋律，低沉悠扬，房间里的空气充斥了一种弹奏者的情绪。
窗外是层层叠叠的紫云，像棉花糖一样漂浮在浅蓝色的天幕之下。
橙红色的夕阳穿透玻璃，小部分打在白墙上，大部分照在书桌。一身休闲短袖短裤的季朗正倚靠在书桌旁，属于夏日的浓烈颜色留在他的周身，缱绻在他的肩头、他的指尖。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勾弦、划弦，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瓷白色的贝斯将暖色的光反射在他的脸庞，衬得他五官浓艳秀丽，斜飞而入的眉毛和狭长的眼镇压着那股艳丽，增添了几分英气。
一觉醒来，林嘉如同独自去了一个不知名的空间，走了一遭，回到现实。
他在遮光帘后的暗处，感受到被子上洗衣液的馨香，夕阳的温度，空气的味道，额头的毛巾泛着舒适的凉意。眼前的季朗像发着光，他静静地看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电话铃声在林嘉耳边的床头缝隙响起，那部关键时刻找不到的手机以及来电显示上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打断了一室的平静。
季朗停下弹奏，抬起头看着床上的病人一脸冷漠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骚扰电话？”
“嗯，骚扰电话。”林嘉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心里臭骂，开口是嘶哑得刺耳的声音，说完自己也恶寒了一下。
“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打我电话。”
“嗯”
季朗点点头，起身。
“谢谢。”林嘉看着季朗的背影，真诚地感谢道。
“不用，比较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走了，晚上有课。”季朗停下脚步说完，拉开了房门。
去医院是不可能的，林嘉这么想，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应付地点点头。
天黑前，放在电脑旁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林嘉接起，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林嘉，我是阿姨。”
“阿姨好。”他盖上电脑，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
“那个，潘意在你身边吗？”听起来威严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回不在，“哦，你们，还好吧？”
“分手了。阿姨你不是知道了吗？”不然怎么会打电话过来。他发凉的指尖用力握住手机，感受着另一种的侮辱。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将披上的羊外套脱下。
“嗯，既然这样，阿姨就直说了，我一向看不上你，先不说你是男的，就算是女的，也要按我的标准来。”话筒里的人如不堪忍受般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以后我会给他找一个能操持家务，帮扶事业的女人来做媳妇，你分了就不要再妄想太多了。还有——”
他不堪忍受，额角的青筋直跳，保持着一种波澜不惊的语调打断：“阿姨，请放心吧。潘意这样的货色，我也不会再要第二次，再见。”
他用力地将手机砸在床上，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内心舒爽，任她在生意职场上再怎么叱咤风云、运筹帷幄，这个喜欢男人的儿子将是她难以改变的存在，成为她一生的污点。
过了一会儿，他疲软地跌坐在地。可，喜欢男人，怎么能是污点呢？会比杀人犯、毒/贩、贩卖人口还要可恶吗？
一室漆黑。他妪着背，将头埋在膝盖，双臂用力地自我环抱，在竭力的那刻，响起了门铃。
两分钟后，他吃起了季朗点的外卖。
第二天周三的推文结束后，他增加了一个小模块，简述了电贝斯的种类品数，历史演化等。原因是那天夕阳下的场景过于美好，他不由自主地了解起这个乐器。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讯息，只写了简短的几百字，无非是害怕自己的受众不感兴趣，白失了那些粉丝。
而配图只有一张贝斯图，模样与季朗当天弹奏的型号一致。浅卡其色的指板，C形琴颈轮廓，六根琴弦由细到粗绷紧排列，弯头的弦钮依次排列一侧，琴体是柔和的白，泛着细腻银光的质感。
林嘉着迷于这些乐器有着圆润的形状却带着凌厉的线条。他在结尾加了一句带自我观点的表述：艺术品存在的意义是其本身所能带给人的幸福感。
发布成功后，吃了药，困意上头，补觉到傍晚时分，他好奇地打开推文的评论区。
一一看下去，无甚特别，依旧是那些不痛不痒的评论，然后他划到底，看到了一条让林嘉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的评论——怎么了解起贝斯来了？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留言人的名字叫昭昭日月，林嘉第一反应是回看之前那条问是不是加工资的粉丝的推文评论，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同样名字的评论，该不会真的是他吧？
好多了，谢谢关心。林嘉官方回应，随后关上页面。就在这时，微信发来一条好友申请，申请人微信昵称为朗朗乾坤，备注信息是季朗。
林嘉点击同意，对面纯黑色的头像发来一句：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林嘉立马回复，毕竟之前多亏他才没有变成独居青年。
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没多久，发过来一句——我这两天临时有事，不回去。可以帮我喂下草莓和小狮子吗？附加拜托手势。
林嘉不懂，回了个问号。
——金鱼缸里的那两条兰寿金鱼，这是它们的名字。
林嘉苦笑不得，他竟觉得季朗有几分可爱。他回了个OK的手势，对面又发了一小段喂养注意事过来。
“黄粉虫、青虫、都是什么鬼？”林嘉喃喃道，皱着眉走到鱼缸旁。平时放置饲料的桌子，没戴眼镜的林嘉将透明的小盒子举到眼前十几公分处，定睛一看，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送走。
他随手一掷回桌面，退后了几步，身上的鸡皮此起彼伏，麻到了头皮。
只见那个红盖透明壳的小盒子，平常都是小孩子拿来装小金鱼的盒子，盒底铺上几层绿色的桑叶，上面一层蠕动的绿虫子，一节节的肉，大大的头部，呲着尖利的牙，生命力十足地啃噬着桑叶。
这喂的什么东西，差点被吓死了。林嘉回忆了下刚刚看到的东西，又打了一个冷战，他看着嗷嗷待哺的金鱼，转身往洗手间走去，洗了几分钟的手。
临睡前，林嘉去冰箱拿水喝。漆黑的客厅，亮着灯的鱼缸分外显眼，他倚在冰箱门喝了五分钟的水，最终屏住呼吸走了过去。
只见那两条怪异的鱼类在啃食箱底的藻类，乌黑圆溜的眼睛侧着查看周围，见林嘉靠近后，竟望林嘉的方向靠近。他试探性地伸出食指触碰玻璃，两条金鱼虽然缓慢却是目标明确地追逐着他的指尖。
林嘉顶着内心的不适，拿起一旁的镊子，夹起几条，快速地丢进水里。那两条饥肠辘辘的金鱼欢快地朝那几条已经被林嘉用力夹得将要死翘翘的条形虫游去。
一连几天，林嘉除了第一晚做了个自己被虫子包围的梦外，一切相安。
闲来无事时，他会观察这两条金鱼。他奇怪地发现这种既冷血又健忘的鱼类，居然也有灵智，它们会互相嬉戏，饿的时候浮于水面进食掉落的飞虫微生物，睡觉的时候睁着眼睛悬浮不动。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