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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世界啊乱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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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方琪醒来时头疼欲裂。
陌生的房间，身下一张双人床，窗前严严实实地拉着帘子，垂眼，雪白的被子底下，自己还穿着西装。
…昨天干什么了？
…好像，和郑俐那厮拼酒来着，我喝断片了。
然后呢？
牧方琪晃着满脑子浆糊回忆，只想起在那魔幻现实的酒桌上，耗尽浑身解数的自己抿下杯底的威士忌，眼前就黑了。
后来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挣扎起身，胃里火烧火燎，卧室的装潢看起来像上世纪兴建的招待所，昏黄古典的花纹壁纸，却格格不入地开着冻死人的空调。
“吱呀”一声，木门忽然打开，秦鸿探进了脑袋，脖子上挂着没系的领带：“琪琪，你醒了？”
那颗脑袋伸回门外，随后，他端着一个碗和一个杯子走进来，领带依旧以初始形态当啷在敞开的衬衫前。
巨大的男主光环中和了屋内的室温。
…他精神头儿不错，还有力气笑。
瞄了一眼门外，只有一个四壁贴得毛茸茸的客厅，昨晚肯定又和他一被窝睡的。
思绪至此，过去二十六年坦然接受的牧方琪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心开始一反常态地跳起来。
秦鸿坐到床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小柜上，嘴角仍上翘着，低头凑近：“头晕吗？我给你买了小米绿豆粥，对宿醉比较好。”
他身上有股牙膏的味道，声音沉而柔和，不叫人心生烦躁，反而在胸腔中蹦得越发厉害。
“这是哪儿，昨天怎么了…”牧方琪的太阳穴突突地疼，只好低头盯着一清二白的粥米。
视线之外，秦鸿垂了垂眼。
“…咱俩都喝多了，这里是昨晚那家餐厅的楼上，小冯和郑俐的秘书把咱俩弄过来的，”他伸手摸向汤匙，“合作谈成了，芒特已经主动退出。”
——琪琪，我们成功了。
洁白的汤匙几乎碰到自己的嘴唇，牧方琪莫名惊跳，一阵反胃突如其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宿醉的反应挺严重啊，”秦鸿顿了顿，转而拿过搁在一旁的杯子，“吃不下的话，喝点儿葡萄汁吧。”
——虽然蜂蜜水好像更流行，但葡萄汁是我用过最起效的解酒药，头疼反胃缓和些后，你可以洗个热水澡，把酒精往外蒸一蒸。
——还有，那个，你别生气啊，多喝热水，胃会舒服不少。
坐在床上的两人近在咫尺，若在以往，牧方琪会大大咧咧地把头靠到秦鸿身上，身高差刚刚好，然而这会儿不知怎的，只觉脸颊越来越热，透红的葡萄汁入口、舌苔上酸甜缱绻，却也堵得人呼吸困难。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似曾相识。
抬眼，秦鸿一边注视自己喝葡萄汁、一边动手系衬衫扣子，挺阔的背后，男主光环精神抖擞地闪耀着。
——男主光环功能强大，有规避风险、提升人气之效。
对啊！这感觉不就是第一次和光环正面交锋时，自己被它强大的作用吸引、本能地开始对着初次见面的秦鸿心慌意乱，不过，凭借大脑的理智，自己很快就抗衡住了。
断片儿一宿，理智都喝没了？好家伙，假酒害人！
深呼吸，牧方琪试图调动摆烂的神智，暗暗逼迫自己冷静。
“那个，琪琪，我得出去一趟，”再度回神，秦鸿连领带都打上了，他接过杯子，似乎欲言又止，“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我带礼物给你。”
然后，他又笑了。
冷静失败。
秦鸿走了，牧方琪舒了口气，向后揉了一把半长的头发，起身走向卫生间，昏沉沉地面对金画框镜子。
一眼对上单西上一直没摘的翡翠胸针，便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没能平复混乱的心率。
——楚朗那天刻意地摸了自己的脸和耳朵，自己才开始心有余悸，但秦鸿刚才碰都没碰自己一根指头，甚至他已经离开这个空间，自己依然在脸红心跳。
葡萄汁这种饮料太香艳了，舌尖到现在还是麻的。
霸道总裁置办了早餐，然后说要出去工作，让自己在屋里等他，回来还会买礼物，这种桥段怎么那么像…
牧方琪三下五除二脱下单西，拆了那块透绿的石头。
不行，宿醉头疼又如何，洗个澡，去山海！
…
洗掉一身酒气，到底还是喝了那碗粥，宿醉反应和心乱如麻均缓和了不少。
打车来到山海大厦，迈步走进一楼大门，牧方琪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现在是上午十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一楼只有守前台的周馨妍，她向自己问了个好后，圆溜溜的眼睛持续盯着自己，并在几秒后，露出一个奇怪的姨母笑。
干嘛？
…嗯，她的人设是女主霍斯的自来熟好闺蜜，跟自己也算认识，或许是恶作剧吧。
电梯在五楼停了一层，上来一男一女、两个没见过的员工，他们紧张兮兮地和自己对视了一会儿，便齐齐低下头摆弄手机。
来到顶层，穿越再熟悉不过的工位群，牧方琪却总觉得那些下属都在以一种祝福的目光偷看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白马圣骑士，可那“祝福”里又掺着八卦，让自己又变身成青春疼痛文学的女高中生。
“我去，真的吗？”
“真的！时间线都扒了…”窃窃私语。
什么真的假的？牧方琪的头还疼着，躲进办公室，从抽屉里拣出备好的戒烟贴。
刚刚贴好，早已分家的白莉和Vena一起找到了自己。
“总监总监，”Vena摘下眼镜、咧嘴而笑，她已经很久没有展现出这般荡漾的表情了，“昨晚怎么样？”
Vena作为当时的全程旁观者，牧方琪以为她问的是和郑俐的谈判，便点点头：“成了。”
闻言，两个姑娘相视，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总监怎么还来上班？”白莉亦满脸堆笑，她手中握着一个塑料的小玩意儿，这会儿被大长指甲摁得咔咔作响，“不休息一天么？”
从没见过打工人如此发自肺腑地为公司事务开心，乐得跟自家中了五百万似的，牧方琪无法理解今天的画风突变，可能真的把理智喝丢了：“没生病，就过来呗。”
话虽如此，自己仍下意识扶住晕眩的额头，任发丝穿过指间，尽显饱受酒精摧残之态。
“哇——”白莉变了脸，刚张开嘴，却被Vena攥住胳膊打断，两个恶毒闺蜜像连体婴一样贴在了一起。
——总监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会儿。”
“啊？”挤着溜到门口的两人忙不迭地停下。
牧方琪皱眉，刚刚脑子里蹦出来的内容被随之遗忘，不知想起了什么：“你…你手里那个是什么？”
“哦，”白莉张开右手，展露出本白的小塑料盒，晃了晃，“耳洞打孔器，我们在办公室拿来玩的。”
她依然拿自己当老大而非领导，对上班摸鱼理直气壮。
牧方琪自知逞能，这种程度的宿醉到底难以招架，只好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到中午，订了点儿粗茶淡饭，大夏天的、却不得不烧了壶热水下饭，慢慢养着，才逐渐了精神。
下午时分，技术总监Meg发来微信，说霍斯负责的ppt已经完成初稿，毕竟是牧总监下的指令，要不要看看结构、提提意见。
——才一宿就把第一稿弄出来了？牧方琪不禁惊诧，说句不好听的，女主在原著里没有任何天赋、是个真正的迷糊小麻雀，是霍斯的确完成了、还是技术部门不太懂行呢？
起身拽了拽身上的单西，也甭发邮件了，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走出办公室，下属们的表情还是很扯淡。
技术部的一个职员说Meg还没开完部门会议，是否需要帮忙打断，牧方琪摆摆手。
溜达来溜达去，逛到一间阳光明媚的茶水间，意外和Alex打了个照面。
“我听Meg说了，我以后也可以叫你方琪吗？”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技术部和销售部这两个大体量部门一起分享两大楼层，每层都是半对半，“最近新品发售，我忙着巡店，有段时间没见了。”
讪笑着，这位唇红齿白的销售总监沏好一纸杯茶水，递给牧方琪。
“没那么久，”后者笑着抿了口茶，回身靠在白墙上，两人在F市的冒险历历在目，这才多少时日，自己的仇就顺利报了，“透露给你啊，那家基本被收拾废了，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大功一件。”
“是么？太好了，”闻言，Alex翘起嘴角，那张小白脸天生柔和，却再笑不出来，“钱大虎的事，我很抱歉。”
“世事难料，不是你的责任。”左手的疤痕蜕得浅了不少，牧方琪不想再提。
Alex会意地点头，夏末的日光中，他的睫毛不长、也被映得生辉，人畜无害的舒服长相，是为老天爷赏饭的金牌销售。
“说起来，总裁至今对我没有好脸色，”Alex握着纸杯，转移了话题，“他还在责怪我办事不力吧。”
“到现在还没有？”牧方琪挑眉，秦鸿对手底下高管们的臭脾气实在应该改改了，他们也是人啊，不能一辈子靠自己唱红脸吧，“这也太过了。”
——行了交给我了，我回头帮你劝。
“总裁发了很大的脾气，从我们还在F市的时候就一直在骂我，”对方转着杯子，目光流转向窗外的天空，“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子。”
——我理解，你和总裁不愿张扬私人关系，毕竟工作就是工作，但他那天真的急了，什么话都对我说了。
嗯？
抱着胳膊、倚上茶水机，Alex叹了口气：“方琪，公司论坛上那一套都是他们瞎传，你千万别在意，我明白你们是很专业的、而且是严肃的真爱，不可能在工作日纵欲过度——”
噗！
牧方琪一口水喷了出来。
…
果然还是不要太信任言情小说的画风了！
公司论坛是什么鬼啊？！！！
Alex被自己的反应吓得不轻，忙火上浇油地提供了论坛地址，此刻，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牧方琪记起来了，小说里确实有一个公司内部论坛，恶毒女配想污蔑女主清白，在上面匿名发布女主和男二、以及其他男性角色的“亲密”照片，但从逻辑上来讲创建者的身份未知，一经男主发现，便整个儿封掉了。
结果现在这玩意儿是被拿来干什么了？！
头版头条创建于昨天晚上，“总裁和副总的绝美父母爱情”，力压小秘书霍斯当众拒绝下跪的芒特总裁的新闻，点开来，已经积累了上千层楼。
版主与一众参与者把自己和秦鸿总结为先“女追男”后“男追女”，牧总监在进入公司的前几年追求总裁而不得，遂心碎辞职。
据总裁办可靠消息，牧总监换了发型、断情绝爱，众所周知地撂倒了老总裁后，一向独来独往的总裁认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就是爱的心跳，坚冰融化，遂开始倒追。
——什么跟什么？！
但试图挽回会这么容易成功吗？不会！
据技术部可靠消息，总裁的醋劲儿特大，他们见过衣衫不整的牧总监被总裁拉到技术部查监控，然后经常跟着前者的张凯就离职了，那位可是个小帅哥～
言情小说公司的谣言传播速度，恐怖如斯。
据后勤部可靠消息，从那之后，总裁和牧总监开始勾肩搭背、出双入对。
据行政部可靠消息，开窍后的总裁相当上头，牧总监请个假便让前者焦躁不安、愈发阴晴不定，牧总监请假前，日理万机的总裁没事儿就在他附近晃，人走了之后还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咆哮。
据销售部可靠消息，就是那段时间，他们的总监好像戳到了总裁的肺管子，被骂得好惨。
据公关部可靠消息，终于，牧总监一颗破碎的心被打动，不再辞职，生产部附议。
直到昨天，高潮来临，据财务部可靠消息，牧总监戴上了总裁送的翡翠胸针，终于答应了后者的追求！当晚，两人借安慰被残忍拒绝的郑总的名义，肯定是冲着人家的脸秀恩爱去了。
接下来，据公司外的可靠线报，总裁和牧总监实锤在郑总面前秀了，秀得淋漓尽致！高调官宣他们的爱情，然后然后——！
就在今天，据人事部可靠消息，早已恢复全勤作息的牧总监迟到了好久，脸色奇差、西装还是昨天的，总裁威武！喜大普奔！百年好合！
——芒特的郑总好惨呢哈哈哈，这就是和牧总监关系不好的代价吧，被反复暴击。
一时间，牧方琪仿佛看到了很多个熟悉的名字。
乱套了，乱套了…
全乱套了。
不等Meg开完会，牧方琪抛下Alex，逃回了顶层。
宿醉挺过去了，但思考能力彻底坍塌。
风风火火地回到财务部的区域，无意间，瞄到白莉和旁边工位的同事正在把玩耳洞打孔机。
“白莉。”
“总监。”
“给我打个耳洞吧。”
…
现在凭意志力冷静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急病乱投医的牧方琪选择了疼痛疗法。
——以此扰乱大脑，就不会受男主光环的控制了吧？
针刺入左耳垂的一瞬间，剧痛袭来。
“啊！”
太疼了！撕心裂肺，牧方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十八岁那年、赶时髦的自己遭过什么样的罪，自己其实极不耐受疼痛，还是瘢痕体质，真他妈好了伤疤忘了…
“总监，还、还打另一个么…”白莉吓得六神无主。
“打。”
两颗铁耳钉插入了耳垂，牧方琪趴在办公桌上强忍，渐渐地，随着麻木得感受不到耳垂的存在，自己混乱的心率好像终于稳了下来。
不觉间，一个人欠开了办公室的门，往里走了几步，与牧方琪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
“牧总监。”
惊跳抬头，眼前站着怀抱笔记本电脑的霍斯。
“你——”
“您不用起来，”裹在令人眩晕的七彩女主光环中，霍斯开口阻拦，“Meg姐告诉我，您愿意审核我的ppt初稿，但看她在开会、您就走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倦怠却依旧清澈的目光落在自己颊侧，顿了顿，欲言又止。
“不用争取，我当然帮你看，”幸亏这屋够大，“坐那沙发上吧，别‘您’，我不比你大多少。”
——茶几上的电水壶里有水，还有那袋薄荷糖，我确实不便起身，你随意吧。
经过昨日的壮举，牧方琪对霍斯另眼相看，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发生改变的不止男主一个——既然这个世界已经乱成这样，女主如此上进，自己有能力自然要帮上一把。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六十多页啊。
“是的，”霍斯没有吃糖，只乖巧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用双手握着，“我…上大学的时候有相关经验，我连夜整理了技术部的报告，排版参考了网络，然后，专业文案也是我拟的。”
真的假的？
牧方琪挑了挑眉。
“你要明白，霍斯，观众无法集中超过四十五分钟的注意力，”烂熟于心的诀窍，在入职广告公司的四年来持续折磨自己的神经，“你用作汇报的ppt要控制在三十页以内，减少专业术语、突出图表和结论。”
“哦哦好，”小孩儿点头，“我回去就删改，可这些内容都是…”
牧方琪笑了笑，抵着下颌瞧他：“高层汇报类的ppt方案和一般的策划方式不同，你需要准备两个ppt，汇报版再精简也不打紧，因为你还会提供一份详细的版本，七八十页为合适。”
——其他都不错，另外就是逻辑通顺的问题，和排版，呃，永远的痛，我可以给你缕一下，你再回去跟演讲者敲定，到时候是Meg讲对吧？
修长的指尖敲起了键盘。
“那个，牧总监，”却被霍斯出言打断，“您告诉我怎么做就好，我想自己操作，才好锻炼能力。”
“什么能力？”
“啊？”
“做课件儿的能力？”牧方琪从电脑前再次抬眼，哼了一声，“那你最后就会变成一个给别人做嫁衣的策划，而不是你梦想中的技术部骨干职员。”
霍斯愣了。
——看这ppt，公司产品的专业报告已经对你不成问题了，对吧？你要认清机遇，别辜负这段时间的刻苦。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大敞而开。
秦鸿一步迈入，手里抱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霍斯见状，起身问好。
“琪琪，你耳朵怎么了？”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牧方琪惊得一颤、下意识抬手摸去，嘶了一声，发觉耳垂肿得樱桃般大。
“我、我…”
“给我看看，怎么回事？”秦鸿的表情愈加严肃，走向自己，连带着那束花离得越来越近，牧方琪大脑当机、心率濒临爆炸，吓得站起来往桌子外头绕。
一道强烈的七彩霞光乍现。
皮鞋绊到桌角的一条电线，“哗啦”一声，远在茶几上的电水壶底座一抽、向前倒去，牧方琪分明记得那壶里只剩一半的水，此刻竟汹涌澎湃，洒满了霍斯搁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电脑。
谁懂啊打工人们！满布办公室的插排和电线，怕有碍观瞻，便在犄角旮旯藏得到处都是，一拽这条线，一米外的插排一动，三米外的空调就断电了。
“我的电脑！”霍斯光速飞身抢救，但为时已晚，他的旧电脑被泡得一片黑屏，连机都打不开了。
女主光环，正忽明忽暗着、闪烁着胜利的霞光。
牧方琪濒临窒息，转身冲出办公室。
穿越人群，冲进一台敞开的电梯、摁下一层，他终于决定，逃离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