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越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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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石云松醒来的时候，一缕阳光刚好从窗台射来，沈翀修坐在床边睡着了，脸刚好被太阳照了几寸，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撒了一层金光，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错落的阴影。
这睡着的样子不同于他平常时候的成熟老道、担负家族重任而不言语的坦然气势，此时他有了几分二十多岁的男子该有的活力，这种脱掉威仪后的面貌让他在稳重和稚气之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调皮。
石云松心里感叹：他在家主这个位置上十年了，可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他不曾抱怨父亲败给其余五家，给家族带来前所未有的耻辱；他不曾埋怨世事不公，多数武林中人对他抱以白眼；他亦不曾自甘堕落，带着父亲的污点让家族沉沦下去。
为了家族名望苦心钻研武学，日夜兼程一般，十年未敢停歇。他是名扬江湖的沈家少家主，更是当之无愧的武痴。
这需什么毅力？这需何等坚忍？
唉……
石云松心里叹口气，十分懊恼地想到：不挑战完这五家，他肯定不会罢手的。可是到了那时候，我真要和他兵戎相见吗？
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沈翀修的肩膀颤动了一下，一缕头发从右肩上滑下来，刚好挡住了他的嘴巴。就像受到某种蛊惑，石云松伸手想为他撩去，还没碰到，床边上的人眉毛轻轻皱了皱。
石云松急忙缩回手，连连摇头，不禁大喘几口气，又拍拍自己的脸：石云松啊石云松，你脑子在想什么呢！
沈翀修已经睁开眼，先是有些迷瞪，接着反应过来，从床边上站起，朝石云松道：“你醒了。”
光是这么说，又觉得颇不合适，怕引起什么误会，他又补充道，“哦，我那个，是对‘石化’好奇，坐在这里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说着，他用岔开手指，理了理自己稍稍凌乱的头发。
石云松此时简直不敢看他，顾左右而言他：“早上好，该洗漱了，我去打水。”一口气说完，也不停顿，双脚蹭蹭地跑出了屋子。
沈翀修纳闷道：他这是咋了？以前不需要他打水啊。
纳闷归纳闷，但他要把这纳闷放在肚子里，就像昨天看到有人要杀石云松一样，他不能说。淇山的情形远比他原本想象的复杂。疏不间亲，这件事就算该说出来，也不能由他来说。
他回到房间，换了身衣裳。
回想昨晚那个人的声音，沈翀修确定，如果让他再听到他的声音，他必定能认得出来。只是，到底是谁要杀石云松？为什么杀他？这人幕后有没有黑手？以前也有人来杀过石云松吗？
一声撞门，打断了沈翀修的思绪。“洗漱了——”石云松在墙外喊道。
两人洗漱、吃完饭后，沈翀修本想在山寨走走，听一下这些山匪们的声音，运气好的话，兴许能碰的上。可是，那小兄弟刚撤下食盘，石云松大手一挥，站起来道：“走，启程去萘炀！”
……
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
沈翀修问道：“萘炀城？去那里做什么？”
“收租！”石云松说。
“要……带着我去？”
“对。”石运松朝他甩了个得意的笑：
“你还欠着沈家的赔偿钱呢，你跟着我，要是你脑子灵活立了功，我一高兴，没准就把你放回去了。不过呢，你要是怕回去了沈公子责备，想留在我们淇山，我就封你个官当当，怎样？”
语毕，他一挑眉，胳膊肘垫到沈翀修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是，我如果搞砸了你的事，那咋办？”沈翀修就坡下驴地问。这种要钱的活计，本来就不是啥好差事，何况这淇山小少爷第一次要钱就丢了那么大个人，江湖上欠钱的大概都不想给了。
沈翀修心想：看来这次，多少得露出点本事。一来，得和他搞好关系方便拿到剑法；二来，谁让自己妹妹砸了人家第一单呢！虽然必定帮他，但这小少爷这种说话的神情特可爱，让他忍不住拿着话题逗逗。
“搞砸了……”石云松转了转眼珠，把胳膊伸回来，却是笑了：“能怎么砸，还能比第一次更砸吗？”
这么说完，两人都想到第一次的场景，不约而同地哈哈笑起来。
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平常说话也不能说的太满。这次收租，还真就比第一次更砸。
[12]
正要出门，聋七跑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拽住石云松：“少爷啊，你可是第一次出远门，还不带我，带着这个……”
手颤巍巍的一指沈翀修，白胡子抖着，身体更是打哆嗦：“这个啥也不会的小白脸……咋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还得要少爷照顾他呢！谁来照顾少爷你啊，呜……”
一把年纪了，大门前哭的跟个怨妇似的，沈翀修皱了皱眉头，心道：就是其他五家族的家主，也没人敢这么指我。要不是看你年龄大，今天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哎，聋叔，”石云松将聋七指着沈翀修的那只手握住，道：“从这里到萘炀，要两天两夜呢，我们还要投宿住店，路上颠簸，怕您老啊，禁不住！”
“呜……不，我可以骑马，我身子骨壮着呢！我要跟着少爷，呜……”
“……”石云松别过脸去。心想：聋叔，你这个戏也太多了！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这人是谁，还指他，还说他是小白脸！我带他去收租，那是绝没有危险，而且不愁收不回来，你哭哭啼啼干什么！
“要不，带着他？”沈翀修问。一个老人家哭着确实不像话，沈翀修心道，带着就带着吧，总好过他哭个不停。
“那就带着吧。”沈翀修一说话，本来还在犹豫的石云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点头朝他道：“带着个肩上能扛、手也能提的老头也行。活他干，事他做，挺好。”
这话莫名有些出气的意思，沈翀修情不自禁地笑了。
三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从淇山到萘炀，中间要经两天，投两次宿。
话说，当年石炜豪爽又大胆，和萘炀城的秦臻珲打赌比武，输的人就要输一座宅子。秦臻珲以秦宅抵押，石炜以彭岭客栈抵押，没想最后竟然是在江湖已出道多年的秦臻珲输了。
不过石炜并没收了秦宅，而是要秦臻珲每年给点租钱。
萘炀距淇山遥远，刚开始的几年，秦臻珲每年都还向石家山寨寄点银票，可时间长了，索性两到三年一次，后来，四五年一次。再后来，就不愿意寄了。石炜身为一寨之主，百事缠身，每年虽也能腾出两天去萘炀，可他还得留着练功，就只能一再耽搁。
所以轮到石云松，就更成了死租。（所谓死租，指收不回来的钱）
石云松收租之所以选这里，一是他曾在机缘巧合下帮秦臻珲突破他的司元重功第九重，于他有恩；二是死租成活租，方便他在山寨内外立威扬名；三是现在有武痴沈翀修在身边，哪怕这老妖怪不给钱，也不怕他。
我石家山寨的租钱，虽远必收！
投宿第一天，就遇上了尴尬问题——没有三人间，只有双人和单人。沈翀修心叹：这山寨的少爷都没钱住宿，也太穷了，要是能表明身份就好了，不就是几两银子……
石云松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简直天助我也。想到沈翀修那个睡觉的样子，咳，只怪原来没发现那么好看……
聋七心道：不能委屈少爷，看来我今天要和这沈家家主住一起了，也好，我得摸清他的脾性，日后不能让他欺负少爷……
三人各有心事，竟异口同声：
“再开一间房吧。”
“阿素和我住一起吧。”
“少爷单间，小白脸和我……”
三个声道齐齐地出声，聋七的“住”字还没出来，就发火了：“谁？少爷，你……要和这小白脸住一起？他又不会做事，在寨子的时候没啥好房子也就罢了，出来你……”
石云松头痛般的捂住耳朵：聋叔，这你倒听得清！
沈翀修心里一顿：这个称呼……
石云松看他表情不太对，拉着他就上了楼，边上边回头朝他说：“别理聋叔，他病又犯了。”
“哎，少爷，你为啥要委屈自己哇？”聋七眼泪汪汪的，简直又要哭了。
“哎，客官，上楼左手第二间！”店小二在柜台旁急急地喊道。
三人酒足饭饱，洗漱完毕后，都上了床。
说来好笑，这还是沈翀修第一次和别人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因他是沈家独子，小时有奶妈照料，睡得是摇篮；大一些了，说要培养他的独立性子，连同母亲住过的时候都没有；再大一些，就成了沈家家主，自然也没和人睡在一起过。
所以……他不适应。
明明一张床都已被划成两半，说好互不打扰，可他翻来覆去就是别扭。唉！昨晚照看了石云松一夜，今天又赶了整整一天的路，早已身心俱疲，可偏偏睡不着。
石云松心想，他怎么还不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熬下去不等他睡，我都要睡着了！
沈翀修睁着眼，心里犯愁道：怎么办，明天还要赶路，后天就要收租，到时没精力好好打一场，怎么帮他的忙呢。
石云松想着这样下去不行，也睁开眼，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打扰到你了？”沈翀修看了石云松一眼。
“打扰倒是没有。”石云松双手垫在枕头上，两眼看着梁上的装饰，猜测道：“是不是客栈的床太硬了，你不习惯？”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翀修就也觉出这硬板床貌似只铺了一层被褥，硌地骨头发疼。可习武之人不是娇生惯养的，有的床睡他就能睡着——只要是自己一个人。
“不好意思啊，”石云松接着说，“我的条件和沈府没法比，让你受委屈啦。”
“没有，”沈翀修微微皱眉，“我就一个下人，哪有那么娇气，是比较……比较认床才睡不着。”
思来想去，他觉得说自己从婴儿时期到现在没和人睡一起过不现实，只能胡诌个借口。
“哦？”石云松眼睛一亮，翻身看着沈翀修，眼睛星光闪闪：“可是阿素你在我床上就睡得很香，看来是很喜欢我的床了？要不，我山寨那床送你？”
“……”沈翀修龇了呲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其实我很好奇，阿素你在沈府是干什么的啊？你说你，手上虽然有茧子吧，但怎样看也不像是干粗活的人……”
他边说，边翻开沈翀修的手，手掌的茧子当然是平常练剑得来的。虽然不少，可他的手掌不大，温热润泽，手指纤细修长，和武痴之名有着极大的反差。石云松说着，手指细细抚触上他手掌的茧。
沈翀修心道：这人说也就说了，扒拉我的手干什么！
他一下把手抽回，朝石云松道：“石大少爷，你越界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你越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