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用名被曝光后【娱乐圈】》琮祉

11、第 11 章

　　这么一折腾，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阮逸之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平白在袁裴的身上浪费了三个小时，节目组也一点表示都没有。

　　中午去食堂的时候，他看见其他嘉宾都是一副轻松的表情。
　　“诶，你找齐了吗？”
　　“找齐了啊，这么简单，不会有人找不全吧。”
　　“看地图还以为要找很久呢，结果走大路一下子就到了。”

　　阮逸之先环顾了一周，见食堂里没有镜头，才放心地把勾了许久的嘴角放下来。
　　他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丝丝缕缕的清冷感裹挟而上，在他的周身化为一层坚冰。

　　而后他想起了其他嘉宾的对话。
　　走大路就能找到？
　　阮逸之看向自己手里的地图。
　　如果走大路的话，光走一圈就要绕两个小时。

　　那边的嘉宾还在继续：
　　“对啊，我还以为题目会很难呢，其实也就意思意思，准备吃完饭直接去找那个老师了。”
　　“我也是，就是一些很基础的东西，不会的时候他们还会暗示你。”

　　听出来自己是被狠狠针对了……
　　算了。
　　他耸了耸肩，向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阮逸之！”偏偏有人要让他不安生，“你找得怎么样了？”
　　“对啊，你还是从海城谢氏出去的呢，就答那么几道小破题，应该很简单吧。”
　　“是不是连曲子都快练好了，准备吃完饭就回去休息了？”

　　阮逸之回眸，不笑的时候他的五官分外凌厉，像日光下闪烁着的剑刃，透着凌冽的锐意。
　　不过在座的几个也是娱乐圈的老人了，倒是没被这气势吓到，还是好奇地看着他。
　　阮逸之道：“我找的慢，比不上几位老师。”

　　“啊，这样啊，我还以为谢传老师应该很熟悉延山上的路呢。”
　　“小夏你别乱说，谢老师都多久没回来过了，十年过去了，没印象也正常。”
　　“也是，毕竟谢老师手眼通天，连这个节目都能硬挤进去，平白坏了我们前面11期一步一步攒出来的好名声。”

　　那个嘉宾说起这件事，几个嘉宾看向阮逸之的眼神多少都掺上了怨恨。
　　不过也是，这个节目之前就没有飞行嘉宾，节目的收视是靠着几个常驻嘉宾的音乐素养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谁知道结果节目火了之后，都最后一期收官了，还要硬塞进来一个刚好处在风口浪尖的阮逸之。

　　可这也不是阮逸之想蹚这趟浑水。
　　更何况，“海城谢氏在古琴圈里的非议不少，只是圈外人不知道罢了。”
　　他端着餐盘，坐在了几个常驻嘉宾边上，淡淡道：“要真是这么在意口碑，就不会选这个地方收官了。”

　　“就一个古琴世家，全家上下都痴迷古琴，能有什么非议。谢老师，你不能因为自己被赶出来了就胡乱诋毁啊。”
　　阮逸之嗤道：“‘全家上下都痴迷古琴’，有这么巧吗？随便收养一个孩子就知道他喜欢古琴。”

　　“你！”那人语塞，索性骂道，“跟你个民乐的叛徒说不明白！”
　　阮逸之慢悠悠道：“说不明白就别说了。下午好好学，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那群人边走边骂：“还是你下午努努力把谱子找全吧。”

　　人群聚了又散，孤寂又将他笼罩。
　　思绪繁杂，却又不知从何梳理。
　　阮逸之几口扒完这吃了十年的饭，强逼着自己收起满身的力气，重新扬起笑，向着下一个没有结果的点走去。

　　守在第三个点的人阮逸之依旧不认识，那人也依旧表演得很自来熟。
　　“谢传哥哥！”
　　听得阮逸之一身鸡皮疙瘩。

　　他笑意温和地问：“不好意思，你是？”
　　那人道：“谢传哥哥，虽然你离开了之后就没回来过，虽然在娱乐圈里应该是挺忙的吧，但是你怎么连我也忘了啊，我是谢佳璟啊！”

　　哦，不认识。
　　整个海城谢氏的亲生孩子里面，除了之前莫名其妙找过来的谢佳瑜，他就认识一个谢佳赢，而且他和谢佳赢还多少有点仇。
　　阮逸之道：“佳璟应该是记错了，我不曾正式成为海城谢氏的一员，又怎么会认识你。”

　　谢佳璟瞪着眼睛无辜道：“是吗？也是，哥哥当年厉害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也只是一个喜欢哥哥的人罢了，哥哥看不见我是理所应当的。”
　　“你我先前并无交集，我不认识你是正常的。”阮逸之勉力控制住自己即将绷不住的嘴角，道：“既然我最后也没能成为海城谢氏的一员，佳璟就别叫我哥哥了吧，还是叫我阮逸之比较好。”

　　谢佳璟从善如流道：“好的，逸之哥哥。”他瞥了眼身后的幕布，“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阮逸之，“好的。”

　　谢佳璟扯开那层厚厚的红布，露出排满了一正面墙的乐器和这前面的两个巨型转盘。
　　阮逸之忍不住瞳孔微缩。
　　海城谢氏这是想干什么？！

　　谢佳璟适时让开位置，将任务板展现在阮逸之和摄像机前。
　　【跟随命运的安排：
　　是一把抽到《小星星》，还是一把抽到《野蜂飞舞》？
　　是熟悉的古琴，还是不太熟悉的箜篌？
　　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请玩家根据抽取的乐器演奏抽取的曲目，三次中有两次均完美完成即视为挑战成功。】

　　阮逸之的目光扫过眼前那一片乐器：
　　古琴、古筝、琵琶、二胡、三弦、石琴……甚至还有编钟。
　　海城谢氏几乎把乐器库都搬空了，就为了给他出这么一道难题。
　　多可笑。

　　他站在空地上，像是站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
　　在阴暗处生长的藤蔓如枷锁将他困缚，他只觉得这夜还不够漫长。

　　谢佳璟煞有介事地戴上手套，眼睛笑得眯起来，“逸之哥哥，那我开始了。”

　　阮逸之还不得不回应这明目张胆地挑衅：“有劳。”

　　两个转盘晃晃悠悠，慢慢停了下来。
　　“第一轮：琵琶， 《彝族舞曲》。”

　　“嗯。”阮逸之走到放在一旁的椅子边，拾起琵琶前面的假指甲，一边缠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没学过乐器吧？”

　　谢佳璟浑身一颤，像是刺猬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刺。
　　“你说什么？”

　　阮逸之继续道：“看来海城谢氏这一代不行啊，连第二个学古琴的人都找不出来。”
　　连没学过的乐器的都被拿出来凑数了，不就是怕被人发现他们家的别人都在学更大众的乐器上走得很顺吗。

　　谢佳璟的双手攥紧的裤子，眼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我们全家都是为了古琴而生的，怎么会不学古琴。”

　　“是吗？”阮逸之轻笑道，没多说，摊开了谱子，拿起一旁的琵琶试了一下音。
　　他问道：“《彝族舞曲》是吧？”
　　谢佳璟刚想应声，乐声便已经流畅地传了出来。

　　如果他学过乐器，他应该能听出来，阮逸之这首歌弹得相当生涩，情感表达也没有往日的准确。阮逸之确实没那么熟悉别的乐器。
　　可惜他什么也听不懂，只知道几分钟之后，他用头发盖住的蓝牙耳机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你冷静一点，除了他没人会发现你没学过古琴的。下一轮吧，按我们约定的来。”

　　“哇，逸之哥哥真厉害。”他定了定神，说，“恭喜逸之哥哥通过第一轮的考验，不知道逸之哥哥感觉怎么样呢？”

　　阮逸之撑起笑脸，道：“还好，继续吧。”

　　“那我就继续抽了哦。”谢佳璟边说，边又转了一下轮盘。
　　轮盘停在了箜篌、《十面埋伏》上。

　　阮逸之：……
　　“跳过。”

　　谢佳璟道：“逸之哥哥选择跳过是吗？那好吧，希望下一次命运之神会眷顾哥哥。”

　　于是下一轮——编钟、《野蜂飞舞》。
　　阮逸之：……
　　阮逸之看看了对面一整面的编钟，再想想钢琴里《野蜂飞舞》的谱子，又看看那一个又一个带着厚重历史气息的乐器，再看看他刚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野蜂飞舞》的谱子。
　　丝毫不觉得这两者怎么能扯上关系。

　　谢佳璟无辜地眨了眨眼：“诶呀，看来哥哥运气不怎么好呢。”他添油加醋道，“看起来哥哥今天是拿不到我这里的谱子了。”

　　阮逸之：……
　　可笑，太可笑了。
　　他看着眼前的谢佳璟，和之前见过的袁裴，他远远看过的谢佳赢，还有昨天的两个小少年。
　　觉得一切都可笑极了。

　　当年的事但凡有一点是他的问题，当时海城谢氏但凡给他一点继续走古琴这条路的机会，他都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有这么滑稽。
　　可偏偏他每一步都走得超乎所有人的预计，可偏偏他的未来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可偏偏，他这个受害者还在被一群加害者审判。
　　世道何止不公！
　　世间根本就没有公平！

　　正午的烈阳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他周身却冷得能将整个延山化为冰川。
　　他被永远困在了那个寒冬，就算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熬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还是那个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对他彻底关上的门。

　　他的脑海被放逐在十年前的冬天，眼里萃着寒冰，笑容冻在脸上，只有身体在镜头面前强撑：“既然这样，就不多打扰了……”

　　“这是什么！”
　　一道声音猛地插进来。
　　阮逸之眯起眼睛才勉强从一片雪雾中看清，是舒扬。

　　“摄像大哥，你能不能过来拍一下，这个转盘后面可有节目效果了！”舒扬找来一个摄像，指着转盘后面道，“你看，这后面有个吸铁石诶！这个转盘的指针是向下的，那岂不是哪里重就会停在哪里，那只要把吸铁石放在想要转盘停的地方——”
　　舒扬顺势将吸铁石换了个位置，转盘果然停在了放吸铁石的地方。

　　谢佳璟的脸瞬间就白了。
　　和阮逸之方才见过的袁裴白得一模一样。

　　阮逸之看向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多想直接跟节目组说，你们这样几次三番地搞小动作，有意思吗？
　　可他不能……

　　镜头前的人永远要精致优雅，永远要温柔得体。
　　他早就习惯了在镜头前将冰冷的外壳强行融化，露出自己虚情假意的微笑，说着一套又一套的官话。
　　等真的要展现自己的时候——
　　他看向眼前黑洞洞的镜头，它仿佛黑洞一般，能把人所有的脾气都吸收走，只留下虚伪的躯壳。

　　但是有人会帮他说。
　　“你们这么搞就没意思了吧，本来就是宣传民乐的节目，重点不应该放在这些乐器上吗，怎么能把力气全花在怎么整蛊嘉宾身上。”
　　“而且你们这个节目收官的时候还是要剪阮阮的片段吧，连谱子都没有你们想拿什么剪，你们就算这么拍了，对自己之前那几期攒下来的口碑负责了吗，对看了前面的节目对你们抱有期待的观众们负责了吗？”

　　舒扬一把扯下吸铁石，把它丢在谢佳璟面前。
　　“咚”的一声。
　　吸铁石上反着谢佳璟惨白的脸。

　　可舒扬不会在意他。
　　他越过层层的乐器，越过转盘，越过镜头，冲到了阮逸之面前，向他张开了怀抱。
　　“哥哥，别管这些人，他们就是看不得你好！”
　　“还有最后一个点，那个点是我负责的，我保证题目特别简单，我把曲谱给你好不好。”

　　他的目光太暖，能将所有的冰川都化成雪水。
　　那目光又太亮，阮逸之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寒冷逐渐剥离，阳光躬身，重新投照到荒芜的土地上。
　　这是人间最美的春天，所以他说不出一句拒绝的冷话。

　　所以他放任自己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腕，在他耳边轻轻道：
　　“舒扬，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