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灾难纪元第十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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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王勤从上了弟妹厂里的大巴车，到堵在市区这三四个小时里，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饿了一晚上肚子，他的脑子更加清醒了，他跟着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么多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为什么不坐在家里等结果，非要挤到这车上受罪，眼看着都快坐到他腿上，还让他往里让让的弟弟，糟心的真是没话说了。
王勤满肚子气没法撒，弟妹占了大半个座位正靠在椅背上休息，自家不争气的弟弟挤在中间，委委屈屈就坐了大半个屁股，一大半还是坐在他这里。
刚抬起来准备打弟弟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他们哥俩手机都没电自动关机了，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窗外的马路上隔了两盏路灯才亮一盏，之前还能听到一两声的警摩开过的警笛声，现在快一两个小时没动静了。
就像是被丢弃了一般，没人在意他们的感受，无边无际的等待最是难熬。街边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但是冷冷清清毫无人气倒是一目了然。
堵了三四个小时，没吃没喝车里冷气还不足，憋屈、烦闷渐渐发酵。
老板们早就治不住打退堂鼓的员工，要不是车子没法后退，指不定能留下多少人陪他们耗呢。
车上开始三三两两下来人，有人结伴抹黑走回头路，也有人窜到路边渐渐隐入黑暗中。
王勤他们车上超载了十多人，生生挤了六七十号人，冷气不足的密闭环境中，缺水导致越发浓重的体味，以及逐渐加重的汗味，简直要将这些人都腌臜入味。
也亏得这么长时间也适应了这味道，不过就这使劲往鼻腔里钻的酸馊味也足够让人反胃了。
车上的员工看到别的车上陆陆续续下去的人，都按耐不住喊司机开门要下车去。坐在前排的行政小姑娘被惊醒，忙安站起身抚众人再等等。
可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治得住这大几十号人，老板也不在他们车上，黑灯瞎火地下了车，后面再想全部召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下车要求被驳回后，车间的大老爷们一激动起来，那大嗓门吓得行政小姑娘眼睛都红了，钱明霞也就是这时候被吵闹声惊醒。
“开门，真是信了你得邪了，老子就想安安稳稳找份工作，这都什么事…”
“对啊，今天到厂里就听你们哭哭啼啼说，厂子要被官方强制关停了…”
“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找政府安排，这大队伍排成这个样子，啥时候是个头…”
“我今天就吃了顿早饭，去了厂里就饿到现在…”
“是啊，带我们出来得包饭吧…”
“唉你们行政怎么安排的事啊！”
……
钱明霞听到行政小姑娘带着哭腔安抚员工，让他们稍等片刻，她马上给领导打电话问问情况。眼泪攻势加上好声好气地乞求，总算把这帮大老爷们给暂时安抚下来了。
“行，你赶紧的。”
“别哭了，也就看在你一个小姑娘的份上…”
“谁说不是，我还着急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呢…”
……
钱明霞默默地换了个朝里的姿势，没敢声张。
现在车厢里一片昏暗，大伙都没发现她这个财务室的主管跟他们在一辆车上。
想着上车前向总偷偷给她许的好处，钱明霞觉得这点饥饿她还是可以忍忍的。手不可控制地按在空空如也的腹部。
沉默了片刻，她掏出手机，觉得有必要跟向总汇报下车上的情况。
钱明霞点了两下屏幕还是一片漆黑，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了。
悄悄拍了下车位中间坐着的王宏。
“明霞…”你醒了啊。
王宏看见老婆醒了，整个人都振奋了，他在这车上坐的实在太难受了，一个大男人坐的比人家小孩子还憋屈，简直比站着还累人。
他现在就想回家，不想帮老婆一起上访了，他觉得他老婆厂里领导没一个靠谱，怎么就没见他们一起来坐大巴车，跟着去上访呢。
钱明霞挪开捂在丈夫嘴上的手，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大声说话，要让他们知道财务主管在这里，我们一会就脱不开身了。”
王宏楞楞地点头，他还是没明白明霞又不是老板，员工有事也找不到她身上，她到底在避讳什么。不过他一惯不会跟她争，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你手机给我用下，我联系下我们领导。”
王宏掏出手机按了下给她看，“我和我哥的手机也都没电了。”
钱明霞掐了掐眉心，想发怒，但想现在现在的情况，又生生给憋回去了，头更疼了。
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办不成。气不顺的钱明霞狠狠掐了吧王宏，听着王宏疼得倒抽一口气，心里才算好受点。
转头看见大伯哥还靠在窗户上休息，钱明霞撇撇嘴，车里这么闹腾真能睡着才怪了。
算了算了，她还是自己在琢磨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前面人事小姑娘打了几分钟电话总算打通了，不过接电话的却不是正主。
人事小姑娘完全傻眼了，老板因扰乱公共治安被抓起来了！
接电话的民警小姐姐语气温柔地跟她说，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她会负责转达。
吓得人事小姑娘一把把电话给挂了。
她在哪？
她做了什么？
她不会被一起抓起来吧？
为什么老板先一步被抓起来了，他们这些准备来要说法的，反而就这么被扔在大马路上，也没个管事的过来？
她现在立马回家，还能揭过这一茬吗？
连忙掏出手机联系家里老父亲来接人，她不去参合了，她要回家！
*
时间回到上午。
柴林靠在走廊的护栏上，拿着他的枸杞养生茶珍惜地喝了一口。楼下清晰可见一辆辆豪车好车，从官方办事处鱼贯而出。
今天的天色显得格外昏暗，柴林猜想着今天估计算阴天，可惜天是够阴却连丝风都没有，鼻腔里只想往外冒火。伸手抹了额角，热茶加热汗，天天蒸桑拿也不是人人能享受的了。
回想不久前会议室里吵的比菜市场还闹腾的场景，他觉得他有必要去慰问下，差点没被唾沫星子给淹没了的老孙。
柴林敲了敲商务局局长办公室的门，听到"请进"后，推门而入。
“呦，这是会一开完就开始忙活啦。”柴林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动了动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孙铭洪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垂眸接着看手上的文件，“你招工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居然有闲情来我这喝茶。”
“我可不比你。我这大半夜起来给你招工，忙活到大早上又跟着开了一上午的会，还不许我歇口气啊。”柴林赶紧喝了看枸杞茶压压火气，他这一天天忙活的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这家伙新官上任三把火，闹腾得商务局下面从老板到员工没一个安生的。
孙铭洪看完文件拿笔记录，还不忘提醒边上的好友，“那你赶紧把你的茶喝了，真正忙的点还没来呢。”
柴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你这调过来也有2个月了吧。我总觉着你从省里开会回来就神神叨叨的，上面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孙铭洪写完最后一笔，上下浏览了一遍发现没有错误，才收起文件，用内线通知秘书把 手里的文件下发下去。
柴林一直面色沉沉地盯着他，见他关上办公室门后，坐到对面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官方要把全行业收归国有。”孙铭洪沉默了5分钟，憋出一句话。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不然咱们这一个月忙的是啥。说重点！”也就他们俩打小的交情，不然他真忍不了，这人说话喜欢说半句的德行。
“阿林，官方集结全国的资源是为了造避难所，听说第一处已经选址完毕，进入筹备阶段了。”孙铭洪见柴林脸色骤变，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要抓紧一切时机，尽快完成转制，这样才不至于在全行业重组中被淘汰，沦为末流。”
“你等等、先让我缓缓…”柴林抬头对面的人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以后大家都得靠避难所过活？不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了？”
“阿林，消息是没公布，但已经不是绝密了。你想这么大的工程瞒得住多少人？”孙铭洪耐着性子接着道，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行，改天我跟你细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快改制，平稳过渡期到国有制，然后整合资源做出有价值的国企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柴林站起身，烦躁地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转身对着孙铭洪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问题是，今天这群老板回去可不是白白等着你去宰的。
你信不信要不到下午，这办事处里里外外都得站满了来找你要说法的私企员工，取缔掉那么多私企，就算改制的国企招满人，失业率还是要达到一半以上。
你让剩下的人怎么办？”
柴林从接到新政策后就头秃，企业改不改制不归他管，但是他得招人啊。这么多人他是招谁都不是，他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阿林，要是环境真恶化到外界无法生存，避难所能容得下花国18亿人？”孙铭洪靠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柴林一字一顿地问道。
柴林跌坐在沙发上，过了半响才迟疑道，“你打算怎么办？”
孙铭洪语气平静道，“市长早就跟武警部队协调好了，聚众闹事的人归他们管。你顾好你的招工就行，毕竟接下来会有一大批待业求职的人来找你。”
说道后来孙铭洪语气中，不可避免带上了几分意味，柴林指着他的手指都带了点微微的颤抖，脑中已经飞快地计算着会有多少人来找他求职了。
待那个数字跳出来时，顿觉眼前一黑。
果然这人手底下就没一个活是好干的。
柴林没了闲聊的心思，操起他的茶杯飞一般跑了出去。
赶紧的赶紧的，他要开会！
孙铭洪看着那火烧眉毛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瞬那抹笑意在抬头看见窗外昏暗的天色时，又被凝重取代。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官方办事处外两个方向蔓延五六百米的两边街道，早早实行了交通管制，没有任何车能进来。
这千多米的位置上整齐划一的摆满了统一规格的帐篷，在这临近午夜的时间点依旧挤满了人。
绝大多数人都是挤到帐篷前拿一张入职申请表，然后再千辛万苦地挤出来，到处找空地填表格。
好不容易填完纸质表格，还得拿出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扫申请表上的二维码，再填一次电子表格。
问题是进系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小程序还老刷不出来，真的是槽点太多无从说起。
等身心俱疲填完两份申请表，还得再次豁出去命再挤一次人□□表格。那密集的人群带给你视觉、嗅觉、体感的伤害绝对是短时间修复不了的。
所以这招工点三分之一的帐篷都是医疗帐篷，你要是觉得被挤得气上不来了，转头就能进医疗帐篷续口气。
没有空调只有电扇，每个帐篷两个医护人员加数量未知的降暑药物，还有限量饮用水，简陋得提不出更多要求了。
最最重要的是现场维护秩序的人极少，这人潮满满的招工现场，只要你没造成混乱，居然也没个工作人员，在现场催着已经交完资料的人速速离开。
毕竟放进现场的人有限，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自然进不去。导致滞留在招工点外的人，从下午到晚上已经堵了整个市区的主干道了。
等好不容易挤进招工点，所有人都忙着领表格、填入职申请表，好似没几个人能想起来，他们坐着车赶到市区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解决工作。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灾难纪元第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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