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无阻》捡泥儿

4、如愿

　　林天一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林天一每每在放学后做题直到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的时候，右边余光还能看到同样在做题的江祐言。
　　发现林天一改变的人也有乐瑶，她问林天一怎么突然这么努力？林天一笑着说不想混日子了，不能给小玉丢人。当然更不能给爸爸丢人，她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
　　她知道乐瑶喜欢江祐言，小女孩的心思不加掩饰，在一次次的明目张胆中显露无疑。
　　她很羡慕乐瑶，她简单、直接，坦诚和率真在她脸上一览无余，是很好很好的女孩。
　　她不清楚自己对江祐言的感情，是被深刻理解后的救赎，还是想要一再靠近的沉沦。
　　倒是高一新生刚军训完，已经有一些胆大的女孩子在教室门口等江祐言，成绩好和好皮囊，合在一起就是王炸。
　　林天一听见宋妮婷问乐瑶什么感觉，乐瑶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江祐言又不是跟我绑死了，我喜欢他跟他喜欢谁这是两码事。再说了还不是因为这么多年我身边没出现第二个比江祐言更好的男生。唉呀不说了不说了，买奶茶的人好多，快去排队。”
　　她一手拉着林天一，一手拉着宋妮婷往奶茶店跑去。
　　乐瑶跑起来脸上表情更加生动，她扎着丸子头，微微卷曲的刘海跟着她的脚步一跳一跳，江祐言没眼光，她在心里想。
　　在篮球场的江祐言打了个喷嚏，正好中场休息，他和池岳并排坐在场边休息。
　　这么多年池岳除了回家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跟江祐言形影不离，这几天他也感觉到江祐言跟林天一的关系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揶揄江祐言，“想做贾宝玉啊？”一开口压根没个正型。
　　江祐言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放下水瓶，两只手往后一撑，眼睛看着前方，才慢慢悠悠开口，“更多的是希望她好吧，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她”。
　　池岳露出疑惑的眼神，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她那个时候这么高。”
　　江祐言把手比在自己的耳朵上一点，“哭得脸都涨红了。”
　　说完江祐言自己也笑了笑。
　　池岳了然，江祐言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江祐言看似对谁都有理有节，可是池岳知道他真正在乎和关心的事情很少。
　　马上到十一了，大家都沉浸在快放假的喜悦中，小玉最后一节自习走进教室让大家都安静一下。
　　市里几个中学联合举办了庆祝国庆的演讲比赛，问大家有没有兴趣报名自愿参加，原本热热闹闹的教室突然鸦雀无声，也不是大家对比赛没有兴致，只是不愿意占用假期时间，参加比赛就意味着长假泡汤，这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十一长假。
　　小玉自然懂这帮孩子在想什么，见没人说话就说让大家先自习，她在办公室等，放学之前没人报名就让池岳代表大家去。
　　正在死磕物理题的池岳吓得手一抖，一脸不情不愿地问小玉：“为什么啊？老师。”
　　“因为你是班长。”张子龙笑得前仰后合，转过头来给他竖大拇指。池岳唉声叹气。
　　果真放学前都没人报名。池岳近乎认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放学的时候他还故作轻松地说：“不就是个演讲比赛，爷怕了吗？爷没有。”
　　他还指了一圈周围幸灾乐祸的几个，“你们都去给爷捧场，不去不够意思啊。”
　　“去去去。”张子龙一脸认真严肃地发誓，还装模作样把右手三根手指竖起来比在脑袋旁边。
　　“宋妮婷，你去不去？”听到池岳叫自己名字，她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旁边的乐瑶已经开始拽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
　　见宋妮婷没动静，乐瑶急忙转过头，“我们去，我和天一陪她去，肯定给您捧场。”
　　十一假期第一天到处都车水马龙，比赛场地离林天一家不远，也不太好打车，她掐着时间走路过去，没成想还是第一个到的。
　　池岳说其他人还堵在路上，让林天一先坐，林天一顺势坐在他旁边。
　　池岳还在背稿子，说实在不行直接上台朗诵得了。没一会儿张子龙和班里的几个男生也到了。
　　张子龙还拿了一袋零食，刚好池岳背稿子背的口干舌燥，随手在里面拿了一瓶酸奶就打开喝，突然池岳的表情紧蹙，挥手示意张子龙让他闻，张子龙刚凑上去就皱起眉毛，“哥，赶紧去漱口，我去找那商店老板。”
　　说着他拿着瓶子就往外走，一个男生也跟着池岳去洗手间。
　　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做开场白，池岳上台顺序排在第二个，林天一怕时间来不及，正好有会场志愿者经过，林天一把情况跟他大致讲了一下。
　　志愿者说去跟管理老师沟通一下。
　　第一个演讲的人已经上台了，池岳刚好回来了，志愿者带着管理老师走过来，老师看池岳状态还行，让他快做好准备上台。
　　林天一松了一口气，那边第一位同学的演讲已经进入了尾声。
　　池岳又说肚子开始疼，身边几个男生说商量着带他去医院，
　　好巧不巧，志愿者过来通知池岳候场。一边是上台，一边是疼痛难忍的肚子，池岳心一横，把稿子往林天一手机一塞，“林妹妹，班级荣誉就叫你手里了，反正都是念稿子，你的形象分肯定比我高。”
　　志愿者的对讲机另一头已经开始催促，没时间再等了，他也没多说只能拉着林天一就往后台走。
　　这时候江祐言也到了，他进门的时候池岳正准备出去。
　　池岳还不忘跟他说“你的林妹妹上台了，快进去，我得去趟医院。”
　　江祐言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点点头，说一会儿比完赛去找他。
　　林天一还没来得及思考，已经被推上了台。她扫了一眼池岳的稿子，心里有了主意，她把那张稿子快速对折叠成长方形放进了口袋，深吸一口走到舞台中间。
　　乐瑶拉着宋妮婷偷偷从后面进来，宋妮婷还抱着一束花，两个人因为买花耽误了时间。乐瑶环视了一圈，看见江祐言就拉着宋妮婷走过去。
　　“尊敬的各位评委老师。”乐瑶刚坐下，才注意到台上的林天一。
　　乐瑶拽了拽江祐言，“怎么是天一？”
　　“池岳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乐瑶点点头，她们都开始专心看着台上。
　　台上的少女深吸一口，做你想做的事情，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她的表情松弛下来，声音也轻松起来，“大家上午好。我叫林天一，出生于2000年2月23日，现在就读于宁城中学。”
　　她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继续说：“我的父亲林震，1974年生人，是一名缉毒一线的普通公安干警。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投入在工作上的时间总是很多，他常常忘记我的生日。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总是在出差，他是同事眼里的好伙伴，是别人心中的好警察，是上级口中的好同志，却唯独不是我心里的好爸爸。我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次见他的场景了，我应该是在埋怨他，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笑着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区别是，这一次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待她的下文。评委老师都面带微笑鼓励她。
　　她重新抬起头，缓缓开口，“人们都说警察是和平年代牺牲最多的队伍，小时候的我是不明白牺牲意味着什么的。可是这几年我时常把这两个字反复咀嚼，牺牲对我来说意味着痛苦、思念、遗憾，大多是沉重的。所以我也时常羡慕别人。”
　　“最近我试着站在爸爸的角度去理解牺牲，当然，我也没有机会亲口向他求证。”说到这里她有些哽住，台下先是有淅淅沥沥的掌声，后来越来越密集，是大家在鼓励她。
　　“站在爸爸的角度来看，他只是为了他喜欢的事业付出了一切，或许算不上伟大。在他心里比我更重要的是无数个家庭的平安幸福，和这些比起来我确实是再不过渺小的存在。山河无恙，烟火寻常，我愿爱你所爱的人间……。”
　　林天一断断续续讲了一些从林震的同事那里听来的关于爸爸的故事，那个鲜活的、充满热枕的、奔赴理想的中年男人好像跨越了遥遥相对的时空，越过了那片火光后的废墟，站在台下眼含热泪地看着林天一，他的脸上写着骄傲。
　　“爸爸，人民不会忘记你，国家不会忘记你。我…”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也不会忘记你。”台下的掌声久久不绝于耳。有一位评委老师已经开始擦眼泪。
　　林天一望着舞台中心的灯光，耳边是台下久久不息的掌声，她才知道原来站在光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大家都听得很认真，林天一下台的时候宋妮婷和乐瑶把花送给她。三个女孩只是抱在一起，什么都没有说。
　　江祐言站在旁边看着林天一，他知道那个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林天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