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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五十九·前仇旧恩 ...

  •   长乐宫。
      皇帝虽然将长乐宫的宫人上下换了个干净,但是他换不了他的妃嫔。张若等人,依然能将外面的消息带给她。
      闻说刘奭现在被严密地保护起来,没给他们任何动手的机会,上官宁暴跳如雷,直接扫翻案几上的片牍,茶羹泼了张若、卫让、华娘一身。
      “又是他!”上官宁面露凶色,牙齿咬出“吱吱咯咯”的声音,“上次他运气好,外祖母有所顾忌,才让他从牢里逃生。这一次不叫他扒皮拆骨,本宫这个太皇太后,也白当了这么多年!”
      毫无保留喷涌而来的戾气,让张若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连连俯身道:“太皇太后娘娘请息怒!”。
      上官宁俯视着她们,怒极反笑。她们都以为她疯了,和邴吉较什么劲。她们都以为失去了臂膀的她,无能再战。确实,从长乐宫上下人等被撤换起,她就只能孤军奋战。但是,既然当初选择了杀手,那么直到她死,她也绝不回头。霍家的女儿,从来都是坚持到底的固执,咬定了一个人,即使落得身首异处,头也要牢牢钉在那人身上!

      正在一字一句教刘奭念书的邴吉,不知为何心头突然猛跳。他不过稍稍一滞,刘奭就察觉了,问道:“少卿是否身体不适?”
      邴吉道:“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只是不小心走神,请殿下恕罪。”
      刘奭老气横秋地负手道:“唉,成日里闷在方寸之地,莫说少卿,本宫也时常会出神发愣。怪不得少卿。”
      邴吉笑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刘奭气闷地抿着嘴,瞪他。瞪瞪瞪瞪瞪。邴吉继续笑,笑笑笑笑笑。
      最后刘奭先败下阵来,道:“好啦好啦。我想出宫。皇祖和父皇都曾经出宫体察民情,我也想出去看看。”
      邴吉道:“身为上位者,确实应该多多了解平民的生活。殿下这个想法,很有可取之处。”
      刘奭圆溜溜的大眼里顿时布满兴奋。
      邴吉慢悠悠地继续道:“不过……”
      大眼顿时充满哀怨,小小的嘴巴也重新抿了起来。
      “不过……一定要陛下同意才可以。”
      刘奭于是耷拉着小脑瓜,拖长了声音道:“知——道——了——”
      邴吉笑道:“微臣还想,如果殿下兴致高,就今日带殿下去讨陛下的旨意。看来殿下有些乏神,那微臣还是不打扰殿下了。”
      刘奭“啊”一声,跳上来抓住他的衣摆,道:“少卿你作弄我!”
      他的气鼓鼓的,腮帮子滚得和河豚一样,看得邴吉忍不住一乐,道:“微臣逾矩了,请殿下恕罪。殿下,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了,您要不要向陛下请旨出宫呢?”

      邴吉与刘奭和皇帝提了出宫的事,皇帝若有所思地道:“看看也好……知道朕以前的日子,才能懂得大汉的百姓需要什么。”接着就爽快地同意了。不过他要求刘奭出宫回来后,要交个文章谈谈感想,对于出去的时间、安排的侍卫等等,也多有要求。准备了数日,趁着十月中浣,刚入冬,风物未至极寒,刘奭经御医诊脉,确认身体康健,可以出外游玩,刘奭便由邴吉并明面上的十八个侍卫护送着来到宫外。
      不说刘奭能接触宫外的天地,如何高兴,却说皇帝在宫里处理完政事,恰恰又遇上了个清净的日子,他也无聊了。左右无事,他于是也换了衣服带上侍卫出了宫,也不做别的,就暗中跟着刘奭和邴吉看他们做什么。
      邴吉始终牵着刘奭的手,却不曾拘谨了他行动。因为刘奭还小,邴吉就抱着他,有时将他举在肩上,让他能从一个成人的角度看这个世界。刘奭要看路边艺人的表演,邴吉被他指挥过去;看到一半要买风车,于是邴吉又被拽过来;要买玉雕的奔马,石刻的花兔,食肆的糕点团子,飘彩的香囊……邴吉就这样乐呵呵地被刘奭叫着满街跑,好些小吃的碎屑,洒了邴吉一身。
      皇帝始终在不远的后面跟着,间或听见旁边有位妇人和丈夫道:“刚才那对父子不知是哪家的,好个机灵可爱的小公子啊。”
      丈夫又道:“是啊,难怪那个父亲这般疼爱他呢。”
      妇人嗔道:“我们家的就不值得你疼爱了?”
      “夫人哎……”
      那男子连忙追上去解释,须臾间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这夫妻二人说者无意,皇帝却留了心,不免有些感怀。
      此后,刘奭又几次出宫,皇帝一半准一半不准的,放他出去过一二次。而跟在邴吉和刘奭后面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成了皇帝的新乐子。
      四月里一日,皇帝往椒房宫坐了。这日正是霍光的祭日,霍宜得他的允许,可焚香祭拜。于是这日晨起霍宜先拜过父亲,听说皇帝要来,也只换了件半旧的月白色家常衣物,倚在薰笼前与皇帝说话。闻得皇帝提起邴吉如何抱着刘奭在宫外行走,被人认作慈父佳儿,自己自幼孤苦,十分羡慕之类云云,霍宜忍不住道:“我觉得陛下说起殿下与关内侯时,不是羡慕,而是怀念。”
      “怀念?”皇帝默念道,再看霍宜,霍宜却不说了。皇帝知道她与自己自幼/交好,许多事她都知道,而他一直怀疑自己是否遗忘了些事,起初是没时间探究,霍宜这一说,不免又勾起他的好奇。这晚皇帝回到宣室殿,等刘奭睡着,邴吉离宫,立刻就下旨,彻查当年事。
      还是这个四月,皇帝以刘奭系元后嫡出长子,性格宽厚仁德,体恤民力,诏立刘奭为太子,拜邴吉为太子太傅。不久后,又迁邴吉为御史大夫。

      邴吉迁为御史大夫不久,皇帝再次允许刘奭离开宫廷,前往以前他们时常赏花的花圃踏青,他们一走,皇帝照样跟了出去。
      及行至霍府侧门外,皇帝觉得有些口渴,让内侍借了旁边一个小户人家的地方,喝口茶水,用一两块点心。这家庭院做得很号,花木虽不奇妙,却郁郁青青,是下了大功夫的。皇帝顺便又坐了片刻,正欲走时,听见霍府门前有人争执。
      先是有一位女子哭喊着要霍府还她女儿,霍府于是有人出来喝骂推搪,那女人于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喊道:“可怜我的女儿!才十岁上就被你们抢了去,还卖做了舞伎!如今更是死活不知,先夫逝去多年,与我膝下只此一女,这不是活活断了我们家的血脉么!便是有十代八宗的仇,哪有这样戕害良家的道理!”
      霍府里似稍稍安静片刻,接着有人出来喝道:“把这满口胡吣的婆子打死!咱们侯府,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这样乱说的!”
      皇帝立刻命侍卫去将那女子救下,事很简单,侍卫拿出御林军的腰牌,霍家主事的人,不过是个仆役,见侍卫人多,不知奉何人之命。那女子先前就曾挨过打,眼下又被打得人事不知,谅在查明这管闲事的人是谁之后,再收拾她也来得及。于是霍家的一帮家奴,住了手。
      皇帝对霍家早无好感,有人说他们强抢民女,卖做娼妓,皇帝焉能不管?只可惜前面的事他不知道,插手得晚了些,那女子早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皇帝不逛了,赶紧打发人买了副木板回来,将这女子抬进了高瑾的医庐。
      高瑾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悄悄拽拽皇帝,道:“陛下,草民尽力了。这位夫人心力交瘁,体内多处瘀伤,本次重击,伤及肺腑脾脏,草民能让她清醒片刻,已经竭尽所能了……保命,恐怕不行。”
      正说到这里,那妇人已经半醒半迷地叫唤起来:“红儿……红儿……我的,女儿,女儿……”
      皇帝使个眼色,祥缶机灵地凑上去,道:“这位夫人,请问您要找的女儿,是个什么形容?我家公子在长安也有点势力,找个人不难。”
      妇人闻言,垂死挣扎起来,方才高瑾的话,她听得分明,自己已无时间,救女之事,必得托付旁人。这人既然敢从霍家救她,就有办事的倚仗,便是她最后的一根浮木,那已近熄灭的希望之火,得此一助,又熊熊燃烧起来。妇人死命攥着祥缶的衣物,断断续续道:“小妇人,是,渭城萧胡氏,三十年前,携独女往湖县投亲,途中女儿为霍家家奴强夺。小妇人为寻女,得罪了霍家,被诬陷关押在郡邸狱整整十一年。出狱后得知女儿身在歌舞坊,遂多方打探,才知道……女儿数年前,曾在霍家演出歌舞,继而就失踪了。小妇人夫家已亡,只此一女,娘家因隐匿先戾太子,已满门抄家流放,早已不知音讯。若不知女儿生死,小妇人到黄泉下,也无脸见先夫和家人……”
      “郡邸狱?”皇帝飞快地计算一下,发现萧胡氏在郡邸狱的时间,恰好和他在郡邸狱中的时间吻合。再看萧胡氏的面容气度,依稀有些面善。待要问她什么,萧胡氏却已经神智涣散,只攥着祥缶的衣物叫“女儿”,等皇帝再凑上去问,已经人事不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五十九·前仇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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