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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节•杀子灭孙之帝 ...

  •   这一天傍晚,皇帝在太医的建议下来到花园池边散步,晚风沁凉,让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皇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清闲地散步了,看见惯看的碧树青草,也能感慨万分。
      丝竹之乐很对皇帝的胃口,其中歌子的声音尤其婉转悦耳,皇帝听得高兴了,吩咐身边的内侍令道:“赏。”那小内侍便领命记下。
      又或者有妃嫔前来,皇帝意兴阑珊的,都草草打发走了。
      行至御沟前,鲤鱼在水面躞蹀,颇为自在,让皇帝一瞬间产生了也如此自在逍遥的想法。
      很快就有人打断了皇帝的突发奇想:“陛下,太史令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太史令?传。”皇帝一向很重视天意,因此也顾不得更衣移驾,就在御沟边接见了太史令官员。
      “启禀陛下,今天观天象之人发现长安城中出现了天子之气。”
      皇帝捏碎了手中把玩的一个桃木寿桃,道:“何处?”
      “邸狱之中。”
      郡邸狱中关押着所有与皇室宗亲有关的犯人,说天子之气在邸狱中出现,倒也有理。皇帝将视线投向无边无际的天空,微微眯一下眼,道:“传朕旨意,郡邸狱中,不论罪行轻重,全部处死,立刻执行。”
      皇帝身边的内侍们很快就将这条旨意传达下去。掖庭令张贺恰在随侍之列,想起被关在郡邸狱的刘病己,一瞬间背上被冷汗浸透。
      出了这条消息,皇帝也无心再继续散心,于是遣开了众人回殿中处理政务。张贺连官服都来不及脱下,立刻出宫去找邴吉求救。

      张贺赶到郡邸狱的时候,传旨的郭穰还没到,这多少让张贺有些安心。但是邴吉还没来得及想到对策,郭穰就到了,邴吉只得让张贺赶紧去病己的房间,万一阻拦不及,张贺也许可以携病己出逃。
      郭穰是带着羽林军来的,淳于清带邴吉等人听他宣旨,命将郡邸狱中男女老少全部处死。淳于清只在心中默叹一声,接旨起身,正要带郭穰进门,却被邴吉拦在门口。
      郭穰奇道:“廷尉大人,这是何意?难道他想抗旨不成。”
      淳于清擦擦脑门儿,赔笑道:“谒者令有所不知,邴少卿他年轻气盛,始终就是这寻根究底的脾气……但不知你可知道陛下为何下这样一道旨意?”
      “大胆!陛下的心思,岂是凡人可以猜测揣度的?”郭穰喝道,又向邴吉道:“还不快让开!”
      邴吉回道:“恕本官不敢从命。陛下不经问审,不察事实,就定郡邸狱上下百人生死,我等身为臣子,有辅佐之职,便不能由陛下做下有损大汉天威的事;又有抚民之责,便不能让百姓失去公道,怎能只顾从命而不问是非?不予因由即置人于死地,本官当上策进谏,虽死,也要争个明白。”
      郭穰阴恻恻地笑道:“话是这样不错……但是……抗旨者死,邴大人既有死志,我也不能拦着您。不过,邴大人也是陛下的臣子,当为陛下分忧才是。抗旨而死,恐非邴大人应得之下场啊!”
      淳于清赶紧悄悄地拽邴吉,邴吉向他摇摇头,寸步不让:“我的生死不算大事,除非我死了,否则一个人也别想进去——正因为要为陛下分忧,我才敢阻拦内谒者令。不过……这位郭谒者令,本官有一句话,请谒者令三思。这牢里可住着皇曾孙,平民百姓,没有罪的人尚且不能就这样被处死,何况是皇室骨血,陛下曾孙!谒者令非要彻底执行命令,就不怕将来陛下追究,成了那个被用来泄愤的?那时候下官可顶不了罪了,只能让谒者令您独自承担陛下的怒火,这位内侍,您觉得,划算么?”
      郭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他和淳于清一样,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自然不会刻意想害狱中的犯人,也不会刻意和谁过不去;而淳于清的死穴,也是他的死穴——毕竟皇曾孙刘病己是皇室嫡脉,若真被他按旨处死,皇帝一旦后悔,倒霉的只能是他。淳于清看到这一幕,已经放下心来,知道邴吉算是闯过了这回。如果皇帝不再追究,这事就算彻底过了,如果追究……淳于清越过邴吉上前赔笑道:“依我的看法,不如郭谒者令回宫再请陛下的旨意,问罪论处?至于廷尉监……他年少意气,平时就这样执拗刻板,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会好好教导他待人接物的,请谒者令不要介意才是。”
      郭穰就着他这个台阶下了,道:“我看,是该好好教导教导才是。告辞!”
      他倒是走了,但是一堆虎视眈眈的羽林军却没带走。邴吉叫人封门,自己在门口守着,淳于清拗不过他,由他去了,却不得不给他善后,琢磨着该怎么应付皇帝的怒气。郭穰只是个内谒者令,官不大,但是此番却是前来降旨,加上与皇帝亲近,要在皇帝跟前诋毁邴吉,简直是是轻而易举。淳于清回到书房连夜给邴吉写上书,时不时着人注意着邴吉的动静,邴吉还真就在门口守着不动。一夜过去,次日清晨,外面的羽林军得到皇帝的旨意离开了郡邸狱,淳于清方能放下心来,摸一摸后背前胸,都是汗涔涔的一片,往桌上一看,狼毫笔被他拗折了七八根。

      郭穰回到宫廷,据实上报给皇帝,顺便弹劾邴吉抗旨不遵。皇帝却只是淡淡地听着,忽然听得皇曾孙亦在郡邸狱中,似有所了悟,道:“罢了,天使之然,奈其何!”又道:“既然是天意,就大赦罢。”于是传人拟旨,盖玺画敕,丢开这事不管,也不再问邴吉的罪。这便才有了清晨羽林军撤走、郡邸狱得以保全的事儿。
      邴吉通宵守了一夜,十分疲倦,但他放心不下病己,依然来到病己的房间。张贺紧张兮兮地在房间门口守着,看见他来,长出一口气,问道:“都解决了?皇曾孙没事了吧?”
      “放心吧,陛下毕竟是皇曾孙的曾祖父。”邴吉回答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嫂夫人该等急了吧。”
      张贺一拍额头,道:“天啊我都急忘了!多谢提醒。我在外边听着皇曾孙睡得可香了,一点没惊动到他。这次算是顺利过来了,你真是功不可没。赶明儿叫上老许和老魏,我们几个小聚一番,算是庆祝,怎么样?”
      邴吉点点头,道:“好啊,我也有事想找你们商量呢。这顿宴席,交给我罢。”
      张贺用衣袖掩住扯个哈欠,向他一拱手,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你的消息!”
      邴吉目送他离开,轻轻敲敲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郭征卿开了门,左右张望一下,见无兵卒,拍拍胸口道:“大人,您可来了,我和阿姐怕得不得了呢。”
      “都解决了,我们进去说罢。”

      胡组和郭征卿每天都起得很早。先给刘病己梳洗,然后是早茶。早茶之后,病己温习功课,然后就是上午的一顿饭,饭后休息片刻,刘病己眼巴巴地等邴吉带着新的课文来教他,胡组和郭征卿就在一旁做些针线女红。
      这个上午也不例外。邴吉进门的时候,胡组在房中安安静静地绣着一件袍子,郭征卿的针脚向来不怎么样,因此她只在一旁看。邴吉进来之后,郭征卿就出门去小厨房给病己炖汤,顺便也给邴吉炖个能补气养神的汤。
      胡组绣着袍子上的云纹,不时将丝线在皂角仁上光一光,这样绣出来的样子,有光泽,又不容易褪色。病己安安静静地练习写字,邴吉在检查病己昨天的功课。
      刘病己是没娘的孩子,就是惹人疼。胡组是真心将他当自己的孩子疼的。邴吉还未娶,生活虽不是一塌糊涂,却也着实冷清,胡组也会帮衬一把。秋天已经到了,长安的秋冬又那样的寒冷,邴吉的过冬衣物还没有着落,于是胡组还打算顺便帮他也做两身。对胡组而言,邴吉就像是她的弟弟,因此顺手做件衣裳,却是不用避讳的。
      本来房间里是安安静静的,皇曾孙临摹到“祖”字,忽然搁下笔,问邴吉道:“少卿,我的曾祖父杀了我的祖父和父亲,现在又要杀我,是吗?”
      胡组停下手中的针线,向邴吉道:“大人,我出去看看郭阿妹要不要帮忙。”
      邴吉一点头,她就走了,只留下刘病己和邴吉两人。刘病己抿着唇倔强地看着邴吉,邴吉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半晌,只能勉强道:“陛下有陛下的难处,忘了仇恨吧,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才是您的祖母、父母的心愿啊。”
      皇曾孙依然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为了保护我,少卿可以抗一次旨,也就会为了我抗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再拖累您了……我得有办法保护自己。”
      这孩子真是早熟得让人心酸,邴吉向他一拱手,道:“皇曾孙请放心,微臣正在联系几个太子殿下的旧友,希望能为您延请名师。”
      皇曾孙歪着头笑道:“我觉得不需要这样,你教的很好,我喜欢少卿的画和字。”
      邴吉叹口气,再次拱手。延请一个好的师傅,哪里就容易了,可能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还得他硬着头皮上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节•杀子灭孙之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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