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指北》十三瓶墨水

9、那只可怜的金丝雀

　　有了香薰的存在，乔烟景晚上睡得比往常明显要好了许多，就连梦里也有那股清香的草莓味，像一颗太阳坠在梦境的高空，映衬着那片粉色的，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大概是近期乔烟景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他从床上醒来，床边放着的香薰已经燃尽，只剩下一个洁净空白的杯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在尽完它的职责之后又悄悄地离开。

　　也不完全是。

　　没过多久，乔烟景就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香薰的味道，即使是他换了衣服，出了门，也依然像一颗行走的小草莓，浑身都带着甜甜的气息。

　　而今天，他即将见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城北的项目在这几个月敲定了合作的对象，是南城的一家老牌建筑企业，新的负责人高松礼据说刚从国外回来，也是第一次承担如此重要的合作项目。

　　“乔总，久仰。”

　　乔烟景刚一进会议室的门，一个男人迎面便走了上来，身形是西方人的那种高大，样貌瞳色都偏向混血，英俊挺拔。

　　“高总，您好。”乔烟景微微仰头微笑，伸出手和高松礼打招呼。

　　预想中的握手并没有发生，高松礼牵起乔烟景的手，俯身在手背上留下一个吻，同时和乔烟景对视，展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乔烟景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将手抽回，随口寒暄：“高总看来是在国外待了不短的时间？”

　　高松礼：“之前一直负责国外的业务板块，这次回国就能遇上乔氏这样的项目也算是高某的荣幸，希望我们两家合作愉快。”

　　两人落座，高松礼的姿势相比较乔烟景而言要随意得多，大剌剌地靠着椅背，双眼在ppt和乔烟景之间不断逡巡，会议室内的光线昏暗，屏幕照亮了乔烟景的一部分面容，若隐若现，更多了几分在黑暗中才可遐想的美感。

　　早在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乔烟景就已经感知到高松礼对他的不怀好意，刚才亮着灯的时候还有所收敛，现在就太过于肆无忌惮了，阴恻恻的，嘶嘶地像毒蛇一样试图游走攀附上乔烟景的身体。

　　他左耳带了一只银针，高松礼越是看他，那根银针便看着越闪亮，像是在反击着窥伺它主人的某个人类。

　　但乔烟景权当作不知道，将高松礼的眼神一一收揽，他向来会将个人的情绪远抛在工作之后，而高松礼这人虽然看着不正经，专业知识却过硬，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探讨下来，结果倒还算得上愉快。

　　“乔总，请留步。”

　　会议结束之后，乔烟景正打算离开，却被高松礼叫住，他看向他，微微一笑，“高总还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一些问题想单独跟乔总请教，不知道乔总愿不愿意？”高松礼走到乔烟景跟前，眼睛在身后的员工打量一个来回，最后又落回乔烟景的身上，盯着乔烟景纤细脆弱的脖颈，像一只吸血鬼即将露出他的尖牙，审视即将入口的猎物。

　　乔烟景看得分明，却还是同意了高松礼的要求。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乔烟景坐回座位，“高总还有什么事儿？”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莫名的一句问询从高松礼口中吐出，他扶着乔烟景旁边的桌沿，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带着压迫性的姿势，神色深沉，带出其中藏匿的阴鸷。

　　乔烟景伸出手指抵在高松礼胸口的位置，冷笑一声，“高总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们应该见过吗？”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当然见过！

　　你当然应该记住我！

　　桌沿发出咯咯的声音，是高松礼的手指在桌面上划出的动静，他攥紧了拳，皮肤泛白，可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带着笑意：“乔总真是薄情寡义，居然已经忘记了我们当年在多洛米蒂的春风一度了吗？”

　　乔烟景嗤笑一声，“高总在国外那么多年，成语倒是用的还不错，但可惜的是，我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高松礼的窥视终于有了缘由，可乔烟景对他的故事实在是觉得荒唐，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去过多洛米蒂，所谓的“春风一度”更是无稽之谈。

　　“如果这就是高总今天想跟我单独讨论的事情，我想你大概是找错了人。”乔烟景推开了高松礼就要起身离开。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高松礼抱起来压在了会议室的桌面，束起的马尾在桌面摊开一个弧度，像大幅的画卷，而乔烟景就是这幅画上的主角。

　　乔烟景的双手被束缚举过头顶，高松礼紧接着压下来，两人不过一个指尖的距离，高松礼贪婪地嗅闻乔烟景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草莓的香气，吸血鬼的尖牙终于显露，扑鼻而来一股阴冷的气息：

　　“La mia bellezza（我的美人）……”

　　声音低沉，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可又带着令人不适的掌控欲，好像身后就是一个荆棘编织起来的金丝铁笼，时刻等待着将乔烟景囚禁在笼子里，成为独属于他的金丝雀。

　　牙齿咬合在乔烟景的侧颈，不算重的力道，紧接着便是濡湿的触感——有一个变.态在舔舐他的皮肤。

　　乔烟景皱眉，忍无可忍，屈膝一顶将高松礼踹在地上，动作间着装有些凌乱，起身时长发绕过肩膀落在乔烟景的胸口，半遮半掩了脖颈上的牙印，他依旧坐在桌子上，脸色冷淡：“高松礼，我想这会儿并不是你应该发疯的时候，你是打算毁了贵公司和乔氏的合作吗？”

　　乔烟景用的力气不轻，高松礼却满不在意，他半跪在地上，伸手抵在乔烟景的足底，从他的角度看正好可以看见他脚踝上那根红绳，衬着白皙的肌肤，他吻了下来。

　　“你看，我怎么会忘记呢，这条漂亮的红绳，在你□□时，我曾无数次地吻过这个地方，它在午夜时进入我的梦境，天亮之后却又无情地离开，烟景，那样难忘的日子，你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高松礼的手刚好能环住乔烟景的脚腕，他捧着乔烟景，就像捧着一个珍宝，眼神赤.裸，低头想要倚靠在乔烟景的小腿。

　　可乔烟景还是把他推开了，当听到“红绳”的那一刻，乔烟景确实有了一瞬间的动摇，可这与高松礼刚才的冒犯并不冲突，就算他的确和高松礼有过曾经，也不是他现在被莫名其妙咬一口的理由。

　　“高松礼，点到为止。”

　　乔烟景瞥了高松礼一眼，出了会议室。门口有乔烟景的助理在守着，他并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但在看到乔烟景不甚好看的脸色时，默默地将会议室的门关上了。

　　那个坐在地上的合作对象他看得分明，可这跟他没有关系。

　　他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东道主，乔氏本该为远道而来的合作对象在空暇之余安排一些游览的活动，但当助理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脸为难地说出：“乔总，那位高总想让您亲自陪同”的时候，乔烟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冷笑了一声，“麻烦你照原话传递过去告诉高松礼，让他滚。”

　　“好的。”助理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地去给高松礼传话，丝毫不在乎这件事对乔氏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只要有乔总在，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而另一边的高松礼，在听到乔烟景传给他的话之后也并不生气，温和地回应并挂断了助理的电话。

　　他所居住的地方并非酒店，而是他在江城的一处私宅，房间常年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外来的光线，屋内摆满了油画和相框，一张一张，全都是乔烟景。

　　其中有一张被裱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占满了整面墙壁，墙上的人半边身体包裹在深色单薄的被子里，露出上半身布满痕迹的皮肤，像是沉眠的公主。

　　一只黑色的手覆在画中人的胸口，像是亟待掠夺公主心脏的盗贼。

　　而在那间房子的卧室中央，摆放着一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巨大的金丝铁笼。

　　一直到晚上，乔烟景身上的草莓味也没有消散，因此当他在小区里被097扑了个满怀时，也只是意料之中一样，笑着揉了一把它的软毛，说道：“怎么？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

　　097吐着舌头点点头，在乔烟景的手心舔了舔。097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而乔烟景似乎也对它这副一脸“求贴贴求摸摸求抱抱”的表情见怪不怪，任由097在自己身上拱了一身的毛。

　　当097从乔烟景身上下来之后，衬着头顶的路灯，那个还没有消失的牙印，也映入了沈丛桥的眼帘。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乔烟景没躲，却也没有说话。

　　“谁弄的？”沈丛桥小心翼翼地摩挲那片刺眼的痕迹，声音却带着狠，“哪儿来的王八蛋这么对你？”

　　“意外。”乔烟景漫不经心地说，他眼见沈丛桥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没有打算多做解释的意思，只是问道：“沈哥，你的香薰还有吗？”

　　“抱歉，暂时没有了。”沈丛桥愤怒，但还是先回答了乔烟景的问题，“东西不多，等过段时间拿到了再送你。”

　　“谢谢。”乔烟景点了点头，顺势离开沈丛桥的接触，“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一只手握住乔烟景，大概是有些急切，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乔烟景被拉进沈丛桥的怀抱，没有亲吻，只是一个带着克制的拥抱，他感受到后背的手在颤抖，呼吸喷洒在被咬过的侧颈，只有微末的距离，只要再低一点头，沈丛桥就能亲吻到那片皮肤。

　　“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

　　很久之后，低沉的声音才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沈丛桥没有再试图询问痕迹的来源，却心痛自责于那片并非恶意而产生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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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小乔是身穿，红绳是标志，不存在任何替身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