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指北》十三瓶墨水

5、那只可怜的金丝雀

　　晚上，苏越打电话过来邀请乔烟景出去喝酒，乔烟景左右没什么事情便答应去了，两个人聊着聊着说起下午于岩的那桩事情，苏越当着乔烟景的面笑得差点栽倒到桌子底下去，不小心笑岔气的时候额头磕在乔烟景的膝盖上，拍着乔烟景的胳膊让他帮忙。

　　乔烟景无奈地帮苏越顺顺气，一抬腿把人顶直了，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有啊，当然有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眼前全是那两个老流氓的脸色，你就说吧，是不是五彩斑斓，红橙黄绿的那种精彩？”苏越半跪在地上吭吭着平复呼吸，哼喘之余还不忘继续跟乔烟景八卦。

　　乔烟景被苏越糟糕的描述闹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事实上他并没有注意那两个人的神情，他们的反应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倒是于岩嘴里那句“邀请函”的事情让他有些在意，毕竟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人做陷害的手段是用房卡这种相当低劣又愚蠢的方式。

　　难道这个时代其实还有流氓罪只是他不知道？

　　跑偏的思路被乔烟景及时遏制，他对苏越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注意，我觉得在那儿多待几秒钟都得染一身晦气。”

　　“说得也是。”苏越从地上站起来拱到乔烟景身边坐好，摸着下巴思索:“你说你那个房卡的事儿会不会跟传你谣言那个是一个人啊？我感觉这人好像揪着你私生活那点事儿不放呢。”

　　“不知道。”乔烟景从衣兜里摸了一支烟点上，“有什么用，我名声的好坏既影响不了我个人，也影响不了乔家的产业，不过是一点小丑的把戏，无所谓了。”

　　苏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倒也是。”

　　“说起来，你带过来的那个小孩儿，明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苏越倒了杯酒，“他之前还跟我问过你，我觉得那小孩儿看着不太简单，就没说。”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乔烟景想起来那双透着野心和精明的眼神，“他那种人，像水蛭一样只想着吸人的血，告不告诉他结果都是一样的，他都会找过来。”

　　苏越皱了皱眉，“恩将仇报？你救了他难不成他还要你负责他的下半生？这哥们儿挺鸡贼啊还，这不是纯纯碰瓷吗？”

　　“嗯？”乔烟景被苏越逗笑，“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快完。”

　　说完这句话，乔烟景便不再多说了，他一直在思索梦境和现实的联系，想着如何摆脱那场一直缠绕着他的三级电影。

　　乔烟景垂着眼，嘴唇微微张开，烟雾在他和苏越面前遮了一道帘，但即使这样，苏越依然看得清乔烟景那张粉色的，闪着晶亮的唇。

　　正当苏越看得有些失神的时候，一口烟全吐在了他的脸上，苏越躲避不及照单全收，呛得他眼泪都咳了出来，刚挨了沙发的屁股转眼又到地上去了。

　　“乔烟景！你干什么！”

　　乔烟景俯身凑近苏越，居高临下的姿势，他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尖从苏越从下巴一路上滑至他的嘴，勾了勾唇，开口问道：

　　“你想什么呢？苏越。”

　　苏越伸手把乔烟景的手攥进自己手里从地上起来，“想你想你想你行了吧？”

　　“可以啊，”乔烟景抽出手，看见苏越伸手倒了杯酒要往嘴里送的时候，才悠悠然又补了一句，“想亲我也可以哦。”

　　到嘴的酒液喷了苏越自己一身，他瞪圆了眼睛看过去，只看见乔烟景笑弯的眼睛，正好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脸得逞的表情。

　　被这个总是乱说话的小疯子耍了，苏越无奈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说道：“景儿啊，酒不能乱喝，话也不能乱说知不知道？你小心真有人狼性大发把你绑回去做小媳妇儿！”

　　“是吗？看起来越哥这是以己度人咯。”乔烟景又冲苏越吐了一口烟圈，笑眯眯地调侃。

　　“是是是，我每天都想着把你绑回家见我爸妈行了吧，”苏越咳嗽两声，挠痒痒似的在乔烟景身上拍两下，“放过你这被美色所迷的越哥吧！”

　　乔烟景的话大多都当不得真，只是随口的玩笑，但苏越情窦初开那会儿还真的当过真，凑上去一口亲在乔烟景的脸上，可惜还没等他幻想自己跟乔烟景的甜蜜生活，转头就被他的小美人揳在了地上，扭了腰在床上趴了好几天。

　　但悲剧仍不止于此，他的父亲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认为苏越小小年纪竟然就敢占人家的便宜，眼看着就要走上调戏“良家”，恶贯满盈的不法道路，又是一顿家法伺候。

　　自此，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的越哥再也没敢奢想乔烟景的美色。

　　烟圈吐到最后苏越累了，也不躲了，一边喝酒一边伸手打散了漫过来的烟雾，老僧入定一样靠坐在沙发上，一整个诠释什么叫做“破罐子破摔”。

　　乔烟景看着苏越这副样子看得高兴，最近这段时间郁在心头的那口闷气终于散了些许，便伸手拿了杯酒跟苏越碰了碰。

　　一饮而尽之后，苏越守得云开正要夸乔烟景爽快，结果就是又往鼻子里吸了一口二手烟，恨得他咬牙切齿地骂：

　　“乔烟景你真的就是个小疯子！”

　　两天之后，乔烟景在公司的楼下，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林清竹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天，苏越虽然没有告诉他乔烟景的身份，可单单只是这张脸，就算不上什么秘密的人物，他只需要稍微讨好一下查房的护士，便能顺着找过来，在这儿搏得一线的机会。

　　“乔先生。”林清竹远远看到乔烟景一个人走出来，迅速迎上去拦在了乔烟景面前，“抱歉，冒昧打扰，我是过来还您东西的。”

　　一个纸袋子递在乔烟景的面前，里面是一件西服外套，黑色的，印着暗纹。

　　“乔先生，这是您之前落在这里的衣服，我已经清洗过了，谢谢您之前的帮助，另外这是之前的住院费，我也已经结清了，这是您垫付的部分。”

　　乔烟景愣了一下，接过袋子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那天沾了林清竹体.液的那件衣服，自从扔给林清竹之后就没再理会过了，还以为这件衣服早就被处理掉了，倒真的没想到林清竹会拿去送洗。

　　不过惊讶归惊讶，乔烟景还是接过了衣服和钱，点头道谢，“谢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嗯？没，没有了。”林清竹的手擦过乔烟景的指尖，像是一道微小的电流顺着手指刺激到林清竹的心脏，他抬头看向面前像是镀了一层光晕的男人，由衷地从心底里延伸出一种向往的情绪。

　　在他的眼里，乔烟景实在是看着太干净了，他就像是踏着一汪清冽冽的湖泊而来，周身都是洁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他的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香味，以林清竹这贫瘠的形容词形容不出身上的味道，柔和，干净，像一缕散在他脸边的微风，怎么着都是完美的。

　　可这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他觉得乔烟景是特意来拯救他的，觉得这是神的恩赐，这是他苦难多年得来的上天的报偿，所以他一厢情愿地来了，一厢情愿地认为乔烟景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温柔的回馈和安抚。

　　“乔先生，我马上要回家了。”林清竹搓了搓衣角，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羞红的颜色，“谢谢您帮我把身份证和手机从于岩那儿要回来。”

　　“什么？”乔烟景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要回来”的结论是从何而来，自己并没有对这件事有任何的措施，他也没有时间和兴趣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便直说道:“你拿回的东西和我没有关系，我并没有做什么。”

　　可在林清竹眼里这显然只是乔烟景的自谦，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冲乔烟景鞠了一躬，说道，“抱歉，乔先生，但还是谢谢您，如果没有您的话我一定逃不出他的魔掌。”

　　乔烟景摆了摆手，“没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的，乔先生再见！”

　　乔烟景走出公司大门，他抖了抖衣袖，瞥了一眼那个纸袋子，是一个外表透着精美的，亮面的礼品袋，上面还喷了香水，散发着一股腻人的甜香。

　　于是那件衣服最后留在了距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垃圾桶。

　　于是某个街角蜷缩的乞丐，发了一笔横财。

　　不过这一切林清竹都不会知道，他只是坐在机场，数着自己手机里资金的盈余，懊悔自己没有能请乔烟景吃一顿饭。他的手机曾经被于岩长久地掌控，聊天记录里都是在于岩的监视下打出的程式性的话语，以至于当自由骤然来临，他连该跟父母说些什么的技能都丧失掉了。

　　林清竹憎恨于岩，也憎恨把自己送到于岩手里的那个男人，这一切的憎恨就是支撑他在那无尽的地狱中活下来的支柱。

　　但他不敢承认，他同样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愚蠢，憎恨自己在权势面前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毫无还手之力。

　　林清竹看向玻璃窗外起飞的庞然巨物，终于在此刻，得以嗅闻一口自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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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缓缓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