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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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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除夕夜,灯火通明的宫殿里,夏青葙百无聊赖的坐在楼梦尧身边,他不喜欢这个气氛,虽然热闹非凡,但除了母亲没有人会搭理他,舅舅和外公在别的地方,那是他们之间地位的距离。他早在几个月前就该被发往封地,可外公那个在过去严肃非凡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在圣上面下哭的老泪纵横,满面通红的。
为了表示对这个肱骨之臣的安慰之心,夏青葙被允许留下,正好符辽公主到了,等新年一过就筹备大婚,也省了他来回折腾。
已经成年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分桌而坐,他因为还没成年,按大遵的规矩是可以和母亲坐在一起,此刻他借着楼梦尧的身体遮挡,眼睛四处巡视着。这里有太多的人他不认识,虽然最近恶补了一下,可还有一些面生的很。
在眼睛看到最后一排官员开始对号时,一众舞姬穿插旋转不断中夏青葙看见了一个不太寻常的人,这个人一出现就引得百官寂静,纷纷拜礼。他轻轻左右瞄了一下,连他的母亲亦是轻轻低头,他便也跟着拜了下去。
此间唯有一人,不拜天地之间任何一人。只听夏渊高兴的说:“哈哈,你果然来了,快过来!”
夏渊爽朗的笑声中,两道人影在夏青葙面前走过去往更高处,周遭逐渐恢复热闹,多了些窃窃私语。
“王爷今年居然来了!”
有年长者忆起过往,不禁唏嘘道:“自从那次事情之后,年年下旨都请不来,今年想来兄弟之间有了缓和,且刚刚看他心情似乎不错。”
“什么事?”
夏青葙对于这个皇叔的记忆实在少的可怜,见过的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据说在他父皇登位以后皇叔就少有露面了,后来似乎兄弟阋墙,禁足多年更是销声匿迹的厉害。
百官之间尚有窃窃私语,几个皇子不敢多加口舌落人话柄,只是目光皆向高台去,神色晦然。有人刚受了罚,有人即将成婚,但他们都惧怕这个皇叔,因为这多年不出面的人,分掌这个国家一半的力量,虽是挂名,可谁敢质疑。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当年的记忆,那时候的皇叔给他们的震慑至今难忘。
夏泽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人,夏渊似是知道他会带这个人来,在原本的位置旁边多放了一张桌子。
这本于理不合,夏泽就是年年不来,他的桌子也不会有什么差错。如今平辈之间,除了他们兄弟二人再无手足,任何一个人再去那里都是僭越。可今天这个人坐在那里,没有人敢去异议。一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人身份,不敢贸然出头,二是桌子早就在那里了,显然陛下是知情且同意的。
这谁敢去说?
全场几乎半数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个多出来的人,可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们连这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一概不知。只能肉眼可以的知道,这人腿脚有疾。
夏青葙第一眼就觉得那不该是个瘸子,他收拾的很妥帖,高冠锦袍,面目俊朗,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应该是跨着骏马飞驰弯弓的人,可怎么是个瘸子……真是美玉有瑕……
在逐渐恢复的丝竹管弦声的遮掩下,楼梦尧小声的提醒夏青葙说:“那是王爷的儿子。”
“怎会……”夏青葙吃惊,且不说皇叔的儿子怎么会是瘸子,就是年纪也对不上啊,估摸着大哥的年纪也没有那位大,而且自己居然从没有听说过。
“旁的事无需多计较,你只需要记住,这是你皇叔闯宫求药保下来的人,爱护之心无需多言。”言下之意就是,别说是瘸的,哪怕是痴傻的,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也不要去招惹,否则引来的是沉寂多年,无法估量的夏泽。
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了一点的夏青葙目光复杂的去看那位世子,对方今日似乎兴致不高,轻蔑的扫视着全场,平等的不喜欢任何人。
“诸卿,”夏渊端着酒杯起身,朗声道:“我大澊也有数年没有举报这样盛大的晚宴了,如今战事平定,祈愿来年国泰民安!今夜不必拘礼,安心守岁!”
“陛下圣心,国泰民安!”所有人像精心排练过一样,一呼百应。
看得出来今夜夏渊真的很高兴夏泽的到来,在跟百官客套完了以后就真的一点不管后面的安排,自顾自的提着酒壶坐到了弟弟的桌子去挤在了一起。
九五高台风声过耳,却没有为下面的人带来什么声音,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埋没在层层叠叠的音乐中,根本无从窥探。
“你去跟你的兄弟们坐坐吧,总该要学着这种事情的。”东张西望的夏青葙看起来幼稚的可以,从他的面相上看就能猜出来他是有一点聪敏,但不是太聪明,楼梦尧有意打发他去人精堆里涨涨心性。
“我不想去……”夏青葙抠着桌子低下头,反正等年过了就可以躲到封地去,到时候也少有和这些兄弟姐妹打交道,干嘛要去多一事。
“……”有时候楼梦尧不禁在想,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儿子,丝毫没有上进心,小时候就爱哭,长大了些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知道后面可能还有一两句劝,夏青葙干脆望着那高台问:“那世子叫什么?”相比较于那些不同心思的兄弟们,那个无知的人他更感兴趣。
“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很正常,可怎么母亲也有不知道的。
“我也是头几天才知道你皇叔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一说这个楼梦尧有些神色诡异,她知道这些也是得益于本家有兵权,在这宫中的消息她几乎都可以最早知道。“那天早晨换兵巡防,阿刎,你舅舅在场旁听新任的指挥使安排,还没散队呢,就见你皇叔骑着马带着个人一路冲进宫里去了。”
其实楼梦尧没有说的是,很多人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夏泽了,且他的速度飞快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严肃整队,准备捉拿这闯宫的贼人。
偏偏夏泽也不是那种会因为情况紧急一边跑一边喊,亮明身份的人,他只是留下了一堆死士给他拦着后面的人,等到他身后追着一大群人赶到夏渊书房门口时,认真尽责的暗卫差点一刀把他杀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从进了御书房开始,后面的事情就不是他们可以窥探的了。只是那天变成了楼刎亲自把守,那一批精锐的死士列成一队与皇宫守卫剑拔弩张,若是里面有任何不利于他们主人的动静,哪怕是弑君也要护主,阴森森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那二人已经快有五十岁了,夏渊积年累月的操劳着国事,哪怕再多的天材地宝吃着也有肉眼可见的衰老之相。夏泽像是在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就按下了暂停,面目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不到四十。此刻两兄弟仿佛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隔阂,轻轻碰了酒杯,相互一饮而尽。
再好奇也不能知道更多以后,夏青葙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这一次他把目标放在了一个女子身上。虽说有些唐突,但确实让人不禁多看几眼。
那是符辽来的公主,优雅,文静,温柔。一举一动间从容自得,丝毫看不出她是这场宴会上唯一的异国人。
她没有和她未来的夫婿坐在一起,而是独自一桌,旁边往上就是皇后。也不知是她自己要求的还是被特意安排的,但那确实是个好位置,没有什么遮挡,能看的很远,能看到很多人。
“你少看她。”楼梦尧戳了一下夏青葙,让他收收眼睛。
过多凝视女子本就唐突,更何况那是未来的皇嫂,夏青葙立马听话转开了眼睛。
这场宫宴仿佛被划成了几个区域,两位权利至高无上者,皇后与符辽公主冷冷清清的端庄独坐,后宫女嫔与皇子皇女,再往下就是大臣。
这里面的人除了母亲和舅舅之外,夏青葙不愿意和任何一个人交流,因为他与他们分开了太久,就算有一半的血缘还是陌生的很。
可整场宴会上不止夏青葙一个人在看,许多人都在看,他也是被看的那一个。
符辽公主端着酒杯敬过了上位者,在一饮而尽的间隙瞥了一眼夏青葙,只因他与在场的人的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想努力把自己融进今晚的宴会里,只有他,不想着跟任何人攀附交流,一心想离开这里,这和那边勾心斗角都快织成网的几个太不一样了。
杯中酒尽,她收了目光,觉得这人日后可以结交一下,因为他要么是真的将心情写在脸上,那么他心性至纯为人必定仗义可靠,要么是他太会演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高明了。
做为场中焦点人物,每一个动作都有人盯着,眼睛看向哪里也有人追随,符辽公主看了一眼夏青葙,让做为未来夫婿的二皇子挂不住脸,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自己还未被看过一眼。他也不是嫉妒,只是单纯觉得没面子,尤其是边上还坐了个爱冷嘲热讽的。
“二弟,那地方虽好却也风大,你做为丈夫怎可冷着弟妹,还不送条毯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