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返》冬瓜白菜

24、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这六个月以来，楚歌身上从厚重衣裳到轻薄纱衣，屋里从暖炉横生到冰块上桌。
　　一切照常，但自始至终，楚歌都没有见过路陈泽。

　　楚歌时不时养点毒花，或者是分析路陈泽死对头的资料。
　　没有路陈泽，楚歌倒过的越来越好，但她心中，却从未忘记过对他的仇恨。

　　这些时日里，楚歌开窗收到飞鸽的情报，有一条，是关于婉如的。
　　信上说她并没有死，反倒是那日被贵人救了下了，过的越来越好。

　　信上说婉如最近来过府中，可能是有其他计谋，让楚歌多加小心。
　　楚歌冷笑，点了一只烛。

　　轻薄褶皱纸张沾染上火，顿时弯曲焚烧。
　　楚歌将手里的东西扔进火盆里，静静地看着那封信化为灰烬，她的瞳孔中不仅又燃烧的火焰，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坚毅。

　　有烟雾冒出，楚歌开了窗。

　　不出几日，楚歌拖了个椅子，在院子外面懒懒地晒着太阳。
　　她找了个白纱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

　　楚歌心情极好。
　　最近听闻娄温书杀先皇篡位，把整个娄国皇城都弄得人心惶惶。
　　那位嗜血皇帝，凶残又愚蠢，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后宫中妃子全部流放，说要准备登后大典。

　　谁敢反抗，就杀了谁。
　　如此残暴的人，众人都在纷纷猜测那位神秘的未来皇后是谁。

　　娄府最近也是热闹，在听说路陈泽篡位之后，纷纷带着行李跑，现在他根基稳固了之后，这娄府，就成了道士嘴里的风水宝地。

　　楚歌进了宫。
　　路上，她坐在轿子里，看着天边淡淡的云彩。

　　要是路陈泽知道立后那天，他最心爱的皇后勾结私贼，引诱叛军进城杀他，会怎么样？
　　他脸上的神情会特别精彩吗？

　　这天很快到来。
　　登后大典，叛军入城，楚歌身穿华丽服饰，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对外面的混乱恍若未闻，好像一个天真的不知情人士一样。

　　有人进了她的宫殿，透过头顶下落的金色流苏，楚歌看见了满脸血腥的路陈泽。
　　他大红喜袍数十米，凡是铺在地上能看见的，都沾满了血。

　　他手持一把长长的刀，阴冷着脸来到她面前。
　　“外面那群叛军，是不是你……”
　　他说没说完，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似乎是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和相信。

　　隔着神秘珠帘，楚歌的笑熠熠生辉。
　　“开心吗？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路陈泽的脸上有着干涸的血迹，他流泪时，眼脸下面那几滴血水又化开了。

　　楚歌歪了歪头，一把扔下凤冠。
　　珠玉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楚歌变得暴躁，她眨眼间，一滴泪珠滑落。
　　“恨不恨我？”楚歌凄笑：“你想要什么，我便不给你什么。什么都不会如你的意。而且，就算是我死——”

　　楚歌眼里发狠：“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
　　字字诛心。

　　路陈泽几乎无法站立，他手里的剑被他插在地上，略有弯曲之势。
　　楚歌凑近她，双眼猩红，婉如地狱来的恶魔。
　　“想不想现在就杀了我？”

　　泪水滑落至他下颌，路陈泽痛苦道：“楚歌，我竟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楚歌怔住，意识到路陈泽说了什么之后，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路陈泽，你杀了我的丈夫孟戟，现在凭什么又摆出这样一副嘴脸装无辜？！”
　　楚歌狠狠给给了他一巴掌。

　　路陈泽的脸偏向一侧，脸上的泪珠都被甩飞出去。

　　一片残局之中，楚歌身后的红帘轻晃动了几下。
　　霎时间，路陈泽脸上悲伤全无，他惊起抬头，就看见了一把匕首正朝楚歌刺去。

　　那人戴着半边面罩，但从清澈柔和的眉眼之中，依稀能看出来那是位女子。
　　她目光凶狠，似乎是要下定决心杀了楚歌。

　　路陈泽下意识拔剑而起，大力一挥，一剑斩断那把匕首。
　　路陈泽一个踉跄转身之际，那女子又拿出另一把匕首，准备再次刺向楚歌！

　　路陈泽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对上了楚歌那双笑意浓浓的双眼。

　　“不要！！！”
　　路陈泽的呼喊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大殿。

　　匕首刺入楚歌背部，她缓缓吐了一口血，紧皱的眉目之后，那双眼睛带着疯狂的笑意。

　　一瞬间，路陈泽就懂了。

　　她知道自己会死，她也想要死，甚至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她可以死在很多时候，可却非要死在他立她为后、最幸福的时刻。
　　就是为了报复他。
　　她又一次抛弃了他。

　　-
　　“你听好了，我叫苏、狄、华——”

　　“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鬼脸消逝，一睁眼，楚歌就看见了木制的天花板。
　　楚歌再次醒来时，几乎头痛欲裂。
　　她看向周围时，发现还是在古代。

　　她梦中鬼祟之人，是谁？
　　还有，苏狄华，这个名字，楚歌忽然觉得很熟悉。
　　刚报复完路陈泽，楚歌心情渐好，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解放，是自由身时，楚歌忽然发现。

　　她还是检测不到系统。

　　系统将她屏蔽了，一定是路陈泽动的手脚。眼下自己来到的这个世界，肯定也是路陈泽安排好的。
　　可，贱人路陈泽，他又在哪里？

　　楚歌刚想下床之际，楚歌大脑灵光一闪。
　　从前她攻略的男主名字里面，好像有苏狄华这三个字……

　　深夜，楚歌点起了煤油灯，手持毛笔，继续写着自己的计划。

　　自己作为原来小说的女主，路陈泽为了促进自己和他的感情线，就一定是男主。
　　根据楚歌之前的记忆，不难判断，路陈泽现在就是苏狄华。

　　分析到这里之后，楚歌忽然冷笑。

　　她没想到路陈泽还是那么下贱，明知自己故意想要杀他，还三番两次地想同她莺莺燕燕。
　　楚歌眼眸中染上烛光的血腥。

　　既然他想玩，楚歌便陪他玩到心死。

　　楚歌依稀记得，上次她从这个世界抽身的时候，还有一个道士，叫沈平川。
　　那位匡扶正义的沈平川却和路陈泽这一只鬼是拜把子兄弟。
　　而那位苏狄华，却在楚歌和沈平川大婚的日子，手持一把佩剑，亲手杀了沈平川。

　　眼下，路陈泽既然占用了苏狄华的身体，那便也得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好像已经亲眼看见路陈泽死的模样了。

　　第二日，楚歌便拿上了许多银两，跑遍了整个京城，找人宣扬苏狄华杀死自己拜把子兄弟之事。
　　由于沈平川是个爱匡扶正义的道士，所以他口碑不错，一时之间，竟有不少人为他死去的冤魂打抱不平。

　　苏狄华的名声一下子一落千丈，不仅皇城下命令要杀他，就连从前敬他的鬼界人士，都要对他喊打喊杀，趋之若鹜。

　　这一起，都达到了楚歌想要的局面。

　　终于有一天，路陈泽身穿一身玄衣，身形飘散地来到了她这里。
　　楚歌以为他是来责备或杀她的。

　　可没想到，路陈泽拎了一篮子菜，什么都没说，进了里屋的膳房，还说要给她做饭。
　　楚歌看见他这套近乎的模样就觉得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熟人见面。

　　路陈泽正在切一根黄瓜，楚歌立在他身后，幸灾乐祸道：“你被那些人通缉了，他们说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我不在乎。”路陈泽将黄瓜拍碎：“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你这话我听着特别恶心。”楚歌不禁由衷感叹道。
　　路陈泽没动，继续做他的饭。

　　楚歌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刺他。
　　“你以为我告诉你，你被通缉了，实在关心你吗？”
　　“不！”楚歌声嘶力竭否认：“我只是不想让你死的太早，毕竟，我还得好好折磨你！”

　　路陈泽像个死榆木，还是不说话。
　　楚歌恼羞成怒，拿起刀，就要朝他脖颈砍去。
　　她知道他的鬼，即使皮肉受伤了，那也是假的。
　　路陈泽抬眼，注意到她要砍向自己的刀时，面色忽然变得很平静，像是不怕死一般。

　　最终，楚歌还是扔了刀。
　　她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锁在里面。

　　夜深了，被褥里，是少女在抽泣。
　　楚歌在这一天，好像忽然发现，自己变成路陈泽那种她最讨厌的人了。
　　杀一个人，好像摁死一只蚂蚁，毫无人形，极其冷血。

　　孟戟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还会爱着自己吗？

　　可是孟戟已死，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
　　所以，孟戟爱的，永远只能是那个双手纯净的自己。

　　孟戟将会永远爱她，楚歌这样想。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孟戟在自己床边，和自己一起同床共枕的画面。
　　楚歌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正当她快要入睡之际，门忽然被打开。

　　路陈泽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他床边，猛地拉开被褥，朝她脖颈低低亲吻过去。
　　算了算日子，今天是阴日。
　　路陈泽眼下既然是住在苏狄华身体里的，想必也定会被那阴日所影响。
　　他喝了点酒，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敢来寻她亲热，借以吸食阳气了。

　　于是楚歌下意识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路陈泽脖颈间。
　　“别碰我，我嫌你恶心。”
　　她手劲加大，浓浓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匕首见血。
　　“你的里里外外，浑身上下，我都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