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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质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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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镜:……说的好像不错,但哪里又怪怪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脸红,背一下子僵直,颤着眸回望她。
苡鸢还是浅浅笑着:“你脸怎么了?”
他拧眉,顺着她的话摸了摸脸颊。
热,灼烧的热。
等他再把手放下,苡鸢早就提起裙摆朝门外走去。
耳边传来木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宁骁的尖叫渐渐明亮,愈来愈大。
就在苡鸢房屋的隔壁。仅一墙之差,声音居然能做到如此的闭塞。
他抓紧走出屋外,入门一刻,却见狼藉一片的宁骁屋中,坐着……
坐着……两个宁骁。
太拙劣了。
甚至走错了房屋。
苡鸢撑着头倚在柜前,看着两个宁骁拿着屋内的物什扔来扔去,正巧司寇翾来了,就站在门前挡住了夜晚的阴风,她感觉自己能站在这里看他们打闹一个晚上....
“我才是宁骁好吧,本少爷从陵州来,生在成英王府,是当朝世子,岂是你这种草包妖怪能冒充的!”
另一位却泪眼朦胧:“啊!我都说了我才是真的呀!苡鸢掌门!司寇兄!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明明我才是真的!”
“你不要再混淆视听了!”
司寇翾已经悄悄拔出了莲章。
刀身银白,在月下,光辉耀眼。
两人还在争吵中,苡鸢插了一句进来:“宁骁,我给你的铃铛呢?”
宁骁们面对面坐着,坐在靠近门边的那位,方才还叫着自己是陵州世子,权倾天下,而今竟安静了下来。
而靠床的一位,还在低低地抽泣着,一边撇着嘴一边不情愿地抬头看向苡鸢。
那眼神好像在说,都说了我才是真的了。
没想到你们居然认不出来我!
抹了抹眼泪,他抬了抬手举起银铃,“在这……”
对面的“宁骁”眼瞧事况不对,还想着找空跑出去,却在眼睛骤然瞪大的一瞬,头身分离,幻化成黑色的浓烟飞逝。
暗处的人抬起手,掌心朝外,“莲章。”
深深插进墙体的莲章便应声收回,被他紧紧握在掌中。
宁骁腾地从地上坐起,委屈的模样。
嘴中还说着话:“我都说了……明明我才是真的嘛!”
作为表示,苡鸢拍了拍他的肩,眉眼泛着淡淡的伤愁,“抱歉噢。”
他揉着眼,又看向漠然的司寇翾。
好像也再等一个同苡鸢一般的回复。
司寇翾别开实现不想看他,背光的一具身形,很难辩出神色,只听他说:“我本来就认得你是哪个。”
“真的吗?”
不等他回答,屋外倏然传出两道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分别传至左和右。
宁骁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人,“你们也遇到了吗?”
是李睢清和顾贺。
不必说得太清楚,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彼此遇到了什么。
顾贺喘着气,“没受伤吧?”
他摇头。
顾贺这才放松自己紧绷的神情,好像一团漆黑的雾境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万幸。”
李睢清好像这才看到了此人的另一面。
跟初见的形象不同,他个子高大,身形强健,两肩宽厚,一眼望去便知是习武之人,敏锐之力虽不同他们修真派高,武功也相较弱,但至少在常人中算是突出的。
可她现在才知,这人原来身上背着这么重的担子。
宁骁是朝廷之人,其父成英王在如今的皇帝尚未登基之时声望最高,其母为邻国最受宠爱的公主,自不必说权力如何,光是财富,都可敌得天下了。
作为这样尊贵之人,他若是伤了分毫,必定会掀起一阵风波。
更别提丢了性命。
原来顾贺……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收回思绪,宁骁早就没了方才的眼红,还站在原地乐呵:“话说,你们都遇到了谁?我遇到了我自己!掌门和司寇兄甚至都没分清哪个是我!”
司寇翾:“我分清了。”
“你没有。”
“……嗯。”
李睢清说:“我遇到的是苡鸢。但,未免太过假,只一眼便能分辨出异样。”
顾贺答:“我的是司寇兄,同样过假。”
他目光移向站在眼前的二人,又问:“那你们呢?”
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皱了皱眉。
渐渐的,他们的笑容也随着苡鸢此时的厉色而凝固下来,想问什么,却又摸不着头脑。
她神情难分,似是有些严肃:“屋外的动静,你们听到了吗?”
四周,空气又静又悄,除了风动与雏叫,分明没什么异常。
可月的光辉逐渐黯淡,乌云在哀鸣中聚集、缭绕,雾色浓浓,夜间行动的孤鸟竟也渐渐没了声音。
宁骁往门外望去,抬头道:“好像快要天亮了。”
不远处,鸡鸣贯耳。
忽远忽近。
整座府邸却渐渐多了几分生气。
不是因为他们五人,更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黎明,而是,越见吵闹的郡守府。
嘶吼,夹杂着烦躁和愤怒。
哭嚎,伴随着凄厉与怨恨。
他们五人挨着彼此,听着愈行愈近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来之匆匆,如同方才从洞里出没的野兽,饥不择食,来势汹汹。
苡鸢和司寇翾挡在门前,各执利器,双眼露出即将大战的锐光,眉间是冷意。
她手中的霓月鞭早已等候多时,垂在地面静等发落。
莲章亦不出意外地挡在众人跟前,干枯多时的利刃早已迫不及待,鲜血之红,灌注了它的出生,哑忍多日,此局似是本就为它而开的。
两人肩抵着肩,不曾有过对视。
直到蜂拥而来的一群黑影在地上叫嚣着,他们这才看了彼此一眼。
什么话都没有,只是点了点头,司寇翾就先她一步腾飞而起,挥刀自如。
利刃斩在地上,掀起长长的一条裂缝。
底下躲藏的影妖从中现出真身,纷纷从缝中爬出,它们视凡人入砧板上的鱼肉,而自己,则是凶狠无比的饿狼。
它们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欲将司寇翾隐没于黑暗之中,却叫他挥动着的莲章统统斩断了身子,还来不及□□,便化成了一摊黑血,软趴趴地坠地。
苡鸢在他的反方向,将大门禁闭,设下了结界,余下一句“睢清,看好他们!他们是目标!”便飞得远远的了。
风刮过,屋内只透了一点光亮。
三人时刻警戒着,挨着背话也不说。
庭院内,打斗声此起彼伏,声声刺耳。
——
像是光辉打落在府邸,它们抬头,乞求看到黎明前的最后一点月光,在潮湿的黑暗中爬久了的蛆虫,也会渴望着光,却又害怕光。
只见它们眼底的期待渐渐转变成惊恐,夜中飘零着的雪花竟是真真切切的一道人形,而那光辉,是她手中的杀妖的法器。
它们还未来得及龇牙咧嘴,便感受到身子被劈成了两半,寒冷的血在四肢蔓延而出,从天而降的一条白鞭竖劈下来,如当头一棒,聚集的它们很快成了亡魂。
可还未结束。
影妖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
它们嗅到了血腥气味,听到了激烈打斗,知晓了编织着的一张大网被人打破,着急得找不着北。
但郡守府的二人……却好像不是普通的凡人。
那武动的身姿,倒像是它们妖的敌人。
可无论来了多少,各妖都是死路一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满院的血,满地的骨骸……
这是落得个什么解?
半座城的百姓都死了。
都成了一地的白骨,哀哀风中,戚戚雨里。
他们二人,确是赢了此战,将不怀好意的影妖统统砍死在了刀下。
可司寇翾在冷夜中拧眉,望着缓缓爬空的那一抹红,只觉得难看。
像人的鲜血。
染红了天际。
他们不是该救百姓的吗?
他们没救到,却得到了半城黎民死得彻底的真相。
晨曦越来越亮,天边也越来越红。
两道身影在满地成堆的尸骨中回头对望,白衣如葬中花,黑衫如碑下土,没有眼泪,只有憾与恨。
他们就这样看了彼此好久,直到双腿渐渐麻木,天色大亮,才动起了身向对方走去。
他的眸光黯淡,似深谷中难寻的微明。
拖着脚边的莲章,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噌音,越听越像是尸骨的悲嚎。
苡鸢不曾动容,步子也慢。
可二人还未能靠近,她便忽地转过头望向两扇禁闭的屋门,动了动耳,低声喃着些什么。
他愣在原地,还想问她怎么。
便见苡鸢行之飞速,影也不见地消失在了眼前。
他捉急了,口中想喊出她的名字,几次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他也想到了什么。
不知是否与她想到的是一样的。
门被破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宁骁惊魂未定的脸。
他耸着肩,抱着耳朵,看着司寇翾时眼中有泪光,“天亮了吗?它们呢?”
他未作后半句的回答,只是疑惑:“为什么问天亮否?”
李睢清在旁边眨了眨眼,“你们刚刚没听到这边的动静吗?”
司寇翾摇头。
“赵云乾来了。”
她接着道:“他就整具身子趴在窗外,想要从中进来,被我伤了一只手后便逃了,我不好再追上去,于是任他跑了。可他跑前,还说了一句话……”
司寇翾上前半步,紧张问:“什么?”
“天亮了,就完蛋了。”顾贺接上。
他听后又要转身离开,“他估计后面还会回来,他想找的,应该是宁骁,你们两个注意看好他。我去找苡鸢。”
李睢清:“喂!你得叫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