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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质明 ...

  •   不寒而栗。

      五人忽然毛骨悚然起来。

      可管家却跟没事一般,随便应付地朝他们笑了笑,“五间房我已为客人们准备好了,还请抓紧进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老爷还有要事与客人相谈。”

      留下这样一句话,它就离开了。
      头也不回的。

      后院没有了哭声,莫名的寂静。

      五人还在杵石墙前没有动作,谁也不曾踏出一步。

      “我能不能跟顾贺一块睡啊……我害怕……”静了没一会儿,宁骁看它已经走远了好久,这才试探性地问道。

      李睢清想也没想就答:“不可。”
      “既来了,我们还真得照它们说的做。”

      宁骁:“那现在我们一起逃出去,这样可以吗?”

      “也不可以。”李睢清干脆道。

      唉……

      其实他很想问,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待着这里,到底是为了知道什么呢?

      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了。

      他们大可以走水路,只需半月就能回到陵州。可偏偏还要逗留在这片大漠旁边,经过建安,再要绕过金城,越过无数大山大河才能回到陵州,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给当初的自己一个交代吗?

      害怕其实已经是小事了。

      建安发生了什么,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于是态度大反转,他一改方才的不情愿:“那我住中间好不好?”

      五间房彼此挨着成了一排,他目的明确地指着石阶之上的房门,眨着眼问。

      无人有异议,就算默许了。

      最后是苡鸢、李睢清在右,顾贺、司寇翾在左。

      月亮越升越高了,朗朗清风,云也透白。
      本是黑了的夜色在圆月的光辉下变得逐渐明亮起来。

      折腾了一天,他们带着赶路的疲惫各自关了门。

      面对陌生却亲切的床榻,宁骁想也不想地直奔而去,简单地洗漱一番,脱了衣裳就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手中还牢牢攥着苡鸢给的银铃。

      许是这银铃给的安全感,让他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稳地睡下了。

      虽然苡鸢也没说这银铃能干些什么。
      ——
      最右边的房屋内,李睢清将外袍脱下,折叠后便放在了梳妆的台前。
      屋内不算黑暗,燃了几只烛火,却也不算明亮,四周昏黄一片,铜镜中的她莫名看着有些脸色暗沉。

      乌发才浸过温水,还有些湿润,散在左肩正滴着水。

      “嗒、嗒——”

      她盯着镜中苍白的自己,有些陌生。

      看久了,甚至有点莫名的不适。

      眼下两抹乌青,瞳中无光,唇上一点颜色都不曾有,明明在温水里泡了那样久,两腮本该出现的红润却不见。

      像是死了七天七夜的孤魂。

      她没多想,上前将铜镜往后翻去。
      眼不见心不烦。

      整了整衣领,李睢清抱着轻云躺上了床,背脊挺立着,即使闭了眼也不曾松懈。

      这一觉,怕是很难睡得安稳。
      ——
      顾贺入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布料把铜镜给遮住。

      翻箱倒柜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合着这些东西都是摆设,什么都不装。

      想了想,他忽然就把注意打到顶上垂下的纱幔上。

      反正……反正这里也没住着人对吧?

      实在是对不起了……

      他臂上一使劲,青筋暴起的一瞬,就将眼前吊着的纱幔从梁顶上扯了下来。

      纱幔合在十指间,他阖上眼睑弯着腰:“罪过罪过,届时我会和府中人好好解释的。”

      做完这些,他火速来到铜镜前,避开一切照到自己的可能,将纱幔轻轻地盖在了镜子上,口中还念念有词:“我不是迷信,只是这座府邸太奇怪了……爹娘说,半夜不要照镜子、半夜不要照镜子,明儿一过我就把纱幔掀开。”

      他满意地笑了。

      别人都早早睡下,唯他还在不紧不慢地脱着衣服。
      ——
      双手推开两扇大门,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司寇翾反手捂住鼻腔,皱着眉将眼前的味道打散。

      莲章随手地放在了床榻旁,他则坐在床边,眼神涣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房屋离苡鸢很远。

      虽不知半夜会发生什么,可他还是很警惕。

      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却睁着眼。

      回顾了经历众多的今日,街上百姓的异常和府邸的阴森似乎都能连在一起看。

      这赵云乾是建安陷入迷雾的主导者。
      亦是群龙无首的影妖为非作歹的保障。

      人妖参半的建安,一月过去无事发生。

      在这时这团局就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为伤人,亦不是因为权贵,其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化成人形的。

      一月前城门死伤无数,这是宁骁的说法。

      随行的百余人死在了刀剑之下,许多目睹的行人同样难逃其中,全都无辜地死了。

      赵云乾身后的影妖要做什么,又是何人指使的,此时仍不明确。

      还得在看……

      *

      “苡鸢,苡鸢?你该不会睡下了吧?”

      她盖着被褥翻了身,顺带将知镜一巴掌拍了下来,把它抱入怀中,试图让它不再说话。

      “今天后半夜要发生的……本镜没法看到……这里阴气太重了,估计危险重重,你可得小心些。”

      抱着它的人身上有些热,她不曾睁眼,却动静微小地点了点头。

      “你别睡嘛,马上都天亮了!”

      它试图在苡鸢怀中挣扎,好一会儿过去都不曾有挣脱出去的进展。

      “你别吵,一会儿就来了。”她声音弱弱的,听着是莫名的疲惫。

      它不动了:“嗯?什么要来?你干嘛又不理我了……我都睡了好久了,正精神呢,你陪我说说话,就说一点点,好不好?”

      “不好。”

      “哎,我真睡不……”它扭着身子。

      话说至一半,知镜倏然一顿。

      它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还真有脏东西!”

      苡鸢闻声抬眼。
      她是背对着屋子睡的,它话才落下身后就刮来一阵风,很明显是有人来了。

      “苡鸢掌门?”

      宁骁的声音。

      她保持着侧睡的姿势不动,任谁看都会以为她早已沉睡。

      可身后的声音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喊得比刚才要大声了些:“苡鸢掌门,是我,宁骁。”

      她这才动了动手臂。

      “掌门,您快醒醒,我有要事要跟您说!您快跟我去门外看看吧。”

      这句话一响起,她就睁眼坐起了身子。

      知镜还没来得及躲好,就因她起身掀开被褥的动作而暴露了行踪。
      镜面渐渐出现了红晕。
      尴尬……

      “苡鸢掌门,这是什么?”

      苡鸢看了看来人,确实是“宁骁”。
      扮演得有些笨拙。

      他们五人果然都被复刻了模样,也不知他们此时如何。

      影妖的攻击力极小,尤其是这种没有彻底占有凡人心智的妖。
      若是每个妖怪都像赵云乾的影妖一样,那才难办。

      可眼前这个,几乎跟真的宁骁一模一样。

      此时还想用诱骗的语言引她去往某个地方。

      见苡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它笑了笑,刚要继续开口,它的整具身子就被苡鸢抬手打来的一个巴掌给拍散了。

      “我得去他们房间看看了。”她对知镜道。

      而知镜仍在将身子埋在被褥中。
      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穿上鞋,刚要往外走去,她就捕捉到了门外忽然多出的一道黑影。

      “谁?”

      门就这样被推开。

      “是我,苡鸢掌门。”

      苡鸢柳眉一皱,视野中的身影渐渐清晰。

      来人正是司寇翾。
      ——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
      就好像胸前压了一块巨石。

      他做了噩梦,结局不太好。他梦到手中好不容易抓住的美好就在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

      额前渐渐冒出了浓密的冷汗,他的眉毛紧紧皱着,看起来痛苦万分。

      他喘着气,双手牢牢攥着身上盖着的被褥。

      随着一句大喊的“不要——”说出口,司寇翾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眼里渐渐有了光,即使只是盯着床榻顶上的纱幔。

      只要梦是假的就好。

      他不知是在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抵不住疲倦,试图闭闭眼缓解片刻,却不曾想,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
      还做了这样的梦。

      他暗自埋怨自己还是定力不够,耳朵却敏锐地察觉出了周围的动静。

      脚步声,水声。

      有人在屋内拧着毛巾,指尖在水中与铜盆不断地碰撞。

      他还未曾从睡梦中清醒,就抬手将床边的莲章召唤了过来,藏在了床褥之下。

      许是他的声音弄得大了些,屋内那人忽然就不动了。

      “你醒了?”

      是苡鸢……可又不是苡鸢。

      耳旁,脚步声越来越大,她似乎正在向自己靠近。

      他正着身子躺床的姿势不变,眼神却变得警惕起来。

      “长暨,你终于醒了。”

      脑中如雷轰过。

      眼前,女子正倚在床边,莞尔一笑。

      一袭素裙,青丝绾起,眼角微微泛粉,墨瞳中闪着点点泪光,像是刚刚哭过。

      她的面容还是记忆中的白皙,皎皎如月,高不可攀。
      眼中是杏花飘飘,清泉涌流。
      两眉一弯,就足以让人怜悯。

      可她是苡鸢,只能是她怜悯他人。

      从不敢有人能怜悯她。

      他没见过苡鸢哭,更不曾听她这样叫过自己。

      记忆中,只有阿母会这样唤他。

      他的眼中不知是在何时多了一份怒意。
      可她还不曾察觉。

      她挽了挽宽大的袖,手中拿着一团被浸湿的毛巾,笑意浅浅地要往他的脸上凑去。
      “我刚刚本有要事要找你,却见你还在睡梦中,看着……情况不太好,还出了很多汗,摸着怪热的……我还以为你是发了热,刚要洗来湿毛巾给你敷敷,你就醒了。你没事就好,长暨。”

      说着,她就要用毛巾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司寇翾却皱着眉将她的手一把抓住。

      她却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小小地“哈”了一声,像是受了委屈一样,才抓了一下,就眼波微动,兀自成霜。

      “长暨,你吓到我了……”

      他没有半点心疼之意,眼神严寒,语气冰冷:“你是谁?”

      她拧眉松开他的束缚,“长暨,我是苡鸢啊……你干嘛这样对我,抓疼了已经。”

      像人一样,她似乎也能感受到疼和委屈。
      模仿得一成像。

      因为苡鸢根本不会做这些。

      趁她低眼揉着发红的手臂之际,他果断地坐了起来,握着出鞘的莲章离开了她坐着的床榻,离她好几尺远。

      等她反应过来时,司寇翾正拿刀对着她。

      “长暨,你这是做什么?”
      她站在床前,语气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的。

      “拙、劣。”

      她疑惑:“嗯?”

      只见他握刀而来,行如飞鹰,莲章刀身锋利,将它整具身子完整地分成了两半。
      黑色的烟雾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果然是影妖。
      “拙劣。”

      他将手中的莲章朝闭上的房门飞了过去,木头飞溅得到处都是。

      他瞧都不瞧一眼,就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跑向苡鸢的房门,自然是不用犹豫的。

      肯定不止他遇到了影妖。
      他们都会很危险。

      可当他的手碰上苡鸢房门的一刻,他忽然就顿住了。

      “凝渊血、是凝渊血!你都流血了,滴在地上也是白费,给我喝一喝怎么了?我都多久没吃东西了?本镜好饿的!”
      “那你也不能趴在地上舔啊……”

      凝渊血?

      屋内是苡鸢和那面许久不曾碰面的镜子,他们二人正在对话。

      虽说方才止住了推门的动作,但那镜子口中说的“流血”……

      “砰——”

      苡鸢蹲在地上将知镜从小片血泊中抓起来,正起身呢,她面前的两扇大门就直直地倒了进来,离她仅差毫厘。

      烟尘四起,光芒撒下。

      一道人影黑袍飘扬,握刀而来。

      知镜:怎么又来一个假的司寇翾,它们这么爱扮演他啊?扮演扮演我不行吗?
      苡鸢:这是真的。
      知镜:啊?你怎么知道?

      莲章收回了刀鞘,司寇翾的神情在见到苡鸢流着血的手掌那一刻忽然变得紧张,他匆匆跑到她跟前,完全不顾脚下被劈倒大门的死活,“如何受伤的?那妖在哪?”

      她回以一双柔水的眼,雍容不迫。
      “你怎么来了?”

      “那妖呢?”

      “被我打散了。”

      她的手掌被划了一道很长很长的血痕。

      地上一片血泊。不大,却触目惊心。

      “那妖是什么模样?”

      他还是不依不挠地问着,逗得她不禁笑了。

      “你的模样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还记得左丘翼和灏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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